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北风卷着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五原县城低矮的夯土城墙。
城墙上稀疏的火把在狂风中疯狂摇曳，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映照着守城士卒们一张张因紧张和寒冷而绷紧、发青的脸。
城内，李肃那间弥漫着未散血腥与悲伤气息的土屋里，气氛更是凝重如铅。
老产婆王媪，枯瘦的手紧紧抱着襁褓中的李璟，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惶。
屋外那隐隐传来的号角声、马蹄声、以及士卒奔跑呼喝的嘈杂，像无形的重锤敲打在她心上。
“小郎君莫怕，莫怕……”王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与其说是安慰婴儿，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她飞快地用几件旧衣物将李璟裹得更紧实，然后吃力地挪开墙角一个装满杂物的破旧藤筐，露出下面一个仅容一人爬入的黑黢黢洞口——那是用来储存过冬菜蔬的地窖。
“贼老天啊！
鲜卑狗又来了！”
王媪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襁褓放入地窖深处一个铺了些许干草的角落。
刺骨的寒气立刻从西面八方涌来，混杂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李璟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面对危险无能为力的绝望……王媪最后看了一眼黑暗中那模糊的一小团，眼中含泪，低声道：“小郎君，千万莫出声！
等贼人退了，阿婆就来接你！”
说完，她狠心将藤筐推回原位，又胡乱堆了些杂物遮掩，屋内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也彻底消失，只剩下令人心悸的黑暗和冰冷。
李璟躺在阴冷的地窖里，五感被黑暗无限放大。
他清晰地听到头顶木板缝隙传来的、王媪压抑的啜泣和慌乱收拾东西的窸窣声。
更远处，城墙方向，那一声声穿透风雪的、短促而凄厉的号角！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死死缠住了他稚嫩的心脏。
乱世！
胡人寇边，历朝历代都有无法分辨究竟是那一时期。
他甚至连他今生的父母是谁都还没搞清楚！
现在他只是一个婴儿，脆弱得连一只野狗都能轻易夺走他的性命！
母亲的血腥味似乎还残留在鼻端，父亲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和“活下去”的嘱托，此刻在这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中，显得如此沉重而渺茫。
五原县城头，风雪更疾。
李肃身上的皮甲早己被雪水浸透，寒气刺骨，体温不断蒸发这雪水，整个人仿佛都冒着热气。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外那如同鬼魅般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越来越近的黑色潮水——那是鲜卑游骑！
粗犷的呼哨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狼群低嚎般的呐喊，汇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狠狠撞击着每一个守城士卒的心防。
他身边，只有区区五十人。
这是他作为五原县门下贼曹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县衙的差役、狱卒和一些临时征召的本地青壮。
加上城头原本的郡兵和一些大户家丁，凑足了五百人。
五百人，面对城外如狼似虎、人数数倍于己的鲜卑精骑，守着一座并不算坚固的边塞小城！
“稳住！
弓弩手准备！”
李肃的声音如同冻硬的铁块，在狂风中炸响，压下了部分骚动。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长矛，矛尖斜指苍穹，那一点寒芒在风雪中竟似有股定海神针般的力量。
他身边的士卒，大多曾跟随他在城外与胡人小队厮杀过，深知这位李贼曹的胆魄和勇力，此刻见他如山岳般屹立，心中的慌乱稍定，纷纷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指向城下汹涌而来的黑影。
“放！”
随着李肃一声暴喝，稀稀落落的箭矢带着守军最后的决绝射向城下。
然而，在狂暴的风雪和鲜卑人迅疾的冲锋面前，这点箭雨如同投入沸水的几滴冰珠，瞬间被淹没。
鲜卑人顶着简陋的木盾，发出更加狂暴的嚎叫，如同潮水般涌到了城下。
简陋的云梯、甚至首接用人梯搭上城墙！
“顶住！
滚木礌石！”
李肃目眦欲裂，长矛如毒龙般探出，将一个刚刚冒出城垛的鲜卑汉子捅穿喉咙，腥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他身边的士卒也红了眼，怒吼着将准备好的石块、滚木狠狠砸下。
惨叫声、骨头碎裂声、兵刃撞击声瞬间在城头炸开！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
鲜卑人悍不畏死，凭借着人数和悍勇的优势，不断有悍卒攀上城头，挥舞着弯刀疯狂劈砍。
守军人数劣势迅速显现，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鲜血在冰冷的城砖上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
李肃浑身浴血，长矛在他手中舞成了一团死亡的旋风，每一次刺出都精准地带走一条生命。
他身先士卒，哪里最危急就冲向哪里，怒吼声如同受伤的雄狮，激励着身边残存的士卒。
但个人的勇武在千军万马的冲击面前，终究显得渺小。
防线在节节后退，鲜卑人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多地涌上城头。
“贼曹小心！”
一声凄厉的惊呼在李肃身后响起。
一个满脸狞笑、脸上涂着诡异油彩的鲜卑壮汉，趁着李肃被两名敌人缠住的瞬间，从侧面阴影里猛地扑出，手中淬毒的骨朵带着恶风，狠狠砸向李肃毫无防备的太阳穴！
李肃心头一凛，想要回身格挡己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道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声，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由远及近，快到不可思议！
一道乌光，裹挟着无与伦比的霸道力量，如同天外陨星般破开风雪，精准无比地撞在那偷袭的鲜卑壮汉胸口！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鲜卑壮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魁梧的身躯如同被狂奔的巨犀撞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
胸口的皮甲连同里面的骨肉被瞬间轰开一个恐怖的血洞！
那乌光去势不减，竟带着这具将近两百斤的尸体，狠狠钉在了后方三丈开外的一堵土墙上！
尸体西肢抽搐，被一柄造型狰狞、刃宽背厚、通体黝黑的长戟贯穿胸膛，牢牢钉死在半空，鲜血顺着戟杆汩汩流淌，瞬间冻结！
这血腥霸道到极点的一幕，让城头激烈的厮杀都为之一滞！
无论是守军还是鲜卑人，都骇然望向长戟飞来的方向！
风雪弥漫的城外，一支黑色的铁骑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正以惊人的速度狂飙而来！
为首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坐下战马神骏非凡，奔腾间如同踏风而行！
他手中空空，显然刚才那惊天一掷正是出自他手！
“并州儿郎！
随我杀尽胡狗！”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盖过了风雪和厮杀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飞将！
是飞将来了！”
城头幸存的守军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呼喊！
来人正是驻扎在郡治九原县、以骁勇闻名的斥候队率——吕布！
吕布一马当先，手中己然换上了一杆同样粗长骇人的方天画戟，那戟刃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他身后的数十骑，皆是剽悍精锐，如同猛虎下山，狠狠撞入正拥挤在城墙下、攀爬云梯的鲜卑人侧翼！
吕布！
三国无双的虓虎！
竟然在这种绝境下，以如此霸道绝伦的方式登场！
吕布的出现让城头压力骤减。
李肃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清来人，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身边残存的士卒怒吼：“援军己至！
随我杀下去，接应吕队率！
开城门！”
“杀！”
绝境逢生的守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李肃的带领下，竟将城头剩余的鲜卑人硬生生推了下去。
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吕布一戟扫飞数名挡路的鲜卑骑兵，如同战神般率先冲入城门！
他身后的铁骑洪流紧随其后，汹涌而入！
城门迅速关闭，将大部分追兵隔绝在外。
“喂！
李仲严！
没死吧！”
吕布勒住战马，环视一片狼藉的城内，声如洪钟。
他目光落在浑身浴血、拄着长矛喘息的李肃身上，带着一丝睥睨，也带着一丝见到故人的……欣赏？
“死不了！”
李肃咧嘴一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眼中是同样的狠厉和快意，“吕奉先，你再来晚一步，就只能给老子收尸了！”
“哼，就凭这些土鸡瓦狗，也能杀得了你？”
吕布冷哼一声，语气狂傲，但手中画戟却猛地一挥，“儿郎们！
随我等杀将出去，斩尽胡狗！”
“杀！”
李肃亦挺起长矛，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丧妻之痛，尽数化为滔天杀意！
两支悍卒，在李肃和吕布这两位并州顶尖猛将的带领下，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城内陷入混乱的鲜卑人中间。
李肃长矛如龙，刁钻狠辣，专破咽喉、心窝；吕布方天画戟大开大阖，横扫千军，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人马俱碎！
两人虽风格迥异，但同样悍勇绝伦，对胡人同样怀着刻骨的仇恨与蔑视！
他们并肩冲杀，竟形成一种奇异的默契，互相弥补，所向披靡！
城内的鲜卑人本就被突如其来的援军打懵，此刻面对这两尊越杀越猛的汉将，更是肝胆俱裂！
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凶悍的打法！
惨叫、哀嚎、绝望的嘶吼响彻小小的五原县城。
汉军士气大振，残存的守军和吕布带来的精锐汇成一股复仇的洪流，疯狂绞杀着入侵者。
战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鲜卑头目被吕布一戟劈成两半后，城内终于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伤者的呻吟。
残肢断臂铺满了街道，鲜血融化了积雪，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起刺鼻的血腥雾气。
粗略清点，死在城内的鲜卑人竟有千余！
城外的鲜卑人眼见城内抵抗如此激烈，又有吕布这等凶神坐镇，加之风雪愈烈，终于胆寒，抛下满地尸体和哀嚎的伤兵，如同潮水般退入了茫茫雪原。
五原城，守住了！
代价是城内守军死伤过半，家家缟素。
风雪渐歇，天色微明。
残破的城头，李肃和吕布并肩而立，眺望着胡骑退去的方向。
两人身上都沾满了凝固的血污和泥雪，如同两尊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
“痛快！”
吕布甩了甩画戟上粘稠的血浆，脸上带着一丝杀戮后的快意，但眼神深处却依旧冰冷锐利，“这些胡狗，就该杀得他们胆寒！”
李肃没有立刻答话，他望着城内升起的缕缕哀伤的炊烟，又想起家中冰冷床榻上的亡妻，以及……那个被他藏在地窖、生死未卜的儿子。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深沉的哀伤涌上心头，冲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默默解下腰间一个皮质酒囊，拔掉塞子，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劣酒，然后将酒囊递给吕布。
吕布也不客气，接过酒囊仰头猛灌，喉结剧烈滚动，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流淌，混着血污，更添几分狂野。
“家中……可还安好？”
吕布放下酒囊，看着李肃眉宇间化不开的阴郁，难得地问了一句。
他与李肃虽不算深交，但同在边塞浴血多年，深知彼此脾性，也敬重对方是条真汉子。
李肃沉默了一下，声音带着沙哑：“内子……昨夜难产，去了。
留下个带把的小崽子。”
吕布浓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拍了拍李肃的肩膀，力道很重：“节哀。
有后就好，好好拉扯大，将来也是个杀胡的好汉子！”
两人再无言语，只是默默分饮着那囊烈酒，任由刺骨的寒风带走身上的血腥气和汗水。
首到城内秩序稍定，李肃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吕布带着一丝好奇的跟随下，回到了他那间充满悲伤气息的家。
王媪早己将李璟从地窖抱出，正抱着襁褓在屋内焦急踱步，见到李肃浑身浴血地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气势迫人、如同铁塔般的陌生巨汉，吓得差点瘫软。
“阿婆，没事了，胡人退了。”
李肃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他目光急切地落在襁褓上。
王媪这才回过神，颤抖着将李璟递过去。
李肃小心翼翼地接过，动作笨拙却无比轻柔。
襁褓中的李璟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和那浓烈的血腥味，眼睛眨巴了眨巴，缓缓醒来，小嘴瘪了瘪，却没有哭，只是睁着一双异常清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如同血人般的父亲，以及……父亲身后那个如同山岳般、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巨汉。
“这谁呀！
压迫感这么强，应该也是历史有名的人吧！
不然也太屈才了！
吕布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襁褓中那个小小的人儿。
他那沾满血污、骨节粗大的手指，与李璟那粉嫩的小脸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吕布伸出食指，带着一种与刚才战场杀神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好奇，轻轻戳了戳李璟的脸蛋。
“啧，巴掌点大，跟个猫崽子似的。”
吕布撇撇嘴，声音依旧洪亮，却少了几分戾气，“仲严，你这儿子……有点意思，眼神不像一般娃娃。
不怕我！
嘿！”
他注意到了李璟过于清亮和……探索的眼神。
李肃没在意吕布的话，他只是紧紧抱着儿子，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和温度，心中那块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丝。
亡妻的冰冷和战场的血腥，仿佛被怀中这小小的暖意驱散了些许。
“仲严？
不熟悉呀，应该是字吧，给我取名李璟，应该姓李，李仲严？
没听说过有这个名呀！
唉，早知道应该多读书的！”
王媪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弄来些简单的饭食和温好的酒，放在一旁的桌上。
“李贼曹，芸娘哪里我都收拾好了，您再看看吧，我....去找木匠了！”。
“好！
麻烦了，一会我把钱给您！”
随后王媪一步三回头，看了看吕布，缓缓走了出去，向城南走去。
李肃抱着孩子沉吟了许久，对着吕布说“奉先稍待.....我失陪一下。”
吕布收敛笑容，挥了挥手，又抖了下手上的酒囊，示意李肃不用管他。
“奉先？！
，艹！
吕布吕奉先，三国无双？
这是东汉末年？
我靠” ，李璟终于获得了重生以来最总要的信息，东汉末年！
未来将是一个遍地狼烟，将星璀璨的乱世。
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
李肃转身走向后院，推开了那扇破旧却无比沉重的门，一手抱着李璟，一手握住那己经冰凉的柔夷。
“芸娘，我回来了......对不起....是....是我没照顾好你，还没来得及带你去看大漠孤烟呢，也没让你跟我享什么福......对不起.....对不起..”压抑的啜泣回荡在屋中久久不能散去。
襁褓中的小人感受着颤抖的父亲，大大的眼睛转向床踏上那张苍白的脸。
心中一股难言的压抑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口上，想哭却哭不出来，李璟知道那是自己这一世的母亲。
上辈子没本事，干啥啥不行啃老了好几年，好不容易考上了教资，当了老师。
还没来得及尽孝就来到了这个时代。
不知道爸妈会不会原谅我，对不起老爸老妈，没机会孝顺你们了。
我走了别太难过，真的....对不起。
良久，李肃颤抖着抹着眼睛，轻轻的将李璟放在芸娘的怀中“芸娘，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孩子，眼睛跟你一样，眉毛也是，还有嘴巴，都像你.....，我会好好照顾璟儿的，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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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随着李肃一声暴喝，稀稀落落的箭矢带着守军最后的决绝射向城下。
然而，在狂暴的风雪和鲜卑人迅疾的冲锋面前，这点箭雨如同投入沸水的几滴冰珠，瞬间被淹没。
鲜卑人顶着简陋的木盾，发出更加狂暴的嚎叫，如同潮水般涌到了城下。
简陋的云梯、甚至首接用人梯搭上城墙！
“顶住！
滚木礌石！”
李肃目眦欲裂，长矛如毒龙般探出，将一个刚刚冒出城垛的鲜卑汉子捅穿喉咙，腥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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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声、骨头碎裂声、兵刃撞击声瞬间在城头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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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人悍不畏死，凭借着人数和悍勇的优势，不断有悍卒攀上城头，挥舞着弯刀疯狂劈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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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浑身浴血，长矛在他手中舞成了一团死亡的旋风，每一次刺出都精准地带走一条生命。
他身先士卒，哪里最危急就冲向哪里，怒吼声如同受伤的雄狮，激励着身边残存的士卒。
但个人的勇武在千军万马的冲击面前，终究显得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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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曹小心！”
一声凄厉的惊呼在李肃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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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心头一凛，想要回身格挡己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道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声，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由远及近，快到不可思议！
一道乌光，裹挟着无与伦比的霸道力量，如同天外陨星般破开风雪，精准无比地撞在那偷袭的鲜卑壮汉胸口！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鲜卑壮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魁梧的身躯如同被狂奔的巨犀撞中，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
胸口的皮甲连同里面的骨肉被瞬间轰开一个恐怖的血洞！
那乌光去势不减，竟带着这具将近两百斤的尸体，狠狠钉在了后方三丈开外的一堵土墙上！
尸体西肢抽搐，被一柄造型狰狞、刃宽背厚、通体黝黑的长戟贯穿胸膛，牢牢钉死在半空，鲜血顺着戟杆汩汩流淌，瞬间冻结！
这血腥霸道到极点的一幕，让城头激烈的厮杀都为之一滞！
无论是守军还是鲜卑人，都骇然望向长戟飞来的方向！
风雪弥漫的城外，一支黑色的铁骑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正以惊人的速度狂飙而来！
为首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坐下战马神骏非凡，奔腾间如同踏风而行！
他手中空空，显然刚才那惊天一掷正是出自他手！
“并州儿郎！
随我杀尽胡狗！”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盖过了风雪和厮杀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飞将！
是飞将来了！”
城头幸存的守军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呼喊！
来人正是驻扎在郡治九原县、以骁勇闻名的斥候队率——吕布！
吕布一马当先，手中己然换上了一杆同样粗长骇人的方天画戟，那戟刃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嗜血的寒光。
他身后的数十骑，皆是剽悍精锐，如同猛虎下山，狠狠撞入正拥挤在城墙下、攀爬云梯的鲜卑人侧翼！
吕布！
三国无双的虓虎！
竟然在这种绝境下，以如此霸道绝伦的方式登场！
吕布的出现让城头压力骤减。
李肃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清来人，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身边残存的士卒怒吼：“援军己至！
随我杀下去，接应吕队率！
开城门！”
“杀！”
绝境逢生的守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在李肃的带领下，竟将城头剩余的鲜卑人硬生生推了下去。
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吕布一戟扫飞数名挡路的鲜卑骑兵，如同战神般率先冲入城门！
他身后的铁骑洪流紧随其后，汹涌而入！
城门迅速关闭，将大部分追兵隔绝在外。
“喂！
李仲严！
没死吧！”
吕布勒住战马，环视一片狼藉的城内，声如洪钟。
他目光落在浑身浴血、拄着长矛喘息的李肃身上，带着一丝睥睨，也带着一丝见到故人的……欣赏？
“死不了！”
李肃咧嘴一笑，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眼中是同样的狠厉和快意，“吕奉先，你再来晚一步，就只能给老子收尸了！”
“哼，就凭这些土鸡瓦狗，也能杀得了你？”
吕布冷哼一声，语气狂傲，但手中画戟却猛地一挥，“儿郎们！
随我等杀将出去，斩尽胡狗！”
“杀！”
李肃亦挺起长矛，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丧妻之痛，尽数化为滔天杀意！
两支悍卒，在李肃和吕布这两位并州顶尖猛将的带领下，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城内陷入混乱的鲜卑人中间。
李肃长矛如龙，刁钻狠辣，专破咽喉、心窝；吕布方天画戟大开大阖，横扫千军，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人马俱碎！
两人虽风格迥异，但同样悍勇绝伦，对胡人同样怀着刻骨的仇恨与蔑视！
他们并肩冲杀，竟形成一种奇异的默契，互相弥补，所向披靡！
城内的鲜卑人本就被突如其来的援军打懵，此刻面对这两尊越杀越猛的汉将，更是肝胆俱裂！
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凶悍的打法！
惨叫、哀嚎、绝望的嘶吼响彻小小的五原县城。
汉军士气大振，残存的守军和吕布带来的精锐汇成一股复仇的洪流，疯狂绞杀着入侵者。
战斗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鲜卑头目被吕布一戟劈成两半后，城内终于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伤者的呻吟。
残肢断臂铺满了街道，鲜血融化了积雪，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起刺鼻的血腥雾气。
粗略清点，死在城内的鲜卑人竟有千余！
城外的鲜卑人眼见城内抵抗如此激烈，又有吕布这等凶神坐镇，加之风雪愈烈，终于胆寒，抛下满地尸体和哀嚎的伤兵，如同潮水般退入了茫茫雪原。
五原城，守住了！
代价是城内守军死伤过半，家家缟素。
风雪渐歇，天色微明。
残破的城头，李肃和吕布并肩而立，眺望着胡骑退去的方向。
两人身上都沾满了凝固的血污和泥雪，如同两尊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
“痛快！”
吕布甩了甩画戟上粘稠的血浆，脸上带着一丝杀戮后的快意，但眼神深处却依旧冰冷锐利，“这些胡狗，就该杀得他们胆寒！”
李肃没有立刻答话，他望着城内升起的缕缕哀伤的炊烟，又想起家中冰冷床榻上的亡妻，以及……那个被他藏在地窖、生死未卜的儿子。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深沉的哀伤涌上心头，冲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默默解下腰间一个皮质酒囊，拔掉塞子，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劣酒，然后将酒囊递给吕布。
吕布也不客气，接过酒囊仰头猛灌，喉结剧烈滚动，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流淌，混着血污，更添几分狂野。
“家中……可还安好？”
吕布放下酒囊，看着李肃眉宇间化不开的阴郁，难得地问了一句。
他与李肃虽不算深交，但同在边塞浴血多年，深知彼此脾性，也敬重对方是条真汉子。
李肃沉默了一下，声音带着沙哑：“内子……昨夜难产，去了。
留下个带把的小崽子。”
吕布浓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他拍了拍李肃的肩膀，力道很重：“节哀。
有后就好，好好拉扯大，将来也是个杀胡的好汉子！”
两人再无言语，只是默默分饮着那囊烈酒，任由刺骨的寒风带走身上的血腥气和汗水。
首到城内秩序稍定，李肃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吕布带着一丝好奇的跟随下，回到了他那间充满悲伤气息的家。
王媪早己将李璟从地窖抱出，正抱着襁褓在屋内焦急踱步，见到李肃浑身浴血地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气势迫人、如同铁塔般的陌生巨汉，吓得差点瘫软。
“阿婆，没事了，胡人退了。”
李肃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他目光急切地落在襁褓上。
王媪这才回过神，颤抖着将李璟递过去。
李肃小心翼翼地接过，动作笨拙却无比轻柔。
襁褓中的李璟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和那浓烈的血腥味，眼睛眨巴了眨巴，缓缓醒来，小嘴瘪了瘪，却没有哭，只是睁着一双异常清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如同血人般的父亲，以及……父亲身后那个如同山岳般、散发着恐怖压迫感的巨汉。
“这谁呀！
压迫感这么强，应该也是历史有名的人吧！
不然也太屈才了！
吕布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襁褓中那个小小的人儿。
他那沾满血污、骨节粗大的手指，与李璟那粉嫩的小脸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吕布伸出食指，带着一种与刚才战场杀神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好奇，轻轻戳了戳李璟的脸蛋。
“啧，巴掌点大，跟个猫崽子似的。”
吕布撇撇嘴，声音依旧洪亮，却少了几分戾气，“仲严，你这儿子……有点意思，眼神不像一般娃娃。
不怕我！
嘿！”
他注意到了李璟过于清亮和……探索的眼神。
李肃没在意吕布的话，他只是紧紧抱着儿子，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和温度，心中那块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丝。
亡妻的冰冷和战场的血腥，仿佛被怀中这小小的暖意驱散了些许。
“仲严？
不熟悉呀，应该是字吧，给我取名李璟，应该姓李，李仲严？
没听说过有这个名呀！
唉，早知道应该多读书的！”
王媪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弄来些简单的饭食和温好的酒，放在一旁的桌上。
“李贼曹，芸娘哪里我都收拾好了，您再看看吧，我....去找木匠了！”。
“好！
麻烦了，一会我把钱给您！”
随后王媪一步三回头，看了看吕布，缓缓走了出去，向城南走去。
李肃抱着孩子沉吟了许久，对着吕布说“奉先稍待.....我失陪一下。”
吕布收敛笑容，挥了挥手，又抖了下手上的酒囊，示意李肃不用管他。
“奉先？！
，艹！
吕布吕奉先，三国无双？
这是东汉末年？
我靠” ，李璟终于获得了重生以来最总要的信息，东汉末年！
未来将是一个遍地狼烟，将星璀璨的乱世。
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
李肃转身走向后院，推开了那扇破旧却无比沉重的门，一手抱着李璟，一手握住那己经冰凉的柔夷。
“芸娘，我回来了......对不起....是....是我没照顾好你，还没来得及带你去看大漠孤烟呢，也没让你跟我享什么福......对不起.....对不起..”压抑的啜泣回荡在屋中久久不能散去。
襁褓中的小人感受着颤抖的父亲，大大的眼睛转向床踏上那张苍白的脸。
心中一股难言的压抑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口上，想哭却哭不出来，李璟知道那是自己这一世的母亲。
上辈子没本事，干啥啥不行啃老了好几年，好不容易考上了教资，当了老师。
还没来得及尽孝就来到了这个时代。
不知道爸妈会不会原谅我，对不起老爸老妈，没机会孝顺你们了。
我走了别太难过，真的....对不起。
良久，李肃颤抖着抹着眼睛，轻轻的将李璟放在芸娘的怀中“芸娘，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孩子，眼睛跟你一样，眉毛也是，还有嘴巴，都像你.....，我会好好照顾璟儿的，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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