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黑女。家住牙家村。从小到大,家里的活都是我和妈妈干,起早贪黑,喂鸡,喂鸭,
喂猪。一直以为生活会这么寻常的过去,直到我“嫂子”被卖到了我家。
这个女人的到来打破了整个村庄的宁静。1.我叫黑女。不是因为我长得黑。
是因为我小的时候没有户口。村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黑娃。后来上了户口,
就起了一个名叫牙丫。我家有三个孩子,大哥,二哥,我。大哥29岁,
村里像他这样年纪的娃都已经上小学了。关于他的婚事,家里都在很着急。
大哥高中没毕业就回家了,他说他不想读书学不下去,然后就出门打工了。打了几年的工,
倒也没攒下什么钱。也就不了了之了。他爹,不然买一个回来,当大娃的媳妇,
总不能一直不结婚,打一辈子光棍,反正咱村又不是没有过买的。
我听见我娘跟我爹在商量。有机会了再说,你这婆娘,你以为这事很容易吗?
我爹有些生气,不满我娘在这件事上指使他。我不喜欢我娘这样,
也不懂我娘为什么会必须结婚这样的想法。仅仅是为了生育后代?
我们这个村里有很多疯女人,她们基本上都被剪成了短头发,脖子上或者脚上戴着锁链。
虽然大多数都生了孩子,可是我见过他们的眼睛,散发着向死的光。去年冬天有一个疯女人,
跑了,过了三个月在一个满是坟地的地方找到她,她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红色衣服,
已经饿死了。我讨厌牙家村。2.我联系上了一个人,他说他有渠道拿货,
但是我们不能看货,牙帅,你看这样行不行。大哥叫牙帅。真要这样吗?
大哥有些犹豫,像是为数不多的道德在绑架着他。反正你必须要结婚,
我们也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自己又不主动去找,你要让全村人把我和你爹的脸扔地下踩吗?
大哥也就没再说些什么。我听不下去了就去喂鸡去了。我很想反对,可是确实是无济于事的,
说了甚至会挨打。这几天大家都在欢欢喜喜的收拾屋子,来迎接这个喜事。
他们具体怎么运作的我不知道。有一天我正在门口摘菜,
他们神神秘秘的领进来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那个男人是一个暴发户的穿搭,
嘴里叼了一根烟,和我爹笑嘻嘻的往屋里走着。黑女,去倒茶去我爹吆喝了一声,
然后我就赶紧进厨房了。这是家里的老三吧,多大了?我听到那个男人谈起我,
我的心一咯噔。十七了,快十八了吆,那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嫁了。
那个男人的话让我厌烦。可不是吗,主要是家里的活要靠着他娘和她做,她要是嫁人了,
她娘就要受累了,这不是想着赶紧给老大娶个媳妇,好帮衬着她娘。
他们说着说着就说回正事上了。这个是干净的,二十一岁,生育没有问题,
也是看在洋哥的份上给你们找了个这么优质的,她还上过大学呢。
那女孩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穿着老年人穿的衣服,褐色的上衣和暗紫色的裤子。
她的手和腿被绳子绑着,头低着,长头发,头发有几处打了结,没有说话,
像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哎呀,这可是要感谢你们呀,不然让我们家那娃子自己去,
哪有这样好的条件。我娘欢欢喜喜的接着话,说着用手怼了怼大哥,想让他说些什么。
大哥也只好上前递了根烟,那男人看了看烟,然后笑着接过,说我大哥会事。不过,
这么个优质条件,价格是会贵一点,八万怎么样?大哥瞬间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这时候我爹出声了。你这一行也是知道,你们这是黑户,结婚领证是有困难的,
价格也别抬那么高,毕竟这也是违法的,四万怎么样。那男人的脸色瞬间不好了。叔,
看你这话说哩,咱们不就是我给货,你出钱,咋能会没有身份证那些东西,
这些东西我们都备全了,我们怎么会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男人说着停了一下,
看了我一眼。不过,我也知道叔有能耐,那小弟也退一步,五万怎么样,
日后还有生意来往,也好做呀。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商品。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3.最后,用五万块,大哥有了媳妇。我也有了“嫂子”。我真的很不想承认这个关系。
可没有人在乎。小时候两个哥哥去上学,不在家,父亲打我妈,我上去拉架,哭着说别打了。
没有人理我,甚至连带着我一起打。大哥,二哥也都欺负我。
我动过最错最蠢的念头就是劝母亲离开我爹。你说什么呐,那是你爹,
再怎么样你这个做女儿的都不能说你爹。现在都是要靠你爹生活,你不懂,
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你不要老想着离开这个家,以后你长大结婚不还是要靠你这两个哥哥。
这是我妈跟我说的话。这一瞬间,我觉得我最不该的就是同情和怜悯一个装睡的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从那以后,我看谁都像叛徒,背如刺。
现在我总不可能去报警吧,否则我会成为整个牙家村的罪人,
最后我的坟头会立在哪里都不知道。不要和一群流氓讲正义,
尤其是不纯粹的正义和迟到的正义。4.好了,收拾收拾,明天在村里摆个席,
顺便让老二也请假回来一趟,毕竟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爹一锤子定下来。
我二哥是个上大学,听说最近还交了一个大学女朋友。不知道他会怎样看待这样的事情。
我哥不好意思地去拉那个女孩,想要把他拉到屋里。那女孩很安静,也不吵闹,
随着我哥进了屋。大哥,你这不要布置婚房?不然让她先上我那屋住。
我的突然出声让那个女孩看了过来。她的皮肤有些苍白,脸上没有表情,
眼神里闪着微光和疏离。是个还没有疯的人。这样也行,不过就你一个女娃子,
还是得——我妈说着突然停住了,看了我爹一眼。嗯,还是锁住吧。我爹叼着烟说道。
大哥也没再说话。到了我屋里,大哥就拿着链子进来了。哥,还是戴脚上吧,
戴脖子上不方便,容易有伤。大哥点了点头要去拽她的腿,她似乎特别反感这链子,
就疯狂的踢腿,大喊大叫着,可惜是被绑着,整个人只能蜷缩在地上。母亲听见声音,
就赶忙到房间里。就算她再怎么反抗,也被我哥和我妈按在地上锁了起来。
我就那样看着他们,就像是过年宰杀一头猪那种场景。锁好后,母亲让就哥哥出去了。
姑娘,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我们已经花了钱,如今你也是我们家的人了,等明天办了席,
露了面,和小帅生了孩子,这日子不就过了起来,你要是实在想家,等生完孩子,
就陪你回去找你家里人。那女孩只是哭,没有回应。我妈也不在乎,
就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只知道她的儿子要结婚,要有孩子,不能当个单身汉。
我在想是不是有的女人生了孩子后,会长出男性的生殖器官?男性父权思想根深蒂固。
5.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个女孩,我坐在床边,她还是在哭,整个房间都是她抽泣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她也不回答。我也就没再问了。
起身推开门去把平日里该喂的鸡鸭,拾的蛋的活干完,大哥去街上买东西,
准备明天要用到的东西。回房间经过我爹我娘的房间的时候,突然听到我娘和我爹的争吵。
咱真让黑女卖过去?听到我妈的这句话,我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怎么能说是卖呐,
我辛辛苦苦养她到这么大,也该回报点什么,再说不卖她,那老二的彩礼钱你出?
今天老大这事花了五万,那老二那不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不要结婚。不过这事也不急,
有一年时间,那时候老大媳妇也稳定住,能干活了再说。我爹慢悠悠的说着。
我妈就没再吭声了。我站在门外不敢发出声音。人心不可测。
怪不得今天那个男的说会有生意来往,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可不是吗,早就盘算上了。
或许我已经在暗中被标记上了价格。这个家里怕是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要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一直以为做一个他们眼中的乖乖女,不违背,不反驳,
高中说让我辍学我就辍学了,什么也听话,就可以不被放弃,伤害。呵呵。我回到房间,
推开门,那女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我倒了一碗水给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又问她,她还是没有回答,也没有接那碗水。你想离开这里吗?我继续问她。这时,
她突然盯着我,压低声音。你必须要帮我,因为你爹也要把你卖了,来的路上,
你爹在车上跟那个人贩子商量,我就在旁边。哦豁,她竟然会知道这件事。还知道威胁我,
是个聪明的女孩。她长时间没说话,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她看我没什么反应,以为我不相信,
她那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我把水递了过去,有些不忍心。我知道呀。
她诧异的看着我,看我这么镇定,以为我疯了。你知道,你还不跑。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跑?你太天真了,这是牙家村,周围除了你自己,其他人的都是敌人。
这么些年进这村里的女人,我都没见过跑出去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还有就是认命了。
我说着,她又开始要哭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章冉,我叫章冉。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之前应该逃过吧?我问章冉,我看到她胳膊上的乌青。嗯,
刚逃就被抓回来了,被打了一顿,然后就被用链子锁了。难怪会看见链子有那么大的反应。
6.那我该怎么办?你难道要接受这样的安排,你不恨他们吗?章冉喝了些水,
然后开始焦虑紧张起来。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的发抖。我在想办法,
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至少你的未来是美好的。我安慰她。你先保持顺从的态度,
一会儿我跟他们说你来月事了,先平安度过明天吧。可是,万一他们不相信怎么办。
上哪里弄些血?割血呀!我笑了。章冉似乎被我的笑吓到了,惊恐的看着我。放心,
我割我的血就好,不会伤害你的。章冉还是很震惊的表情。我掀开袖子,上面全是刀痕,
有的地方结了痂,有的地方长着新肉。家里没人知道我时常把肉划开,结痂,再划开。
我喜欢把结痂的地方抠掉,感觉只有痛的时候才真实的活着,真是有点变态了。
我讨厌这个家,讨厌身上流的血,讨厌这个肮脏的牙家村。小时候出去玩,
就听说母亲也是被拐来的。现在锁着章冉的那条链子就是锁我妈的,
而我也不过是一个强奸犯的女儿。尽管我妈她现在已经被同化,变的恶毒,
可我依然不能原谅我自己,常常为自己的身体感到恶心。我拿起剪刀对着胳膊一划,
冰凉的刀刃,温热的液体。我把血擦在章冉坐过的床边和她的裤子后面。你没事吧?
章冉担心又恐惧的眼神看着我。没事。一会儿我去喊我妈说这事,
但我不能保证你明天晚上一定没事,你明天可能还是会和我大哥睡。章冉弱弱的点了点头。
我把剪子递了给她。这个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我打开门,走出去。妈,
那女孩来月事了,流了好多血。我装作焦急的语气。我妈瞅了我爹一眼,叹了一口气。
咋这个时候来,真不是时候。我爹来了一句晦气。明天还是照常办事。早点办完,
早点安生。免得夜长梦多。我爹给我娘一个眼神。我娘去拿月事带,和我一起到我屋。
母亲看着章冉床单上和裤子上的血,只是皱了皱眉,没再说话。章冉低着头,
用头发遮住脸娘,不然先把链子解开,让嫂子去厕所换个裤子。我在一旁开口。
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了一会儿。不用,这屋里都是女的,不用出去换,就搁屋里换。
赶紧换,别磨叽,一会儿还要把床单拆下来洗洗,你把我的床单都弄脏了。
我看章冉不动,担心我娘亲自上手,于是走到她身边恶狠狠的说。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瑶女,在屋里没有?是村里的一个婆娘来找我娘,我娘姓邢叫邢瑶。村里人叫她瑶女。
在呐,在。说着就出了房间。赶紧换上!我麻溜的递给她一条裤子。
7.听说你们老大要娶媳妇了。那八卦的婆娘挤眉弄眼的问我娘。是啊,
这个女孩性格没那么倔,还可以,明天可要记得来吃席。我娘笑着说。哎,那还怪好哩,
你这一结婚,马上就有孙子抱了。这时,我那个上大学的二哥回来了。妈!
我哥要结婚了?二哥刚放下手头的行李,就问道。对啊,就明天的事。你可也争气点,
争取早点也接一个媳妇回来那个婆娘在旁边接话。我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二哥一眼,
把二哥的行李搬到他房里头。二哥,我跟你说件事。说着,我把门掩上。
你知不知道咱嫂子是买来的?他沉默着看着我,眼神中透露着毫不在意,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笑了,笑着我猜测,眼里只剩凉薄。我听说过一些消息。他漫不经心的开口。
他是知道的。哥,你是大学生啊,你能接受这样的事吗?他还是没有回答我。
有时候不需要看他回复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是什么可以让他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理解。你交的那个女朋友,是不是毕业就要结婚了?可能吧。就是彩礼要的有些多。
他有些忧愁。彩礼多少钱?13万你和爹提过这事了?
他突然有些不敢看我地说了两个字。说过。眼神的闪躲真的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我的心情,悲凉凄惨。我点点头,装作无事的转身离开。
是啊,作为利益的既得者,又有谁会在乎受害者的死活。他为了娶媳妇,
不管亲生妹妹的安危,他以为假装不知道不去想起,所有的伤害就是零了吗?
他知道父亲的决定,却还是义无反顾,没有阻拦,用一丝愧疚就妄想粉饰太平。
真相总是让人难以接受。……天黑了下来。
我和章冉躺在床上想了一夜决定明天我趁他们忙的时候去偷章冉的身份证和锁链的钥匙,
然后半夜逃走。身份证在我爹的柜子里,上着锁。我们会逃出去吗?章冉小声的问我。
会吧,也许。我心里没底。牙家村四面环山,想跑还是不容易的。可是必须要跑,
我必须要带章冉走出去,我跑不出去没关系,因为我就是一个烂人,可是章冉不一样,
她有大好的青春未来。你家是在哪里的?在y县。然后我就没再问了。
我后悔我没有继续问,后悔我太有分寸感,否则也不会没发现她的不对劲的情绪,
否则也不会发生那样令我绝望的结果。8.冬天的早晨天亮的是那样晚,
我醒时章冉还在睡着,没打算叫醒她,趁现在睡着,保存体力,今天有一场仗要打。
我和往常一样的喂鸭喂鸡。你嫂子昨天情绪怎么样?娘问我。还行吧,就那样。
我随意的回答,不知道她想试探什么。她听到我的回答有些怔然,像是回忆起什么。没事,
这样反倒不用吃些苦头,能安然接受,我也就不操心你大哥以后了,算了不说这了,
你赶紧到灶火帮忙洗菜摘菜,今天中午有的忙的。好。我瞥了一眼爹的屋,
就去灶火里洗菜。整个院子流露着一股死寂又沉闷的气息,冬日的太阳总是出来的很晚。
不一会儿,爹和大哥他们才起来,娘赶紧从灶上盛出米汤端到饭桌上。
你把这碗端到你嫂子那,让她吃了。娘递给我一碗基本上都是汤的饭,汤太过清澈,
让人能一眼看到沉在碗底的几粒米。娘看我盯着那碗饭看,便说哎呀,不能让她吃太饱,
吃太饱就有劲,一有劲脑子就开始转,脑子一转万一就想跑咋整,别看她现在乖乖的,
谁知道她到底是咋想的。我点点头,接过饭,转身走了。路过堂屋,
看见爹和大哥已经在吃饭了,他们的饭倒是挺稠的。我刚推开我的房门,
就看到被子有些许微动,我知道章冉已经醒了。我走到床边,看着她装睡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似不安似无措。不再逗她,我出声了。你先起来吃饭吧。
她听见我的声音,睁开眼,接过碗,没说什么,像是恼了我逗她。你先将就着吃,
等会我再给你顺点馒头,吃饱才有体力,今天可能会有点忙乱,你自己呀也要小心一点。
说完我就转身出门了。谁知刚打开门就看见我那个大学生二哥也刚打开门。我瞥了一眼,
没说话,心里有些后怕,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醒了,去吃饭吧。我假装镇定的说。
二哥看了看我,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你和她关系怪好的?我眼睛闪了闪,
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正当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屋后碗碎的声音。
我推开门,看见章冉床边的碗碎了一地。我连忙走上前去,
却没有注意到二哥和章冉看见对方模样的震惊。碗碎的声音也引来了我娘。弄啥哩?
弄啥哩?还没进门都给碗摔了,真是个扫把星。是在给谁摆脸?昨天还好好的,
今天都这样了。我娘站在章冉床边骂骂咧咧的。章冉也不说话,一直低着头,
像是沉浸在什么情绪里了。娘,没事儿,我来收拾,你去忙别的吧。
嫂子可能也是一时半会儿没拿稳。我拿着笤帚开始把碎碗片扫起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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