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北麓的七月,本该是晒得麦粒发烫的时节,可光绪二十三年的这场雨,却下得邪乎。
瓦窑村的老人们蹲在祠堂门口的石碾子上抽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雨雾里明明灭灭,
像极了他们眉头紧锁的心事。李栓柱蹲在自家土坯房的门槛上,望着院角那棵老槐树。
树影被斜斜的雨丝切割得支离破碎,树根处的积水已经漫过了青砖铺就的门阶,
顺着裂缝往屋里渗。他娘在世时总说这树有灵性,光绪初年那场蝗灾,
全村的庄稼都被啃成了光杆,唯独这槐树底下的三分地还收了半袋谷子。可此刻,
灵性在连绵的雨势面前,显得格外苍白无力。“栓柱,村委会的广播响第三遍了!
” 隔壁王婶的声音裹着雨水砸过来,“快收拾东西跟俺们走,镇上来的卡车就在村口等着!
”李栓柱没回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尊青釉观音像。这是他奶奶临终前塞给他的,
瓷身上还留着老人掌心的温度。奶奶说过,观音菩萨会保佑心诚的人,哪怕天塌下来,
只要捧着这尊像诚心祈祷,菩萨就会踏着莲花来救他。“俺不走。” 他闷声回答,
声音被雨幕吞掉一半,“俺奶奶说了,菩萨会来的。”王婶的脚步声在泥泞里顿了顿,
接着是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娃,咋就这么犟!”雨是从三天前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毛毛雨,村里人还说这是老天爷给秋庄稼解渴,
连学堂里的娃娃都在唱 “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息”。可从第二天傍晚起,
雨势突然变了脸。铜钱大的雨点砸在瓦上噼啪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屋顶擂鼓,到了后半夜,
雨声已经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墙,把整个村子都罩在了里面。天快亮时,
村口的渭河开始涨水了。先是岸边的芦苇被连根拔起,接着是河滩上的卵石被卷得翻滚,
到了上午辰时,浑浊的河水已经漫过了百年未淹的老河坝,像一条愤怒的黄龙,
咆哮着往村里扑来。村委会的大喇叭从清晨就没停过,
村支书嘶哑的声音穿透雨幕:“全体村民注意!全体村民注意!渭河水位超过警戒水位三米!
立即向村东高地转移!带好贵重物品和饮用水!重复,立即转移!”村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鸡鸣犬吠混着人的呼喊,泥水里到处是扛着包袱、背着老人的身影。李栓柱站在自家院子里,
看着邻家的房梁已经泡在水里,木柴垛顺着水流漂向远处,可他怀里的观音像凉丝丝的,
让他莫名地安心。“栓柱哥,你咋还在这儿?” 村小学的民办教师赵小梅撑着破伞跑过来,
她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全是泥点子,“快走吧,水位还在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栓柱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雨丝像针一样扎在脸上。“俺等菩萨。
” 他认真地说,“俺奶奶说了,菩萨会来救俺的。
”赵小梅急得直跺脚:“都啥时候了还说胡话!刚才二柱子家的房梁都塌了!
王校长带着学生们已经到高地了,你再不走……”“俺不走。
” 李栓柱把观音像揣得更紧了,“俺要在这儿等菩萨。”赵小梅看着他固执的侧脸,
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汇入了逃难的人流。雨幕里,
她的背影很快就变得模糊不清。洪水涨得比想象中更快。到了中午,
李栓柱家的堂屋已经积了半尺深的水,漂浮的板凳腿磕得墙根咚咚响。
他踩着八仙桌爬到了房顶上,怀里的观音像被雨水打湿,釉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放眼望去,整个瓦窑村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熟悉的土坯房只露出尖尖的屋顶,
像一座座孤岛在洪水里摇晃。远处传来房屋倒塌的轰隆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呼救,
让这片水世界显得格外狰狞。李栓柱缩在屋顶的三角区,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淌,
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他抱紧膝盖,把观音像放在面前,开始低声祈祷:“观音菩萨,
求您显显灵,救救俺吧。俺一辈子没做过坏事,给您烧了三年香,
您可不能不管俺……”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微弱,
刚说几句就被一阵更大的浪头声盖了过去。浑浊的洪水已经漫到了房檐下,
褐色的浪涛里卷着桌椅、农具,甚至还有谁家的鸡笼,几只白鸡在水里扑腾着,
很快就被下一个浪头吞没。就在这时,远处传来 “吱呀” 的摇橹声。李栓柱眯起眼睛,
看见一艘小小的木船正艰难地在洪水里穿行,船头站着个穿蓑衣的老汉,
正奋力地往他这边划来。“栓柱!栓柱!” 老汉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是隔壁的王大伯。
王大伯的木船是村里少有的渔船,平时用来在渭河捕鱼,没想到这会儿成了救命船。
船好不容易靠到房檐下,王大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声喊:“快下来!俺送你去高地!
再晚就来不及了!”李栓柱看着那艘斑驳的木船,船板上还沾着鱼腥味,船桨上缠着水草。
他皱了皱眉,把观音像往怀里又塞了塞:“大伯,您先走吧,俺不跟您走。
”“你这娃说啥胡话!” 王大伯急得直拍船帮,“水还在涨!这破房顶撑不了多久!
”“俺等观音菩萨来救俺。” 李栓柱认真地说,“俺奶奶说了,菩萨会来的,
她不会让俺有事的。”王大伯愣了一下,随即气得吹胡子瞪眼:“都啥时候了还信这个!
刚才俺救你二婶子的时候,她家房梁就塌了!再不走真要没命了!
” 他说着就想伸手去拉李栓柱。李栓柱往后缩了缩,固执地摇头:“俺不跟您走。
菩萨说了,救人的船得是干净的,您这船装过鱼,腥得很,菩萨看见会不高兴的。
”王大伯看着他怀里的观音像,又看了看越来越高的水位,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调转船头,
费力地往另一个露出屋顶的方向划去。木船在洪水里颠簸着,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李栓柱看着王大伯的船消失在雨幕里,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但很快就被对菩萨的信念压了下去。他重新摆正观音像,继续祈祷:“菩萨,您看,
俺没跟别人走,俺就等您来。您可快点来啊……”雨还在下,像是永远不会停。
洪水涨得越来越快,已经漫过了房檐,开始往屋顶上渗。李栓柱脚下的瓦片变得湿滑,
他不得不挪到更高的屋脊处,紧紧抓着屋顶的木梁。水位渐渐到了腰部的位置,
冰凉的洪水带着泥沙不断冲击着房体,整个屋顶都在微微摇晃,
发出 “咯吱咯吱” 的呻吟,好像随时都会散架。李栓柱的小腿已经泡得发麻,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他再次举起观音像,声音带着哭腔:“菩萨!
菩萨您快来啊!水快淹到腰了!您再不来,俺就要被淹死了!阿弥陀佛,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达的突突声。李栓柱心里一喜,
以为菩萨真的来了,连忙睁大眼睛望去。只见一艘机动船破开浪头驶来,
船身上印着 “瓦窑村应急救援” 的字样,船头站着个穿蓝色救援服的年轻人,
正拿着扩音喇叭喊:“上面有人吗?抓紧时间!我们送你去安全区!
”是村支书带着的救援队。李栓柱认得那个年轻人,是村小学的体育老师,
平时总爱跟孩子们打篮球。可他看着那艘喷着黑烟的机动船,眉头又皱了起来。
“俺不跟你们走。” 他朝下面喊道,声音因为长时间淋雨有些沙哑。船上的人都愣住了。
村支书从驾驶舱探出头来,是个五十多岁的红脸膛汉子,他扯着嗓子喊:“栓柱?
你咋还在这儿!赶紧下来!这船是镇里派来的,安全得很!”“俺等观音菩萨。
” 李栓柱大声回答,“你们这船太吵了,一股子汽油味,菩萨不喜欢这样的船。
”“你这娃是不是傻了!” 村支书急得直拍方向盘,“什么菩萨不菩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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