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年的滇池,三百多名工匠被烈日钉在滩涂上。汗水浸透粗布短褂,
在背上晕开深色的盐渍地图,木屑如雪,沾满鬓角眉梢。工头赵铁柱抹了把脸,
掌心里混着尘土的汗珠沉甸甸的。他仰头,三层楼架已刺破滇南明净的天空,本该喜悦的心,
却像被塞进一块沉甸甸的湖石,坠得他喘不过气。那飞檐斗拱,成了卡在喉咙里的一根硬刺,
吐不出,咽不下。“赵师傅!不好了,东边飞檐…又塌了!
”学徒王小二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像只受惊的兔子从东侧蹿过来,
脸上蒙着一层灰白的惊恐。这已经是第七次了!每一次,
那些精心挑选、浸润过桐油的柏木构件,在最后咬合关头,都像是被无形的恶咒攫住,
“咔嚓”一声脆响,便崩裂开来。碎木渣子如同淬毒的暗器,带着新木的苦涩气味,
四处飞溅。每一次失败,都像是在所有工匠的心上又重重剜了一刀。
赵铁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脚底像踩了烙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东侧。眼前一片狼藉,
断裂的柏木散落一地,如同巨兽折断的骨殖。几个工匠灰头土脸,眼神空洞地收拾着残局,
空气里弥漫着木材苦涩的汁液味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监工刘大人背着手踱了过来,
瘦长的影子投在残木上,像一柄悬着的刀。他脸色阴沉得能拧出墨汁:“赵铁柱,
知府大人后日就要来查验进度,”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
“若这飞檐再立不起来…”他没把话说完,只是伸出枯瘦如鹰爪的手指,
在自己青筋凸起的脖子上轻轻一划。那冰冷的动作,
让所有在场的工匠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王小二更是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仿佛已经看到冰冷的锁链套上脖颈。夜幕低垂,
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布,沉沉地覆盖下来,吞噬了白日的喧嚣与酷热。
工匠们围坐在噼啪作响的篝火旁,跳跃的火焰映着一张张愁苦、麻木的脸。叹息声此起彼伏,
如同垂死病人的呻吟。柴火燃烧的烟气混着汗味、泥腥气,在营地低空沉重地流淌。
愁云惨雾,像一张无形的网,死死罩住了这片绝望之地。“唉,七次了…七次了!
莫不是真撞了邪?”老匠人孙叔用粗糙的手指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声音嘶哑,
眼神浑浊地望着跳动的火苗,“刘大人那手势…后日…后日就是咱们的死期啊!
”他身旁一个年轻些的工匠狠狠地将手中的半截木柴砸进火堆,
溅起一片火星:“老子宁愿跳到滇池里喂鱼,也不想被拖去砍头!
”绝望像瘟疫在人群中蔓延,篝火的光亮似乎也被这沉重的绝望压得黯淡了几分。就在这时,
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咳嗽声,突兀地从篝火光芒边缘的浓重阴影里传来。
那咳嗽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营地的叹息和柴火的噼啪声。众人惊疑地回头,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一根歪歪扭扭、仿佛天然长成的枣木杖,
步履蹒跚地挪近火光。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层层叠叠补丁的灰布衫,
腰间随意地别着几件形状古怪、沾满污垢的工具——有弯如鸟喙的扁凿,
有刃口磨得雪亮的短刨,还有一根缠绕着皮绳的墨斗。最引人注目的,
是那双布满厚厚老茧、沟壑纵横如同百年老树皮的手,指节粗大变形,却异常灵活。
“诸位师傅,老朽赶路走得渴了,讨碗水喝。”老者笑眯眯地开口,声音沙哑,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与穿透力,仿佛能抚平人心头的褶皱。
赵铁柱连忙拿起自己那个豁了口的粗陶水碗,从旁边木桶里舀了满满一碗清水,
双手恭敬地递过去。老者接过水碗,目光却越过碗沿,
在了火堆旁地上那个倒塌的飞檐模型上——那是赵铁柱反复推敲、却始终无法成功的失败品。
老者浑浊的眼珠里,似乎有微弱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篝火的映照。
“唔…有意思…”老者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事,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忽然放下水碗,俯身从旁边的柴火堆里信手抽出三根长短不一的普通松木条,
随意得如同捡起几根草茎。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
只见那布满老茧、沟壑纵横的手指如穿花蝴蝶般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翻飞、捻动、按压!
没有铁锤的敲击,没有楔子的嵌入,那三根光溜溜的木条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自己旋转着、寻找着、试探着,在轻微的“咔、咔”两声轻响后,
眨眼间形成了一个精巧稳固、浑然天成的三角结构!接口处严丝合缝,
紧密得连一片薄薄的树叶都插不进去,仿佛天生就该长在一起。
王小二惊得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死死瞪着那三角架,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几个原本垂头丧气的工匠也猛地站了起来,
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老者将这看似简单却蕴含玄机的三角模型往赵铁柱粗糙的手掌里一塞。
那模型触手温润,带着老者掌心的微温和老木特有的沉稳感。
老者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赵铁柱一眼,留下两句箴言,声音不高,
却如同刻刀凿进赵铁柱的耳中:“记住喽,卯眼要留三分气,榫头得带七分柔。”话音未落,
他已转身,拄着那根歪扭的枣木杖,步履看似缓慢迟钝,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
几下就隐没在营地外浓稠如墨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赵铁柱心头剧震,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强烈的求知欲攫住了他。“老丈留步!”他大喊一声,
拔腿就追了出去。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他疾步跑出十几丈远,绕过几顶黑黢黢的帐篷,
冲到营地边缘,却哪里还有老者的踪影?只有清冷的月光如霜似水,静静洒在泥地上,
映照出一些散乱不起眼的木屑。那些木屑并非随意散落,
而是奇妙地拼成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古老篆体——“班”字!“是祖师爷!
鲁班祖师爷显灵点化我们来了!”队伍里年纪最长的老匠人孙叔,跌跌撞撞地跟过来,
看清那地上的字迹,激动得浑身筛糠般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朝着老者消失的方向连连磕头,额头沾满了泥土也浑然不觉,浑浊的老泪纵横而下,
顺着深刻的皱纹流淌,“祖师爷没忘了他这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啊!
”工匠们心中积压多日的绝望,瞬间被这从天而降的希望点燃、烧尽!他们如获至宝,
那小小的三角模型在他们手中传递,每一个接口都光滑紧密,每一处角度都暗含玄机。
无需号令,工匠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火把被重新点燃,熊熊火光撕破黑暗,
驱散了夜的寒意。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锯子与木料摩擦的嘶嘶声、短促有力的号子声,
汇成一股充满生机的洪流,彻夜未息。斧凿精准地落在重新挑选的柏木上,
每一凿都带着虔诚,每一斧都倾注着希望。赵铁柱亲自操刀,按照那三角模型的启示,
在榫头处留出微妙的弧度,在卯眼内刻下不易察觉的余地,让木材有了呼吸的空间。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晨曦微露,将滇池水面染成温柔的淡金色时,
随着最后一声榫卯咬合发出的清脆“咔嗒”轻响,
那曾经七次坍塌、如同噩梦般纠缠着所有人的飞檐,
终于稳稳当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弧度,架上了大观楼东侧的楼角!
它在晨曦中舒展着身姿,流畅的线条仿佛凝固的乐音。营地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连日来压在头顶的阴霾被这成功的喜悦一扫而空,工匠们相互捶打着肩膀,
疲惫的脸上绽放出劫后余生的笑容。王小二更是兴奋地绕着那飞檐又跳又叫,脸颊通红。
就在众人沉浸在成功的巨大喜悦中,
细心的王小二在反复摩挲、爱不释手地把玩那个神奇的三角模型时,
指尖在模型底部摸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凹凸感。他凑近昏黄的火把光下仔细辨认,
只见其底部竟刻着一行细若蚊足、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字:“滇池眼,神木现”。
他心猛地一跳,赶紧拿给正被众人簇拥着、脸上带着疲惫笑容的赵铁柱看。“滇池眼,
神木现?”赵铁柱浓眉紧锁,低声念着,目光投向远处在晨曦中波光粼粼的滇池水面。
一股莫名的悸动在他心头盘旋。当夜,精疲力竭的赵铁柱沉沉睡去,身体疲惫到了极点,
意识却陷入一片混沌。他做了一个极其怪异的梦:一个身着宽大绿袍、面容模糊不清的老者,
稳稳地站在波光粼粼的滇池水面上,足下水波不兴。老者的声音仿佛隔着厚重的湖水传来,
带着悠远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如同沉甸甸的石头投入赵铁柱的心湖:“潭底沉木三千年,
取来做梁稳如山。”第二天,一向温顺平静的滇池竟一反常态地狂躁起来!
天色阴沉得如同倒扣的铁锅,狂风毫无征兆地平地卷起,呼啸着掠过湖面,
卷起丈许高的浊浪,排山倒海般扑向岸边。浪头凶狠地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如雷的咆哮,
溅起的冰冷水沫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岸边工匠的脸上,生疼。湖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上涨,
浑浊的浪花舔舐着大观楼新筑的基石。赵铁柱站在狂风中,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想起昨夜的梦和模型底部那行小字,又看着眼前这反常的怒涛,心中豁然开朗,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划破阴霾!“是机缘!祖师爷在指引我们!”他立刻转身,
顶着几乎站不稳脚的狂风,在人群中吼出几个名字,
全是工匠中水性最好、胆大心细、值得托付性命的好手。
几艘简陋的小船被艰难地推入翻腾咆哮的湖水中,船身剧烈地摇晃,如同狂风中的落叶。
赵铁柱率先跳上其中一艘,王小二也咬着牙紧跟上去。小船在浊浪中艰难地颠簸前行,
每一次浪头打来都几乎要将小船掀翻。冰冷的湖水混着泥沙灌进船舱,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岸上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目光死死追随着那几叶在滔天巨浪中若隐若现的孤舟。终于艰难地驶到湖心位置,
此处风浪更大,湖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墨绿色,深不见底。赵铁柱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他率先跃入冰冷刺骨、浑浊不堪的深水。湖水瞬间包裹了他,
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刺骨的寒冷让他几乎窒息。水下幽暗如同鬼蜮,
浑浊的泥沙遮蔽了视线,只有微弱的光线从头顶透下。冰冷的水草如同水鬼的手臂,
缠绕着他的脚踝,试图将他拖向更深的黑暗。同来的几个工匠也纷纷潜入,
在冰冷与黑暗中摸索。时间一点点流逝,冰冷的湖水贪婪地吞噬着他们的体温和力气。
赵铁柱感到胸口憋闷欲炸,四肢开始僵硬麻木,肺里的空气所剩无几。就在他心灰意冷,
准备上浮换气的瞬间,他的脚蹼猛地碰到一处异常坚硬冰冷的凸起物!
那触感绝非湖底的岩石,带着一种巨大而圆润的弧度。赵铁柱心头狂跳,
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希望瞬间点燃了残余的力气。他猛地一蹬腿,身体奋力下潜,
双手在冰冷的淤泥中急切地摸索。
那坚硬的、圆润的、带着漫长岁月沉淀感的触感越来越清晰——分明是巨大无比的圆木!
他奋力用绳索套住这巨物的一端,向同伴发出信号。众人合力,在冰冷的深水中,
用尽吃奶的力气拖拽。绳索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巨木沉重得如同生根在湖底,
每一次拖拽都耗尽他们残存的体力。冰冷和窒息感如影随形,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
岸上的人们心焦如焚,只见湖心处水花剧烈翻腾,绳索在浪涛中时隐时现,
却迟迟不见巨木出水。就在众人几乎要绝望放弃时,水面猛地向上拱起,
伴随着一声沉闷如牛的破水声,一根需要两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巨木,终于被拖出了水面!
它裹挟着深黑的淤泥和墨绿的水草,暴露在阴沉的天空下。“神了!真是神了!
”一直守在岸边的老匠人孙叔,不顾年迈体衰,踉跄着扑到湿漉漉的巨木旁,
激动得花白胡子都在剧烈颤抖。他伸出枯瘦颤抖的手,
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巨木那深褐近黑的表皮,感受着那坚硬如铁的质地。“这…这是铁力木啊!
刀斧难伤,入水不腐!传说里当年诸葛武侯南征七擒孟获时,为镇抚滇池水患,
特意沉下的神木!”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木头不知在幽暗冰冷的湖底沉睡了几百上千年,
捞上来后,淤泥和水草滑落,木身竟滴水不沾!
通体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宛如青铜般的温润内敛光泽,
散发着古老而沉稳、令人心安的气息。工匠们怀着无上的敬畏之心,
将这传说中的神木作为主梁,用最隆重的仪式,稳稳架设在大观楼的脊骨之上。说来也怪,
当这根沉重的铁力木神梁一就位,整个楼体仿佛瞬间生了根,
获得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沉稳意志。先前在狂风中偶有的细微吱呀晃动彻底消失,
任凭湖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带着呜咽般的哨音猛烈冲击,楼身岛然不动,稳如泰山。
阳光透过云层缝隙,落在这根古老的神木上,反射出沉静的幽光,
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护者睁开了眼睛。主体建筑巍然矗立,按照高人绘制的图纸,
需要在楼顶最高处的脊尖,安装一尊至关重要的金蟾雕像。这金蟾造型威猛,
口含一枚硕大的铜钱,宽厚的背上驮着北斗七星阵列,
是请高人精心设计的镇水保平安的吉祥灵物,寄托着抵御滇池水患的厚望。
王小二看着图纸上那栩栩如生、似乎随时会一跃而出的金蟾,想到飞檐成功的巨大喜悦,
心中跃跃欲试,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挤到赵铁柱面前,拍着胸脯自告奋勇:“师傅!
让我来吧!这金蟾,我保证雕得活灵活现,比图纸上画的还要威风!
”赵铁柱看着他这些日子确实进步不小,眼神专注了许多,握凿持斧的手也稳了不少,
尤其飞檐成功后那股子劲头还在。他略一思忖,
想到也该给这勤快的徒弟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便点头应允了:“好,就交给你。但记住,
这可不是一般的活儿。”赵铁柱指着图纸上金蟾巨口内部一处关键的标注,语重心长,
每一个字都敲在王小二心上:“小二,这金蟾非同小可,是咱大观楼的‘镇物’,
是楼的眼睛,也是楼的魂!尤其记住,蟾蜍这大口里头,一定要细细凿出一道引水暗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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