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我推入深渊,用我最深的绝望与哀恸,饲养那来自异界的邪神。
可他们不知道,被邪神吞噬的我,也成了它的一部分。
现在,我回来了,带着满身的地狱气息,来品尝他们的恐惧。
小沐,别紧张,深呼吸。
耳边是闺蜜沈雨薇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精心调制的、甜美的香水味。是她最爱的那款盛夏花园,前调是清新的佛手柑,中调是馥郁的茉莉与玫瑰,尾调则是温暖的檀香。
可在我鼻腔里,这股味道却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气味彻底覆盖。
那是腐烂的味道。
一种混杂着泥土、铁锈和绝望的,尸体腐烂的味道。
而这味道的源头,正是我即将宣誓的丈夫,林哲远。
我猛地睁开眼,刺眼的化妆间灯光让我一阵眩晕。镜子里,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妆容精致,美得像个假人。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不,噩梦已经结束了。
真正的噩梦,是我死前经历的一切。
我清楚地记得,同样是这张脸,在三天前,被冰冷的深渊之水浸泡得肿胀发白。同样是这双手,在三天前,指甲因为奋力抓挠石壁而剥落,血肉模糊。
我记得林哲远,我爱了十年、今天就要嫁给他的男人,是如何温柔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沐沐,别怕。你的痛苦,你的绝望,都会成为『神』最美味的祭品。你会和『神』融为一体,获得永生。
然后,他和我最好的闺蜜沈雨薇,一起将我推下了那座名为归墟的古老祭坛。
坠落的瞬间,我看到了他们脸上满足又狂热的笑容。
黑暗吞噬了我,冰冷刺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灵魂、意识,都被一种无法名状的巨大存在缓慢地咀嚼、吞咽。我的哀恸,我的怨恨,我所有的情绪,都成了它的养料。
我以为那就是终结。
可现在,我回来了。回到了三天前,我的婚礼现场。
小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沈雨薇关切地扶住我的胳膊,她的指尖冰凉,像毒蛇的信子。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缓缓转头,看向她。
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甜美香气之下,隐藏着一丝与林哲远身上同源的、淡淡的腐朽气息。那是谎言与背叛的味道。
曾经,我是一名气味鉴定师,我的鼻子能分辨出三千多种不同的香料。而现在,死过一次的我,仿佛拥有了一种全新的天赋。
我能闻到情绪的味道。
喜悦是清甜的果香,愤怒是辛辣的硫磺,而悲伤,则是咸湿的海风。
至于林哲远和沈雨薇身上的那股腐烂味……那是罪恶。是饲养了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后,被其气息污染的味道。
我没事,我冲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是有点紧张。
我的目光越过她,投向门口。
林哲远推门而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英俊得如同神祇。他走到我面前,眼中是我曾经最迷恋的温柔:沐沐,准备好了吗?我们的婚礼要开始了。
他向我伸出手,掌心温热。
我看着他,鼻腔里那股浓郁的尸腐之气几乎让我作呕。我能清晰地闻到,他温柔表皮下,那翻涌的、带着甜腻腥气的恶意。
他不是来娶我的。
他是来确认他的祭品,是否完好无损。
我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
嗯,我准备好了。
我准备好,再死一次了吗?
不。
这一次,我准备好,让你们……成为我新的祭品。
婚礼进行曲庄严地响起,我挽着林哲哲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红毯尽头的神父。宾客们的祝福声、掌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在这些嘈杂的善意气味中,林哲远身上的腐臭味,如同一支黑色的箭,精准地刺入我的嗅觉中枢。
我甚至能从这股味道里,解析出更多的信息。
有老旧木头的朽气,有古书纸张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深渊的、冰冷的腥气。
那是我被吞噬时,闻到的味道。
它就在这里,在这场婚礼的某个角落,或者说,它无处不在。
那个被林哲远称之为神的东西,那个以我的痛苦为食的怪物,正在某个维度,饶有兴致地闻着这场盛大的典礼。
它在期待着。
期待着我这个主菜,在最幸福的顶点,被亲手碾碎时,所能迸发出的,最极致的哀恸。
神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哲远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沐小姐为妻,无论富贵贫穷,健康疾病,都爱她,忠于她,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林哲远深情地望着我,声音洪亮而真诚:我愿意。
三个字,像三根淬毒的钢针,扎进我的耳膜。
我闻到,他说出这三个字时,身上那股腐烂的气息,瞬间浓郁了数倍,还夹杂着一丝……兴奋的、如同蜜糖般的甜味。
他在为即将到来的献祭而兴奋。
神父转向我:苏沐小姐,你是否愿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将我笼罩。那是神的注视。
它在等我的回答。
我抬起头,迎上林哲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愿意。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某个沉寂的东西,被唤醒了。
一股微弱但极度阴冷的饥饿感,从我灵魂深处升起。
那不是我的饥饿。
那是……被我一起带回来的,那只邪神的一部分。
它,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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