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浪鼓响，冤魂索命王癞子冰冷完整版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拨浪鼓响，冤魂索命(王癞子冰冷)

我叫陈青山，是个卖货郎，家里还有个瞎了眼的母亲。 那天回家路上，三个地痞抢了我的货担，把我打死在田埂上。 当晚我变成厉鬼， 我恨！恨这世道不公！恨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

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像数九寒天掉进了冰窟窿，又裹着一层湿透的破棉絮。意识沉在黏稠的黑暗里，被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着，又痛又麻。耳边嗡嗡作响，像是隔着厚厚的水层，模模糊糊，是风声？还是人声？听不清，只有一片混沌的、遥远的嘈杂。

挣扎着，想要动一动手指，可身体像是被冻僵在腊月的河底淤泥里，沉重得没有一丝知觉。唯一清晰的，是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儿，灌满了口鼻，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血……是我自己的血。

混沌的记忆碎片猛地刺穿黑暗！

夕阳像打翻的血罐子，把西边那点薄云染得通红。晚风带着庄稼地里特有的、湿漉漉的土腥气吹过来，有点凉。我挑着沉重的货担，扁担压在肩头早已磨出茧子的地方，依旧火辣辣地疼。汗水流进眼角，涩得难受，我抬手用袖口抹了一把，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离家不远了，娘还在等我。早上出门前，锅里给她温着半碗稀粥，不知道她喝了没。她眼睛看不见，摸索着，不知道烫着没有……

“喂！卖货的！”

三个黑影斜刺里从田埂旁半人高的玉米地里钻了出来，像三条蹿出草丛的土蛇，横在狭窄的土路中央，堵死了我的去路。为首那个，又高又壮，一脸横肉，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正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棍张屠户。他旁边那个尖嘴猴腮、眼神滴溜乱转的是李二狗。最后那个矮墩墩、一脸猥琐的，是王癞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攥紧了肩上的扁担绳。

“几位大哥……”我咽了口唾沫，嗓子干得发紧，“天快黑了，我这着急赶路回家……”

“赶路？”张屠户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让人浑身发毛，“急啥？哥几个看你挑得怪沉的，帮你分担分担！”他粗壮的手臂一挥，蒲扇般的大手就朝我货担上盖着防尘的粗布抓来。

“使不得！”我下意识地侧身躲避，货担跟着一晃，里面的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罐子叮当作响，“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入不了几位的眼……”

“值不值钱，老子说了算！”张屠户脸色一沉，凶相毕露。李二狗和王癞子立刻像两条恶狗，一左一右逼了上来，脸上是那种令人作呕的、带着施虐快意的狞笑。

“识相点，陈青山！”李二狗细声细气，声音像毒蛇吐信，“把担子放下，麻溜滚蛋！省得受皮肉之苦！”

“不行！”一股血猛地冲上头顶，我死死抓住扁担，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这担子里的货，是我和瞎眼老娘活命的指望！没了它，拿什么给娘抓药？拿什么换下锅的米？我梗着脖子，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微微发颤：“这是我娘活命的钱！你们不能……”

“去你娘的！”张屠户的耐心彻底耗尽，他猛地抬脚，那沾满泥巴的厚底布鞋狠狠踹在我的小腹上！

“呃啊——！”

剧痛瞬间炸开，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揉碎！我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沉重的货担失去平衡，猛地从肩头滑脱，重重砸在旁边的田埂上。里面的针线、顶针、几盒廉价的胭脂、几包盐巴、还有我特意给娘留的两块硬得硌牙的麦芽糖……稀里哗啦撒了一地。一只豁了口的粗瓷碗滚出老远。

“娘的，给脸不要脸！”张屠户啐了一口浓痰，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

“跟他废什么话！”王癞子尖叫着，像条疯狗一样扑上来，枯瘦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我的面门。

我本能地抬手格挡。

砰！

拳头砸在臂骨上，痛得我半边身子都麻了。混乱中，不知是谁的脚踹在我的腿弯，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土腥气和血腥味一起冲进鼻腔。拳头、脚尖，雨点般落下，砸在头上，背上，肋下……骨头发出沉闷的哀鸣。我蜷缩起来，徒劳地用双臂护着头，耳边是野兽般的喘息和污秽不堪的咒骂。

“狗东西！叫你躲！”

“把老子的新鞋都弄脏了！”

“打死他！看他还敢不敢护着那点破烂！”

疼痛像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烫在皮肉筋骨上。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沉浮，每一次沉重的击打都像要把我的魂魄从这破烂的躯壳里硬生生砸出来。眼前金星乱冒，张屠户那张因施暴而兴奋扭曲的肥脸，李二狗那阴毒的眼神，王癞子癫狂的怪笑，在模糊的视野里晃动、重叠，最后都变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猩红。

“……娘……”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血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那疯狂的踢打终于停了。

世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的喘息，还有血液汩汩流出身体的声音，粘稠，温热。

“呸！晦气！”张屠户喘着粗气，朝我身上又啐了一口，然后弯腰，像捡垃圾一样，把地上散落得七零八落的货物往他带来的一个大麻袋里胡乱地扒拉。李二狗和王癞子也骂骂咧咧地帮忙，铜板、散落的针线、那两块沾了泥的麦芽糖……一个铜子儿都没剩下。

“行了，够咱哥仨喝几顿了。”张屠户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麻袋，脸上露出满意的狞笑，“这死狗怎么办？”

李二狗那双老鼠眼滴溜溜转着，扫过地上蜷缩成一团、几乎没了声息的我，又看了看旁边刚翻过土、散发着湿冷气息的农田，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扔田里，省事。这鬼天气，野狗都懒得出来，明儿就烂透了，谁晓得是哪个路倒？”

“嘿嘿，高！”王癞子猥琐地笑着，搓了搓手。

两双沾满泥污的手粗暴地抓住了我的脚踝。身体被拖行，粗糙的土坷垃和草根摩擦着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和皮肉，留下一条断续、暗红的痕迹。冰冷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娘……”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前，那声呼唤微弱得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

啪嗒。

一滴冰冷粘稠的液体，重重地砸在我脸上。

不是雨。

是血。我自己的血。从额角那个被石头砸开的豁口里，正缓慢地、固执地往外渗。

这滴血的凉意，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穿了我沉沦的意识。混沌粘稠的黑暗被撕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彻骨的力量，猛地从四肢百骸深处炸开！不是愤怒，不是怨恨，是一种更原始、更冰冷的东西，带着要将一切冻结、碾碎的意志。

我猛地睁开了“眼”。

没有光。世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呈现在我面前。不再是色彩，不再是形状，而是一种……冰冷的、清晰的、触手可及的“存在”的轮廓。田埂的泥土、倒伏的野草、远处村庄模糊的暗影，还有……我自己那具软塌塌倒在泥泞里的躯壳。

它就躺在离我“站”着的地方不远。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口袋，衣衫褴褛，沾满泥浆和暗褐色的血污。一条胳膊扭曲成怪异的角度，头歪向一边，额角那个伤口像一张咧开的、无声控诉的嘴。空洞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映着天上几颗惨淡的星子，残留着最后的惊愕和……牵挂。

那是我。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撕裂感攫住了我。灵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从尚有温度的残躯里抽离出来，悬浮在冰冷的夜空中，俯视着这具曾经承载了所有希望和苦难的皮囊。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存在”感，像一块浸透了寒气的生铁。

“娘……”一个念头，无声地、尖锐地在冰冷的意识核心中划过。比身体被撕碎更剧烈的痛楚瞬间攫住了我。那个蜷缩在破屋土炕上、摸索着等我回家的身影，那双再也看不见光亮的眼睛……她还在等！等一个永远不会再回去的儿子！等那两块沾了泥的、硬邦邦的麦芽糖！

一股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从我透明的“身体”里穿过，没有带来丝毫感觉。我抬起“手”，那不再是血肉，而是一团凝聚的、带着淡淡青灰色微光的轮廓，它穿透了旁边一株野草的叶片。

我“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万钧巨石，狠狠砸在我冰冷的意识上。

但随之涌起的，不是消散的虚无，而是另一种东西。一种比这夜风更刺骨，比这泥土更沉重的情绪——恨！滔天的恨意！像地底压抑了千年的岩浆，骤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它冲垮了死亡的冰冷麻木，瞬间点燃了我整个虚无的“存在”！

张屠户！李二狗！王癞子！

三个名字，三张丑恶的嘴脸，带着他们施暴时的狞笑和污言秽语，清晰地烙进我冰冷的意识里。是他们！夺走了我的命！夺走了我瞎眼老娘唯一的依靠！让他们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在这荒田里！

一股无法抑制的、冰冷的冲动席卷了我。我要找到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血债血偿！我陈青山，就算成了孤魂野鬼，就算永不超生，也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这个念头一起，一股阴冷刺骨的风骤然在我虚无的“身体”周围卷起。脚下的野草瞬间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我的“身体”变得凝实了一些，那层青灰色的微光似乎也浓重了，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