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婴儿啼哭像一把锐利的小锥子,狠狠刺穿了沉沉夜幕。林晚从混沌中惊醒,
大脑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铅块,麻木而迟钝。
她摸索着将小床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宝抱入怀中,那哭声如同无形的绳索,缠绕着神经,
越收越紧。墙上电子钟的数字无情地向前跳动,
数字“120”像道狰狞的伤疤——这哭嚎已然持续了两小时。她机械地左右摇晃着身体,
手臂早已麻木,像两根失去知觉的木头,
只能凭借着母亲的本能勉强支撑着怀中这个滚烫又焦躁的小生命。
桌上摊开的那本《育儿百科》,页角被翻得卷曲,旁边手机屏幕幽幽亮着,
未读的工作消息如同沉默的谴责,无声地堆积着。
她感觉自己像但丁《神曲》里描绘的炼狱中某个游魂,被钉在这循环往复的黑暗里,
无休无止。这无休止的哭嚎,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紧绷的神经。她强打精神,
开始新一轮徒劳的尝试:奶瓶凑近嘴边,小宝却像被冒犯般狠狠推开,
温热的奶汁溅上她疲惫的脸颊;尿布洁净干爽,
毫无异样;体温计显示的数字在正常范围内跳动。她抱着孩子,
像一艘颠簸于惊涛骇浪的小舟,在狭小的卧室里来回漂荡,口中哼出的摇篮曲早已走了调,
支离破碎,淹没在更响亮的哭声里。她低头看着小宝憋得通红的小脸,
紧握的小拳头在空中无助地挥舞,每一道撕心裂肺的哭音都像针扎在她心尖上。终于,
林晚脚下猛地一软,膝盖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后背撞着婴儿床的护栏,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本厚厚的《育儿百科》随之滑落,
“啪”地一声掉在脚边,书页无辜地摊开着,像是无言的嘲讽。她放弃挣扎,瘫坐在地板上,
后背靠着冰冷的婴儿床栏杆,怀中那个滚烫、持续哭闹的小生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将汗湿的脸颊轻轻贴向小宝同样汗涔涔、滚烫的小脸。就在肌肤相触的一刹那,
一股奇异的电流贯穿了麻木的身体——小宝的哭声奇迹般地减弱了,
从震耳欲聋的咆哮变成了委屈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按下了暂停键。林晚一怔,随即试探着,
将脸颊更紧地贴合上去,像一片寻求荫蔽的叶子。小宝竟也努力地、笨拙地转过小脸,
用那滚烫、柔嫩的皮肤去蹭妈妈的脸颊,仿佛在贪婪地汲取那片突如其来的清凉。
“凉……”一个模糊不清、带着浓重哭腔的音节,从小宝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如同一个微弱的信号。林晚猛地一颤,像被一道闪电劈开混沌!
她瞬间记起小宝最近总爱流口水,逮到什么就用力往嘴里塞,
小牙床上似乎隐隐有个坚硬的小白点正在倔强地顶出来。她恍然大悟,
指尖带着最后的力气轻轻探入小宝口中,触碰到下牙龈处那个微微凸起的、坚硬的小点。
原来是它!这隐秘萌发的牙齿,竟成了今夜这无边苦海的源头!她毫不犹豫,
立刻用脸颊重新贴紧小宝那因出牙而发烫的小脸,另一只手则摸索着,
终于从床头柜深处翻出了那盒几乎被遗忘的婴儿牙胶,迅速塞进冰箱冷冻层。
小宝安静得出奇,依偎在妈妈怀里,仿佛刚才那个惊天动地的小人儿只是个幻觉。
他满足地依偎着那片清凉的源泉,眼皮沉重地缓缓合上,长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窗外,
深重的墨色天幕终于开始无声褪色,被稀释成一片朦胧温柔的蟹壳青。晨光如丝如缕,
悄然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凌乱的地板上投下一道淡金色的光带。林晚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侧脸紧贴着小宝滚烫的小脸蛋,一动不动,
如同两片在风暴后终于找到依靠、紧紧依偎的叶子。她凝视着怀中沉入梦乡的小天使,
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原来那本厚重的《育儿百科》,终究抵不过脸颊相贴时,
彼此心跳与温度传递的密码——那本藏在母亲血肉深处、无字却最灵验的育儿心经。
地板冰凉,曙光初绽,她怀中拥着重新沉入梦乡的全世界,
疲惫的身体里却涌动着一种奇异的暖流,无声地冲刷着夜的堤岸。
冰箱冷冻室轻微的嗡鸣成了清晨唯一的背景音。林晚依旧靠着婴儿床坐在地板上,姿势僵硬,
半边身子早已麻木,却像守护稀世珍宝般一动不敢动。
小宝沉沉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她的颈窝,带着奶香和一丝未散尽的委屈,
那滚烫的小脸贴着她的脸颊,热度似乎也消减了一些,只剩下一片依恋的暖意。窗外,
蟹壳青彻底褪去,染上了柔和的晨光,淡金色的光带爬上了她的脚踝。疲惫像深海,
沉甸甸地包裹着她,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睡眠。然而,
另一种奇异的清醒感却在意识深处浮动——那是劫后余生的平静,
混杂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顿悟。原来“妈妈”这两个字,不仅意味着无条件的爱和付出,
更是在无数次看似无解的困局中,
用血肉之躯去感知、去破译那个小小生命发出的、无法言说的密码。她小心翼翼,
用尽全身力气调动起那麻木的手臂,一点一点,像拆解一枚易碎的蛋壳,
将自己从地板上支撑起来。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轻响。挪到床边,
再轻柔无比地将熟睡的小宝放进小床。小家伙在离开妈妈脸颊温暖源的瞬间,
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小眉头蹙起,小手在空中抓挠了一下。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目光飞快扫向墙上的挂钟。五分钟!冰箱冷冻层!她像一只被惊动的猫,
踮着脚尖,无声而迅捷地冲向厨房。打开冰箱门,冰冷的雾气扑面而来。
她一把抓起那盒冻得硬邦邦的婴儿牙胶——那企鹅形状的蓝色小东西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霜。
她捏了捏,硬度刚好。就是它!几乎是扑回卧室,
在小宝的哼唧即将酝酿成下一轮风暴的前一秒,
林晚将那冰凉坚硬的企鹅牙胶精准地塞进了他本能张开寻找安慰的小嘴里。
“唔……”小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冰凉刺激得打了个激灵,眼睛都没睁开,
小嘴却本能地用力啃咬下去。那坚硬冰冷的触感似乎正中红心,
狠狠压制住了牙龈深处那顽固的胀痛和灼热。他贪婪地吮吸、啃咬着,
小拳头无意识地挥舞了一下,紧蹙的眉头竟慢慢舒展开来,只剩下满足而用力的“吧唧”声。
小小的身体再次放松下来,沉入了安稳的补觉。危机,暂时解除。
林晚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嗡”的一声松弛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她几乎要瘫软下去。
但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无声闪烁的手机屏幕,
那些堆积的未读工作消息像一个个沉默的红色警报,瞬间将她拉回另一个现实。
她蹑手蹑脚地退出卧室,轻轻带上房门。客厅里一片狼藉,
昨夜慌乱中碰掉的玩具还散落在地毯上。她无心收拾,径直走到餐桌前,拿起手机。
屏幕解锁,一连串未读信息和邮件通知弹了出来。最新的几条来自她的直属上司张经理,
语气一条比一条焦灼:> **张经理 05:47:** 林晚,
客户那边的最终方案反馈意见出来了,改动很大!邮件发你了,十万火急!看到速回!
> **张经理 06:12:** 电话怎么不接?客户那边等着我们上午十点前给回复!
你人呢?> **张经理 06:30:** 林晚!再不出现我要找总监了!
项目节点不能耽误!心猛地一沉。她赶紧点开邮件附件,密密麻麻的修改批注刺得眼睛生疼。
这哪里是“改动很大”,几乎是推翻重来!而且要求上午十点前给出修改方向和初步方案?
现在……她抬头看钟,已经七点半了!小宝虽然暂时被牙胶安抚住,
但能睡多久完全是未知数。昨夜几乎没合眼,大脑像一团浸透了水的棉花,沉重而滞涩,
思考都变得无比艰难。“叮咚——”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林晚吓了一跳,心脏狂跳,第一反应是冲回卧室门口侧耳倾听——还好,
小宝的啃咬声依旧均匀,没有被吵醒。她这才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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