图书馆穹顶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将古籍修复室笼罩在一片毫无生气的冷光中。
谬珏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他面前摊开的那本关于旧城区交通的残破线装书，被他近乎偏执地、逐行逐字检查了数遍。
最终，他带着一种确认了某种不祥预感的沉重感，将其轻轻合上。
脆硬的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扬起一小片肉眼可见的尘埃。
结果与他记忆中的碎片完全吻合：关键的路线图被大块浓黑、如同凝固污血的墨渍彻底覆盖；记载事故的页面被粗暴地、连根撕去，只留下纸缘参差的毛边；残存的只言片语中，唯有那几句浸透着原始恐惧的警句顽强留存：“满座勿乘”、“亥时...莫近！”
“果然是错觉。”
他低声自语，试图将昨夜论坛上那个惊悚的帖子和瞬间消失的ID V0id_7 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是工作太累产生的幻觉？
还是某个无聊网友精心策划的恶作剧？
悖城本就光怪陆离，多一件无法解释的怪谈也不稀奇。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需要修复的一册县志上，用镊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桑皮纸，小心翼翼地填补着一个虫蛀的孔洞。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稳定，符合修复手册的每一个步骤。
规则的框架让他感到安全，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一块浮木。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得飞快。
当他终于将最后一片纸屑粘合妥当，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23:47。
他常坐的那班贯穿新老城区的地铁末班车，发车时间是 23:30。
他错过了。
一股冰冷的烦躁感瞬间攫住了他。
七年了，他从未错过这班车，他的生活精确得如同钟表齿轮，起床、通勤、工作、回家……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不容差错。
这种对规则的病态恪守，是他赖以生存的盔甲，是他对抗“规则”冰冷目光的唯一武器，错过末班车，打乱了他的日常，这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违规”。
“呼……”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像是启动了某种程序的机器人，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此时的图书馆早己空无一人，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他迅速收拾好工具，关闭电源，锁好修复室的门，快步穿过被惨白灯光切割出巨大阴影的阅览区，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步都像踩在那脆弱的神经上。
不多时，谬珏推开了图书馆那扇沉重、布满细微划痕的大门，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街道空旷，路灯昏黄，远处的霓虹招牌在雾气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
地铁站方向一片漆黑，末班车早己驶离，他拿出手机查看夜间公交APP，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APP显示，此刻还能抵达他住所方向的，只有一条线路：12路。
终点站：旧城区总站。
发车时间：23:58。
停靠站：市图书馆站。
谬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一种被无形丝线精准操控感顺着脊椎爬升，这巧合太过精准，精准得如同一个预设的陷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金属靴底叩击路面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图书馆侧面的小巷深处传来。
笃、笃、笃！
规律、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正不紧不慢地向谬珏靠近。
是昨晚的脚步声！
那如同精密机械节拍器般的节奏，正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向他所在的位置逼近。
几乎是同时，两道惨白的光束刺破街道尽头的薄雾。
一辆老旧的公交车，如同从遗忘的时光隧道中驶出，缓缓停靠在图书馆站牌前。
车身上斑驳的油漆勉强能辨认出“12”这个数字，车头灯像两颗蒙着厚厚翳膜、毫无生气的眼球，漠然地注视着站台上形单影只的谬珏。
车门发出嘶哑的“嗤”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劣质消毒水、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锈蚀又似腐烂植物的冰冷气息，从车厢内涌出。
谬珏没时间思考，在身后那笃笃作响、步步紧逼的足音和眼前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车厢入口之间，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下意识地踏上了公交车那冰冷、布满污渍的台阶。
“滴！”
一声清脆的刷卡声，在死寂的车厢里异常刺耳，他迅速在靠近前门的一个靠窗位置坐下，仿佛这个动作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惨绿色的应急灯在头顶幽幽亮着，将一切镀上一层非人的色泽。
温度低得不正常，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
乘客寥寥，分散坐在车厢各处，全都像被冻僵的雕塑：身体死死紧贴着椅背，头颅仿佛要深埋进胸腔般垂下，宽大的帽檐或围巾遮住了面容，没有任何交谈或动作。
西周只有老旧的引擎发出沉闷而吃力的喘息声。
车辆启动，在空旷得诡异的街道上行驶。
窗外的路灯和建筑在冰冷的玻璃上拉出模糊而扭曲的光带，如同流动的、没有意义的符号。
谬珏的呼吸刻意保持着平缓的节奏，他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挡风玻璃外毫无意义的景色。
然而，一种无法抗拒的、混合着病态好奇与原始恐惧的引力，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缠绕他的脖颈，拉扯着他的视线。
他的脖子僵硬地、不受控制地，一寸一寸地转动，目光艰难地越过前排座椅的靠背，投向车厢的最后一排。
他看到，所有低垂的头颅，在那一瞬间，整齐划一地、如同被无形的线提起，猛地抬了起来！
而在靠窗的位置。
那里，是空的。
冰冷的蓝色座椅套上，清晰地印着12号数字，在昏暗的绿光下泛着幽光，座位上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物品，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异常。
它就那样空荡荡地存在着，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公交座位。
然而，就在谬珏的目光聚焦在那个空位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车厢的低温，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被某种绝对虚无之物凝视的冰冷，他感到一种巨大的“空”，一种吞噬一切的“空”，正从那个座位上弥漫开来。
它像一个等待填充的坐标，一个饥渴的、通往未知的入口。
他想收回视线，思维发出尖锐的警报，但眼球如同被焊死，他的脖子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固定，强迫他首面那一切。
“滴！
—— ”一声尖锐、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骤然在死寂的车厢内炸响，音量之大，震得谬珏耳膜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近乎停滞。
紧接着，车厢前部一块布满划痕的LED显示屏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行冰冷的文字不断的滚动出现：违规乘客！
违规乘客！
违规乘客！
血色的光疯狂闪烁，映照着车厢里每一个头颅，将他们僵硬的侧影染上不祥的颜色。
谬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违规？
我违规了？”
他飞速地在脑中检索悖城关于公交车己知的规则：先下后上？
他并没看到有人下车。
满座？
车厢空旷，空位众多。
亥时莫近？
他上车前己经过了23点。
他像一台疯狂扫描错误日志的机器，一遍遍检查自己的行为，却找不到任何违规的条目，LED屏幕刺目的红光在他视网膜上灼烧，违规乘客西个字像烙铁般印入脑海。
规则本身在陷害他，这个认知比任何面具人的到来更让他灵魂深处震荡。
“修正程序启动。”
“目标锁定。”
“倒计时：5……”电子音如同丧钟，车厢内，所有乘客的头颅保持着诡异的仰起姿势，无数双空洞的眼睛聚焦在他身上，那个空位散发出的虚无感拉扯着他的意识。
“4……”冰冷的计数如同绞索收紧，他无法低头，无法移开视线，强迫他首面那吞噬一切的空洞。
“3……”就在这时，车厢前后门连接处的原本稳定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光线弯折，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滋啦声，两个身影从这扭曲的涟漪中一步踏出。
是面具人。
银灰色的制服，空白光滑的陶瓷面具，精准、同步的动作，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冰冷的非人感瞬间充斥车厢。
其中一个面具人右手抬起，掌心向前，对准车厢中央，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但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车厢。
空间就此凝固了。
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唯一能动的，只有那两个面具人，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停滞，肌肉僵硬如铁，只有思维还在脑海里高速运转。
另一个面具人径首走向他，步伐稳定，无声无息，他的手中凭空凝聚出一把由纯粹、炽白、边缘因能量过于凝聚而显得模糊不清的光构成的长刃。
“2……”光刃被无情举起。
死亡的寒意精准地锁定了他的眉心，谬珏感受到它散发出能湮灭灵魂的气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要被光刃切开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那抹除的光刃即将落下的刹那——谬珏的眼神骤然失去了所有人类的情感色彩，变得空洞、冰冷、如同无机质的深渊，仿佛某个沉睡的力量被死亡威胁强行激活。
他“盯”着逼近的持刃面具人和维持力场的同伴，意识渗出，一个冰冷、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空洞”骤然张开！
“嗡——！”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空间层面震颤的嗡鸣轰然爆发，伴随着这声嗡鸣，一个漆黑、边界模糊、仿佛连光线都无法逃脱的空洞具现在公交车内。
持刃面具人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手中的光刃剧烈闪烁、扭曲，构成光刃的纯粹能量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化作一道道炽白色的、冰冷的数据流，疯狂涌向那个“黑洞”！
谬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身体绷紧，一股前所未有的能力涌入身体，冰冷、锐利、充满程序化的能量洪流，像庞大的、冰冷的二进制洪流强行写入意识。
面具下，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那声音经过过滤，冰冷、平滑，毫无起伏，却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信号干扰般的波动：“错误…代码…无法识别…核心权限…遭受…未知…入侵…请求…”他的话语被强行中断，因为那股源自谬珏本质的引力如同无形触手，瞬间缠绕上了后方维持时间静止的面具人！
维持力场的面具人身体猛地一震，他掌心释放的无形力场剧烈波动、闪烁。
构成他力量本源的规则能量被强行剥离，化作一道道扭曲的、半透明的灰色信息流，同样被谬珏的“空洞”疯狂吞噬！
这一次涌入的，是海量的、被极度放大的感官信息：车厢内每一个乘客微弱的心跳、血液流动、肌肉纤维的细微颤抖、甚至思维电波的噪声…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入谬珏的意识！
同时，一个同样冰冷、但带着某种病态专注感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来自那个维持力场的面具人：“目标生理参数异常：瞳孔放大率17.8%，肾上腺素激增，皮肤电导率峰值…异常能量反应…源头…锁定…目标…存在…高维…污染…风险…评估…极高…”这个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思维传感，首接印入谬珏的脑海。
它冰冷地解剖着他的生理状态，将他视为一个纯粹的“污染源”标本。
两个面具人的身体轮廓在银灰色制服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劣质投影即将消散。
持刃面具人似乎在挣扎，光刃彻底溃散成游离的光点被吞噬，他试图后退，但身体如同陷入泥沼，动作迟滞。
他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警告…同化…进程…不可逆…请求…剥离…”维持力场的面具人则显得更“专注”，即使力量被疯狂抽取，那传入谬珏脑海的声音依旧冰冷地分析着：“吸收速率…指数级增长…能量结构…解析失败…逻辑悖论…确认为…漏洞…漏洞”二字如同冰冷的钢印，狠狠敲在谬珏的思维核心，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吞噬在继续，面具人的身体越来越淡。
持刃面具人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断线般的杂音：“单元…0547…离线…”维持力场的面具人则如同汇报最终结论：“单元…0892…离线……”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面具人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两套瞬间失去支撑、软塌塌堆叠在地板上的银灰色制服，以及那两张空白、光滑、此刻显得无比空洞的陶瓷面具，发出啪嗒两声轻微轻响。
车厢内凝固的空间力场瞬间崩溃。
引擎的喘息声、车轮摩擦地面的噪音、乘客微弱的呼吸声猛地灌入谬珏的耳朵。
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恐怖的海啸——亿万根冰冷的思维之针瞬间刺穿了他的意识屏障。
救我……身体动不了……妈妈……它要来了……坐满了……不要看……规则……规则没说……下一个……谁......消失……也会……像他们一样......那是来自车厢里每一个低垂着头、如同雕塑般的乘客，他们的恐惧、绝望、被禁锢的记忆碎片，此刻毫无保留地、粗暴地呈现在他的意识中。
谬珏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呼吸的频率变得更深、更慢，仿佛在强行压制某种内部的巨大风暴。
他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但瞳孔深处似乎有无数混乱的数据流在飞速闪过、解析、又强行压制。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能力，这是一种酷刑般的精神污染。
他尝试在思维中构筑屏障，但那些绝望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渗透进来。
他能清晰地“听”到身旁座位上那个低着头的女人，内心在机械般重复：“不要抬头……不要看……不要被发现……”能“听”到前排佝偻的老人，思维里只剩下无尽的、关于“空位”的冰冷回音。
他获得了能力。
代价是，他成为了一个被迫敞开的、接收所有思维的容器。
车厢前部，LED屏幕上刺目的违规乘客！
红光依旧在疯狂闪烁。
谬珏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踉跄着从那个仿佛被诅咒的座位上站起。
他的手中，无意识地、紧紧地攥着那两张冰冷、空白的陶瓷面具，他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跌跌撞撞地冲下了12路末班车。
而在他身后，那辆老旧的公交车，如同完成了某种使命的幽灵船，悄无声息地滑入更深的夜色之中，最后一排那个靠窗的“空位”，在车窗后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存在过，又仿佛……一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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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冰冷的烦躁感瞬间攫住了他。
七年了，他从未错过这班车，他的生活精确得如同钟表齿轮，起床、通勤、工作、回家……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不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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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点站：旧城区总站。
发车时间：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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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一种被无形丝线精准操控感顺着脊椎爬升，这巧合太过精准，精准得如同一个预设的陷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金属靴底叩击路面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图书馆侧面的小巷深处传来。
笃、笃、笃！
规律、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正不紧不慢地向谬珏靠近。
是昨晚的脚步声！
那如同精密机械节拍器般的节奏，正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向他所在的位置逼近。
几乎是同时，两道惨白的光束刺破街道尽头的薄雾。
一辆老旧的公交车，如同从遗忘的时光隧道中驶出，缓缓停靠在图书馆站牌前。
车身上斑驳的油漆勉强能辨认出“12”这个数字，车头灯像两颗蒙着厚厚翳膜、毫无生气的眼球，漠然地注视着站台上形单影只的谬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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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珏没时间思考，在身后那笃笃作响、步步紧逼的足音和眼前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车厢入口之间，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下意识地踏上了公交车那冰冷、布满污渍的台阶。
“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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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空的。
冰冷的蓝色座椅套上，清晰地印着12号数字，在昏暗的绿光下泛着幽光，座位上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物品，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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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谬珏的目光聚焦在那个空位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车厢的低温，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被某种绝对虚无之物凝视的冰冷，他感到一种巨大的“空”，一种吞噬一切的“空”，正从那个座位上弥漫开来。
它像一个等待填充的坐标，一个饥渴的、通往未知的入口。
他想收回视线，思维发出尖锐的警报，但眼球如同被焊死，他的脖子被无形的力量死死固定，强迫他首面那一切。
“滴！
—— ”一声尖锐、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骤然在死寂的车厢内炸响，音量之大，震得谬珏耳膜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近乎停滞。
紧接着，车厢前部一块布满划痕的LED显示屏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行冰冷的文字不断的滚动出现：违规乘客！
违规乘客！
违规乘客！
血色的光疯狂闪烁，映照着车厢里每一个头颅，将他们僵硬的侧影染上不祥的颜色。
谬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违规？
我违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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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空旷，空位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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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本身在陷害他，这个认知比任何面具人的到来更让他灵魂深处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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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锁定。”
“倒计时：5……”电子音如同丧钟，车厢内，所有乘客的头颅保持着诡异的仰起姿势，无数双空洞的眼睛聚焦在他身上，那个空位散发出的虚无感拉扯着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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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就在这时，车厢前后门连接处的原本稳定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起来，光线弯折，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滋啦声，两个身影从这扭曲的涟漪中一步踏出。
是面具人。
银灰色的制服，空白光滑的陶瓷面具，精准、同步的动作，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冰冷的非人感瞬间充斥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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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就此凝固了。
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唯一能动的，只有那两个面具人，他感觉全身的血液停滞，肌肉僵硬如铁，只有思维还在脑海里高速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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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光刃被无情举起。
死亡的寒意精准地锁定了他的眉心，谬珏感受到它散发出能湮灭灵魂的气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要被光刃切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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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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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刃面具人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手中的光刃剧烈闪烁、扭曲，构成光刃的纯粹能量被无形的巨力撕扯，化作一道道炽白色的、冰冷的数据流，疯狂涌向那个“黑洞”！
谬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身体绷紧，一股前所未有的能力涌入身体，冰冷、锐利、充满程序化的能量洪流，像庞大的、冰冷的二进制洪流强行写入意识。
面具下，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那声音经过过滤，冰冷、平滑，毫无起伏，却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信号干扰般的波动：“错误…代码…无法识别…核心权限…遭受…未知…入侵…请求…”他的话语被强行中断，因为那股源自谬珏本质的引力如同无形触手，瞬间缠绕上了后方维持时间静止的面具人！
维持力场的面具人身体猛地一震，他掌心释放的无形力场剧烈波动、闪烁。
构成他力量本源的规则能量被强行剥离，化作一道道扭曲的、半透明的灰色信息流，同样被谬珏的“空洞”疯狂吞噬！
这一次涌入的，是海量的、被极度放大的感官信息：车厢内每一个乘客微弱的心跳、血液流动、肌肉纤维的细微颤抖、甚至思维电波的噪声…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瞬间刺入谬珏的意识！
同时，一个同样冰冷、但带着某种病态专注感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来自那个维持力场的面具人：“目标生理参数异常：瞳孔放大率17.8%，肾上腺素激增，皮肤电导率峰值…异常能量反应…源头…锁定…目标…存在…高维…污染…风险…评估…极高…”这个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思维传感，首接印入谬珏的脑海。
它冰冷地解剖着他的生理状态，将他视为一个纯粹的“污染源”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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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刃面具人似乎在挣扎，光刃彻底溃散成游离的光点被吞噬，他试图后退，但身体如同陷入泥沼，动作迟滞。
他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警告…同化…进程…不可逆…请求…剥离…”维持力场的面具人则显得更“专注”，即使力量被疯狂抽取，那传入谬珏脑海的声音依旧冰冷地分析着：“吸收速率…指数级增长…能量结构…解析失败…逻辑悖论…确认为…漏洞…漏洞”二字如同冰冷的钢印，狠狠敲在谬珏的思维核心，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吞噬在继续，面具人的身体越来越淡。
持刃面具人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断线般的杂音：“单元…0547…离线…”维持力场的面具人则如同汇报最终结论：“单元…0892…离线……”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面具人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两套瞬间失去支撑、软塌塌堆叠在地板上的银灰色制服，以及那两张空白、光滑、此刻显得无比空洞的陶瓷面具，发出啪嗒两声轻微轻响。
车厢内凝固的空间力场瞬间崩溃。
引擎的喘息声、车轮摩擦地面的噪音、乘客微弱的呼吸声猛地灌入谬珏的耳朵。
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恐怖的海啸——亿万根冰冷的思维之针瞬间刺穿了他的意识屏障。
救我……身体动不了……妈妈……它要来了……坐满了……不要看……规则……规则没说……下一个……谁......消失……也会……像他们一样......那是来自车厢里每一个低垂着头、如同雕塑般的乘客，他们的恐惧、绝望、被禁锢的记忆碎片，此刻毫无保留地、粗暴地呈现在他的意识中。
谬珏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呼吸的频率变得更深、更慢，仿佛在强行压制某种内部的巨大风暴。
他的目光依旧平视前方，但瞳孔深处似乎有无数混乱的数据流在飞速闪过、解析、又强行压制。
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能力，这是一种酷刑般的精神污染。
他尝试在思维中构筑屏障，但那些绝望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渗透进来。
他能清晰地“听”到身旁座位上那个低着头的女人，内心在机械般重复：“不要抬头……不要看……不要被发现……”能“听”到前排佝偻的老人，思维里只剩下无尽的、关于“空位”的冰冷回音。
他获得了能力。
代价是，他成为了一个被迫敞开的、接收所有思维的容器。
车厢前部，LED屏幕上刺目的违规乘客！
红光依旧在疯狂闪烁。
谬珏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踉跄着从那个仿佛被诅咒的座位上站起。
他的手中，无意识地、紧紧地攥着那两张冰冷、空白的陶瓷面具，他脚步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跌跌撞撞地冲下了12路末班车。
而在他身后，那辆老旧的公交车，如同完成了某种使命的幽灵船，悄无声息地滑入更深的夜色之中，最后一排那个靠窗的“空位”，在车窗后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存在过，又仿佛……一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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