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司内网论坛炸了。一张没有配文的图片被顶在首页最顶端,
浏览量正以恐怖的速度向上飙升,评论区的刷新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文字。
那是两张鲜红的结婚证,并排放在一起,
照片上的两个人穿着笔挺的制服——深蓝近黑的飞行肩章,
银翼徽章在肩头熠熠生辉的是飞行部的传奇人物顾骁;旁边照片里,浅蓝制服,
笑容沉静温和,眼神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专注的,
正是空管中心那位以冷静专业著称的“冰山”管制员林晚晴。“顾骁?林晚晴?!
是我瞎了还是系统被黑了?!”“飞行部男神和塔台女神???
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昨天还看顾机长在简报室冷着脸跟林管制核对航路,那气压低的,
我差点以为他俩要打起来申请换搭档!”“惊天巨瓜!我赌三包辣条,绝对奉子成婚!
”“楼上别瞎说!顾机长那种自律狂魔,林管制那个工作机器,怎么可能?!
”“只有我注意到照片上他俩表情好微妙吗?顾机长嘴角那点弧度是P的吧?
林管制眼神怎么有点…放空?”2此刻,风暴中心的两位主角,
正身处城市另一端一个静谧的高层公寓里。客厅宽敞明亮,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灯火,但室内的气氛却与窗外的繁华截然相反,
透着一股微妙的、尚未散尽的尴尬。林晚晴穿着宽松的家居服,
盘腿坐在宽大的米白色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软枕,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边缘。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矮几上那两张刺眼的红本本上,然后又飞快地移开,仿佛被烫到。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名为“宿醉”的沉闷气息。顾骁则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他脱掉了机长制服外套,只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勾勒出宽阔平直的肩膀线条。
他沉默地望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在背光下显得有些冷硬。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能感觉到一股低气压无声地笼罩着整个空间。“咳…”林晚晴清了清嗓子,
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个…论坛,炸了。
”顾骁没回头,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张辰和方晓薇,
”林晚晴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念出这两个名字,
“他俩最好祈祷今天别让我在塔台或者机组车上碰到。
”语气里充满了“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杀气。几天前,同样是在这间公寓里,
气氛却截然不同。张辰——顾骁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发小兼副驾,
还有方晓薇——林晚晴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现在也在一架飞机上服务的闺蜜乘务长,
两人一唱一和,精心策划了一场“庆祝林晚晴升任高级管制员”的饭局。
地点选在顾骁和林晚晴都熟悉的一家私房菜馆。灯光柔和,食物精致,
气氛在张辰和方晓薇刻意的烘托下,一开始还算正常。
张辰拍着胸脯保证他新搞到的清酒“温和不上头”,
方晓薇则巧笑倩兮地给林晚晴的杯子斟满。“晚晴,必须满上!顾骁你也别怂啊,
人家姑娘都喝了!”“就是就是,骁哥,今天不醉不归!庆祝我们林大管制官高升!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那些带着樱花香气的清酒,一杯接一杯,
滑入喉咙时带着清冽的甘甜,后劲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爬升。顾骁素来克制,
但架不住张辰的软磨硬泡和方晓薇的“激将法”。林晚晴酒量尚可,
但方晓薇太了解她的弱点,专挑她爱听的工作上的话题聊,聊得她放松了警惕。
记忆的碎片开始模糊、旋转。只记得张辰那张笑得贼兮兮的脸在眼前晃,
脆的声音在耳边嚷着什么“缘分天注定”、“男才女貌”、“不结婚很难收场”之类的鬼话。
再后来,似乎有人塞过来两张表格,有人指挥着他们签字,有人咔嚓咔嚓拍照……然后,
就是第二天清晨,在顾骁这间公寓陌生的客房里醒来,头疼欲裂,
以及床头柜上那两本刺目的大红色证件。“现在怎么办?
”林晚晴的声音把顾骁从同样不甚愉快的回忆里拉回现实。她看着他的背影,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窗外的灯火在顾骁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最终归于一片沉静的墨色。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属于资深机长的决断。“事已至此。”他走到矮几旁,
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本结婚证,指腹在光滑的封面上划过,“与其被各种猜测困扰,
不如让它发挥点作用。”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晚晴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像是在评估一个临时搭档的可靠性,“至少,能挡掉不少不必要的麻烦。你同意吗,林管制?
”他的称呼变了。从昨晚醉酒时可能存在的模糊亲昵,变回了冰冷清晰的职位称谓。
林晚晴心头莫名地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有点涩,但很快被一种如释重负的理智取代。
是啊,这样也好。他们都需要一个挡箭牌。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公事公办的目光,
点了点头:“同意,顾机长。合作愉快。”于是,那张引爆论坛的官宣照片,
就这样被顾骁面无表情地、甚至带着点“清场”意味地发了出去。
一场始于荒诞醉酒、由“热心”损友一手促成的契约婚姻,
就在这冷静得近乎冷漠的“合作愉快”中,正式拉开了序幕。3晨曦微露,
机场庞大的身躯在灰蓝色的天幕下逐渐苏醒,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汇成一首永不停歇的交响曲。空管中心的塔台如同这座城市空域的神经中枢,高耸入云,
俯瞰着繁忙的跑道和停机坪。巨大的弧形玻璃墙内,
是一排排闪烁着各种数据、符号和航迹线的雷达屏幕。
空气里弥漫着电子设备低沉的嗡鸣、无线电通话的沙沙声,
以及一种无形的、高度专注的紧绷感。林晚晴坐在其中一张管制席前。
浅蓝色的制服衬得她脖颈修长,神色沉静如水。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
在几个主要屏幕上快速切换扫视,耳机紧紧贴合在耳边,
接收并过滤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航空器呼叫。右手边的麦克风是她的指挥棒。
“东方 5101,跑道 36 左,地面风 280,5 米秒,可以起飞。
”“国航 982,保持高度 9800,航向 030,雷达看到你了。
”她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清晰地传递出去。语调平稳,指令清晰,
每一个字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精确到毫厘的控制力。
在这片由数据和电波构筑的领域里,她是绝对的掌控者。塔台厚重的防辐射玻璃门无声滑开。
顾骁走了进来,深蓝色的机长制服一丝不苟,肩章上的四道杠在顶灯下泛着沉稳的光泽。
他身后跟着副驾驶张辰。两人是来提交一份特殊的飞行计划申请。
顾骁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管制大厅,最后精准地落在那个挺直的浅蓝色背影上。
她正全神贯注地监控着屏幕,侧脸线条专注而冷静。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她的席位后方。
张辰则咧开嘴,冲着坐在林晚晴旁边席位、刚结束一段通话摘下耳麦的方晓薇,
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口型:“嫂子好!”方晓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弯。林晚晴正在处理一架进港航班的移交。“天鹰 831,
联系进近 125.35,再见。”她利落地结束通话,按下移交键。
这才稍稍放松紧绷的肩膀,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顾骁走到她席位的侧后方,
保持着一段礼貌而专业的距离,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林管制,
飞行部顾骁。关于下周二申请临时航路优化,缩短京沪线飞行时间的计划书,
需要当面提交备案。”他的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仿佛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工作对接关系。林晚晴转过身。近距离下,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制服领口熨帖的折痕,
闻到他身上一丝极淡的、混合了阳光和某种冷冽须后水的气息。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
点了点头,同样用专业而疏离的口吻回应:“收到,顾机长。
请把电子版同步发到管制中心公共邮箱,编号 ZX-0721。纸质版放这边就好。
”她指了指席位旁边一个用于存放文件的塑料篮。“明白。”顾骁言简意赅。
他将手中一个薄薄的蓝色文件夹,精准地放进她指定的文件篮里,动作干净利落。整个过程,
两人的眼神交流短暂而克制,除了必要的公务信息传递,再无其他。那种无形的距离感,
比塔台外呼啸而过的飞机引擎声还要清晰。“效率真高。”张辰在旁边小声嘀咕,
被方晓薇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腰眼,疼得他龇牙咧嘴。顾骁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小动作,
提交完文件,对林晚晴微微颔首:“辛苦了。”随即转身,
步履沉稳地带着还在揉腰的张辰离开了塔台。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自动门外。
方晓薇凑过来,压低声音:“喂,晚晴,这‘相敬如宾’演得也太到位了吧?
刚才顾机长看你那眼神,跟看航图似的。”林晚晴重新戴上耳麦,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
调出下一个航班的飞行计划,屏幕上幽幽的蓝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然呢?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冷静地指挥着另一架飞机下降高度,语气平淡无波,
“契约精神。他懂,我也懂。”塔台内的嘈杂依旧,
无线电里不同机组、不同管制区的通话声此起彼伏。
林晚晴的目光重新锁定在那些跳跃的光点和移动的航迹线上,
将心底那一丝被方晓薇撩拨起的、极其细微的涟漪,强行按回了平静的深水之下。
4夕阳的余晖将停机坪染上一层温暖的金橘色,巨大的金属机身反射着柔和的光晕。
一天的飞行任务结束,顾骁和张辰做完了航后检查,拖着飞行箱,踏上了机组车。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疲惫和轻松。张辰瘫在座位上,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抱怨着今天的延误。顾骁则靠窗坐着,
侧脸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机场地勤车辆和远处正在滑行的飞机,神色略显疏离。“骁哥,
”张辰忽然凑过来,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说真的,你跟嫂子…呃,林管制,
就打算一直这么‘相敬如冰’下去?”他故意把“宾”字换成了“冰”。顾骁收回目光,
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那眼神里的含义很明确:闭嘴。张辰却像没看见,
自顾自地说下去,带着点过来人的口吻:“兄弟,听我一句。感情这玩意儿,跟开飞机一样,
光靠自动驾驶仪按计划飞不行!得主动接管操纵杆,该推杆时推杆,该拉杆时拉杆,
偶尔还得来点机动动作,制造点小惊喜小浪漫……”顾骁干脆闭上了眼睛,
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张辰碰了个软钉子,撇撇嘴,摸出手机刷了起来。刚点开朋友圈,
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胳膊肘用力捅了顾骁一下:“骁哥!快看!方晓薇发的!
”顾骁蹙眉睁眼。张辰把手机屏幕直接杵到他眼前。是方晓薇刚发的一条朋友圈。
照片是九宫格,主角显然是林晚晴。有她在塔台专注工作的侧影明显是偷拍,
有她穿着便装和方晓薇在某个网红咖啡馆的合影,笑容明媚放松。
最后一张照片尤为醒目:林晚晴坐在一个布置温馨的书房里,暖黄的灯光下,
她穿着柔软的米白色毛衣,微微低头,长发垂落,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温柔地凝视着书页。
照片配文:“我家晚晴宝贝的温柔暴击!认真看书的样子简直岁月静好本好!谁懂啊家人们!
爱心爱心”顾骁的目光在那张读书照上停留了几秒。照片里的林晚晴,
褪去了塔台里的锐利和冰冷,眉眼柔和,周身散发着一种宁静恬淡的气息,
和他平日里接触到的那个一丝不苟、指令精确的林管制判若两人。一种陌生的感觉,
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带来一丝微痒。“啧,”张辰还在旁边咂嘴,语气夸张,
“嫂子私底下这么温柔啊?跟塔台里那个气场两米八的冰山女神完全两个人嘛!骁哥,
你这‘室友’当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还不赶紧行动?”顾骁没理会他的聒噪,
只是沉默地移开视线,再次望向车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天空变成深沉的宝蓝色,
机场的灯光次第亮起。那张温柔读书的照片,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清晰地定格在他脑海中,
与塔台里那个冷静锐利的影子重叠、交织,构成一个更复杂、更让他有些捉摸不透的形象。
机组车平稳地行驶在机场内部道路上。顾骁靠回椅背,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这一次,
他的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坚固而秩序井然的心防上,
撬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5夜色浓稠,晚风带着白日残留的暑气,
吹拂着高层公寓的落地窗帘。顾骁打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是一种空旷的寂静。
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门口一小片黑暗。客厅里一片漆黑,
只有远处厨房冰箱运作的微弱嗡鸣声。他习惯性地脱下制服外套,解开领带,
随手将车钥匙丢在玄关柜上。金属撞击木头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换好拖鞋往里走,借着玄关灯漫反射过来的微弱光线,他瞥见客厅沙发前的矮几上,
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一支没套笔帽的钢笔,笔尖在昏暗中反射着一点冷光。
是林晚晴的。她大概下班回来随手写点东西,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顾骁本无意窥探。
契约婚姻,尊重彼此的隐私是底线。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厨房,打算倒杯水。然而,
就在他经过矮几的瞬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客厅没有开灯,
只有远处城市霓虹的光污染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模糊变幻的光影。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矮几上摊开的那一页纸,
一行清晰的字迹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眼帘:“……第一次在塔台看到他穿着制服走进来,
心跳快得像刚跑完三千米。他的眼睛真好看,像装进了整片星空的碎片,
深邃得让人……字迹在这里停住,似乎有些犹豫”顾骁的呼吸骤然一窒。
血液仿佛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眼睛?星空?
一个遥远得几乎褪色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记忆的尘埃,
带着强烈的冲击感汹涌而来——炽热的盛夏午后,蝉鸣聒噪。尘土飞扬的军区大院里,
一群半大孩子追逐打闹。他因为练习新学的侧踢动作,不小心被自己绊倒,
重重摔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崭新的卡其色短裤膝盖处擦破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疼。
其他孩子哄笑着跑开了。他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试图自己爬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停在了他面前。那是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
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裙子。她蹲下身,小小的脸蛋上带着担忧,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像夏夜最清澈的星子。“很疼吧?”她小声问,声音软糯。他没说话,只是吸了吸鼻子。
小姑娘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颗糖。那是当时最金贵的大白兔奶糖,
裹着蓝白相间、印着大白兔的糖纸。她小心地剥开糖纸,露出里面乳白色的奶糖,
毫不犹豫地递到他嘴边。“喏,吃颗糖就不疼啦!”她的笑容灿烂,
带着一种毫无保留的天真和善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
也落进她那双盛满了星光的眼眸里。他愣愣地看着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委屈,
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甜得不可思议。小姑娘看着他吃糖,
开心地笑了。她低头看着手里漂亮的糖纸,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从自己另一个小口袋里摸出一小截快要用秃的蓝色蜡笔头。“给你画个小飞机!
妈妈说开飞机最神气了!”她趴在滚烫的地上,用那截短短的蜡笔,在糖纸的白色背面,
极其认真地画了起来。线条歪歪扭扭,却充满了童稚的想象——一个简单的机身,两个翅膀,
还有一个代表螺旋桨的小圆圈。画完,
她献宝似的把糖纸塞到他没受伤的那只手里:“送你啦!以后你开飞机,
我…我就在地上看着!”说完,她像只快乐的小蝴蝶,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两个羊角辫在阳光下跳跃。那颗糖的甜味,混合着水泥地的尘土气息,
还有小女孩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
以及她那双盛满阳光和星光的眼睛……构成了那个夏天最鲜明、最温暖的烙印。
那颗糖纸背面笨拙的蓝色小飞机,被他视为最珍贵的宝物,小心地藏了起来。后来,
他所有的选择,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片蓝天。记忆的潮水轰然退去,
留下顾骁僵立在黑暗的客厅中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猛地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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