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七分,一股难以忍受的鼓胀感狠狠扼住李默的小腹,
将他从混沌的睡眠中硬生生拽了出来。喉咙里干得发紧,像塞了一把粗粝的沙子。
他艰难地睁开眼,意识像沉船的碎片,缓慢地向上漂浮。宿舍里闷热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
九月的暑气浓稠地包裹着一切,连空气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后背的T恤已经完全湿透,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头顶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动着,扇叶切割着闷热的空气,
发出低微的嗡鸣,在床铺和地面上投下缓慢晃动、变幻不定的阴影。
“靠…”一声低哑的咒骂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李默摸索着,脚趾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探寻,
终于勾到了那双熟悉的塑料拖鞋。寝室里此起彼伏的鼾声编织成一片厚重的背景音墙,
张浩的磨牙声尤其响亮,像在嚼着石头。然而,就在这片昏沉的声浪之下,
另一种声音顽强地渗透进来——一种持续的、有节奏的“哗啦啦”声响,
像是无数小方块在反复碰撞、摩擦,清脆又带着某种奇异的粘稠感,
从门外的走廊深处幽幽传来。他拉开宿舍门,老旧的门轴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瞬间驱散了眼前的黑暗,也刺得他眯起了眼。
就在这刺目的光亮里,李默僵住了。目光死死钉在走廊尽头,
712宿舍旁边——那个本该是平整、覆盖着老旧绿色墙裙的水泥墙壁的位置,此刻,
竟赫然矗立着一扇门!一扇半开着的、油漆斑驳的木门。门框边缘的漆皮卷曲剥落,
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底色。门牌是生铁铸造的,
数字“713”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腻的暗红铁锈,在白炽灯的照射下,
那锈迹仿佛凝固的血痂,透着一股陈年的腥气。温暖的、带着点昏黄意味的橙黄色光线,
如同粘稠的液体,从狭窄的门缝里流淌出来,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光痕。
伴随着光线涌出的,是麻将牌碰撞时特有的清脆密集的声响,
其间还夹杂着几个年轻男生的哄笑和交谈声,热烈而真实。“胡了!清一色!哈哈,
给钱给钱!” “操,今晚手气真他妈的背到家了…” “哎,三缺一就是没意思,
玩起来不带劲啊!”声音清晰地钻进耳朵,带着青春期的张扬和一点深夜未眠的亢奋。
李默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眶。开学整整一周了,他每天在这条走廊上穿行,
从未、也绝不可能注意过这里存在一个713宿舍!七号楼的设计他清楚得很,
每层十二间宿舍,左右各六间,尽头是公共洗漱间和厕所。这扇门,
连同那个锈蚀的“713”门牌,像是凭空从墙壁里长出来的一样,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然而,那门缝里透出的暖光,那真切无比的谈笑声和麻将碰撞声,却像带着钩子,
死死勾住了他的好奇心,压倒了心头泛起的寒意和膀胱的胀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拖鞋在寂静的走廊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凑近那条光缝,屏住呼吸,侧过脸,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窥探。
房间内的景象出乎意料地普通,甚至有些亲切。标准的四人间格局,
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床靠墙摆放,床上是蓝白格子的被褥。
墙上贴着几张有些褪色的NBA球星海报,科比正做出标志性的后仰跳投动作。
几张课桌拼在一起,成了临时的牌桌。三个穿着背心短裤的男生围坐桌旁,
正专注于桌上的牌局。日光灯管悬在头顶,发出稳定的白光,映照着桌面上散乱的麻将牌。
那些牌看起来极其普通,就是学校小卖部里卖的那种最便宜的硬塑料麻将,白色底子,
绿色的数字和图案,在灯光下泛着廉价的、有些刺眼的光泽。“同学!
”坐在李默正对面的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猛地抬起头,
镜片后的眼睛亮亮的,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热情的笑容,朝着门缝外的李默用力招手,“嘿!
外面那位!要不要进来玩两把?正好三缺一!来来来!”他的声音清亮,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熟稔和热情。
旁边那个穿着红色篮球背心、肌肉线条明显的男生也转过头,
手里灵活地把玩着一张“发财”牌,咧着嘴笑道:“就是,站门口干嘛?进来玩两局嘛!
输赢几根骨头当彩头,图个乐子!”看到李默瞬间愣住、瞳孔微缩的模样,
三个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事情,突然爆发出哄堂大笑。“哈哈哈!开玩笑的!
瞧把你吓的!”红背心男生拍着桌子,“输了请喝楼下奶茶就行!快进来!
”哄笑声驱散了门缝内外那一瞬间的凝滞和诡异感,显得那么平常,那么富有生活气息。
李默紧绷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冲淡了,一种“自己是不是太敏感”的念头冒了出来。
也许是哪个学长偷偷改造的杂物间?或者自己之前真的没注意?
膀胱的胀痛再次提醒他此行的目的,但眼前的牌局和热情邀请,
却奇异地构成了一种更强烈的诱惑。他迟疑地向前迈了一步,
鞋底踏入了门内那片橙黄的光晕。脚下传来木质地板特有的、带着点松动的吱呀声,
熟悉得如同自己宿舍的地板。一股凉意瞬间包裹了他汗湿的脊背——房间里有空调!
凉爽的、带着点尘埃味道的风从头顶的空调口吹下,瞬间抚平了皮肤上的燥热黏腻,
比711宿舍那台只会搅动热风的破吊扇舒服了何止百倍。这股凉意像一只安抚的手,
彻底瓦解了他最后一点戒备。“呃…那…就玩两局?”李默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带着点局促,
又有点跃跃欲试。他反手轻轻带上了那扇斑驳的木门,将走廊的惨白灯光隔绝在外。
牌局出乎意料地“正常”。塑料麻将牌在桌上碰撞、滑行,发出清脆的声响。
洗牌、码牌、抓牌、出牌…一切都遵循着李默熟悉的规则。他很快沉浸其中,连输了几局,
但中间也胡了一把“碰碰胡”,赢回了一点小小的兴奋。那个戴眼镜的男生,似乎叫王鑫,
负责记账。他用的是一本普通的软皮抄,翻开的那一页上,
用黑色签字笔画着几个简单的简笔画骨头图案,每根骨头下面标注着名字,
李默的名字下面已经画了五根骨头,代表他输掉的五杯奶茶。
旁边标注着“王鑫 √2”、“刘超 √1”——那个瘦高个、话不多的男生是刘超。
“别担心哥们儿,就是记着玩,怕明天赖账。”瘦高个的刘超咧着嘴笑,
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在日光灯下有些晃眼,“明天奶茶我要波霸的,大杯,双倍珍珠,
别记错了啊。
”当李默终于从牌局的输赢起伏中猛地想起自己最初的使命——膀胱快要爆炸的胀痛时,
他慌忙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刺得他眯了下眼,上面清晰地显示着:03:20。
他心头一跳,竟然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不行了不行了,真得去放水了!
”李默捂着肚子站起来,脸上带着熬夜和输牌的疲惫笑容。“行,那今天先到这里。
”王鑫合上那本画着骨头的记账本,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光,“你欠我们十三根…呃,
十三杯奶茶!”他似乎不小心说错,自己先笑了起来,旁边的红背心和刘超也跟着起哄大笑。
“放心,忘不了!明天请!”李默摆摆手,拉开门。走廊的声控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重新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只有713门缝里透出的光在地上划出一道界限。他摸索着墙壁,
凭着记忆向走廊另一头的厕所走去。解决完出来,他特意又看了一眼713的方向。
那扇门已经紧紧关闭,严丝合缝,门缝里再没有一丝光线漏出,
仿佛刚才的热闹、灯光、牌局和笑声,都只是黑暗中的一个错觉,
被那堵冰冷的水泥墙无声地吞噬了回去。他蹑手蹑脚地回到711,爬上床,
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奇异的、混杂着兴奋与不安的余韵,
让他几乎在沾到枕头的瞬间就沉入了混乱的梦乡。刺眼的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
像一把灼热的匕首,狠狠扎在李默的眼皮上。他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
、塑料麻将的碰撞声、画着骨头的记账本、以及那“十三根骨头”的口误——瞬间涌回脑海,
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他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快到带起一阵风。恐惧像冰冷的蛇,
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猛地撸起左臂的T恤袖子,将整条手臂暴露在阳光下,
皮肤在强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瞪大眼睛,手指颤抖着,
一寸寸地抚摸着臂弯处的皮肤——光滑、紧实,没有任何异样,没有想象中的淤青,
更没有梦里那种诡异的透明感。“呼……”李默长长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也许真的只是一场离奇又逼真的梦?被尿憋醒后的幻觉?他甩甩头,
试图驱散那些过于清晰的细节。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床边的简易床头柜。一杯奶茶。
一杯插着吸管、杯壁上凝结着细小水珠的奶茶,静静地立在那里。
杯身是熟悉的连锁奶茶店logo。旁边贴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
李默的心跳再次漏跳了一拍,然后疯狂地加速。他伸出手,指尖冰凉,捏住了那张便利贴。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用黑色签字笔画的简笔画:一根歪歪扭扭的骨头图案。骨头旁边,
潦草地写着两个数字:“欠12”。嗡——大脑一片空白。昨夜的所有细节,
在这一刻被这杯冰冷的奶茶和这张诡异的便利贴彻底证实,不再是梦境,不再是幻觉!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头皮瞬间炸开。“这啥?女朋友送的爱心早餐啊?
”室友张浩叼着牙刷,满嘴泡沫地凑了过来,带着刚起床的慵懒和戏谑,
好奇地打量着那杯奶茶和便利贴。李默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便利贴攥紧在手心,
几乎要把那张薄薄的纸片捏碎。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张浩,
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变调:“你…看见谁放的了吗?什么时候放的?
”张浩被他过于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没啊?
我六点起来撒尿的时候,这玩意儿就在这儿了。”他用牙刷柄指了指奶茶,
“我还以为你自己半夜梦游买回来的呢。话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昨晚说梦话挺吓人的,翻来覆去念叨什么‘再玩一把’、‘骨头还你’之类的,
含糊不清,但听着怪瘆人的。”“骨头还你”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
狠狠扎进李默的耳朵里。他攥着便利贴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手心里的汗几乎要将纸浸透。整个上午的《高等数学》课,李默如同坐在针毡上。
教授的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黑板上的公式扭曲变形,
的绿白花纹、王鑫合上记账本时镜片反的光、便利贴上那根歪扭的骨头和“欠12”的字样。
昨夜每一个细节都在脑中反复倒带、放大,
每一次回忆都让那杯奶茶带来的冰冷触感更加真实,也更加恐怖。午休的铃声一响,
李默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他没有去食堂,而是径直冲回了七号楼七层。
午后的阳光猛烈地穿透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光洁的水泥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他快步走到712宿舍旁边,心脏在胸腔里咚咚作响。墙壁。
只有光秃秃的、刷着陈旧绿色墙裙的水泥墙壁。平整,冰冷,没有任何缝隙,
更没有那扇斑驳的木门和锈蚀的“713”门牌。712宿舍的门紧挨着这面墙,严丝合缝,
仿佛昨夜的一切从未存在过。李默不甘心,伸出手指,
沿着墙壁与712门框的接缝处用力地抠挖、摸索。指甲划过粗糙的墙皮,
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和指腹的刺痛。什么都没有。墙壁坚硬、厚实,是彻彻底底的实体。
“同学,找什么呢?丢东西了?”一个路过的学长抱着篮球,看着李默怪异的举动,
好奇地问道。李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转身,急切地问道:“学长,打扰一下!
请问…请问这里,七楼,以前有过713宿舍吗?”抱着篮球的学长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他上下打量了李默几眼,
眼神里混合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713?学弟,你睡迷糊了吧?这栋七号楼,
每层都只有十二间宿舍,从701到712,清清楚楚!哪来的什么713?从来没听说过!
”他摇摇头,抱着篮球快步走开了,仿佛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学长的话像一盆冰水,
从头到脚浇透了李默。他失魂落魄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
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奶茶杯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便利贴上的“欠12”在脑中灼烧。713存在过,就在昨夜,那么真实。可现实的世界里,
它却从未存在。那么,他欠的,到底是什么?夜幕,像一个巨大的、沉重的黑色盖子,
再次缓缓扣了下来。七号楼嘈杂的人声渐渐平息,被夜晚特有的寂静所取代。
李默早早地爬上了床,拉上了床帘,将自己封闭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紧闭着眼睛,
努力调整呼吸,试图模仿熟睡的节奏。身体僵硬地躺着,每一块肌肉都因为紧张而微微酸痛。
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全力捕捉着寝室内外的每一丝声响。张浩和另外两个室友洗漱完毕,
低声交谈了几句,也陆续爬上床铺。不久,熟悉的鼾声开始在寝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编织成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噪音屏障。然而,就在这片鼾声之下,
另一种声音如同顽固的水滴,再次穿透了寂静,执着地渗入李默的耳膜。
哗啦啦…哗啦啦…清脆,密集,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是麻将牌被反复搓洗、碰撞的声音。
比昨夜更加清晰,更加具有穿透力,仿佛那声音的源头就在他的床帘之外,
就在这711宿舍的空气里。李默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血液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冰冷地回落。他紧紧闭着眼,但手指却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床单上划动、摩擦。指尖描绘的轮廓,
赫然是麻将牌上“萬”、“条”、“筒”的花纹!那“哗啦啦”的洗牌声越来越响,
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就在他耳边,就在这小小的床铺上,
疯狂地搓洗着那些冰冷的塑料方块。
“来玩啊…” “差一个…” “等你呢…”一些极其细微、如同耳语般的呢喃声,
夹杂在洗牌声中,若有若无,直接钻进他的脑海深处。这声音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像羽毛搔刮着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夜牌局带来的刺激感、赢牌时的短暂兴奋、空调的凉风、甚至王鑫他们那看似寻常的笑闹声,
都在这呼唤中被无限放大,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这一次,他几乎没有挣扎。
当那召唤的强度达到顶峰时,李默猛地掀开被子,动作快得近乎粗暴。他几乎是跳下床,
穿上拖鞋,毫不犹豫地拉开了711的房门。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惨白的光线再次充满狭长的空间。他径直走向尽头。它在那里。那扇门。斑驳的木门,
半开着。门牌上“713”三个数字依旧覆盖着暗红的锈迹,但今夜,
在走廊惨白灯光和门缝里漏出的、更加明亮的橙黄光线的共同映照下,那些锈迹似乎变薄了,
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类似褪色血痂的状态。数字本身,
竟隐隐透出一种类似珍珠母贝的、冰冷的、非自然的光泽。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的光比昨夜更亮,麻将牌碰撞的声音也更加响亮、急促。李默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似乎也带着牌桌上特有的、塑料和尘埃混合的气味。他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门板,轻轻一推。“哟!来得正好!就知道你会来!”门刚被推开,
那个穿着红色篮球背心的男生就大笑着迎了上来,一把抓住李默的手腕。他的手掌异常冰冷,
力气大得出奇,不容分说地将李默拉进房间。“快快快!今晚咱们玩大的!过瘾点!
”房间的布局和昨夜一样,但气氛却截然不同。空调开得更足了,
冷风吹得李默裸露的胳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轻响,
光线白得有些刺眼。拼起的课桌上,麻将牌已经整齐地码成了四道长城。
那本画着骨头的软皮抄摊开在桌角,翻开的是崭新的一页。李默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记账本。
前三行已经用黑色的签字笔清晰地写着: 李默 ×13 王鑫 √2
刘超 √1那个红色的对勾符号,像一只只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这是什么?
”李默指着记账本上王鑫和刘超名字后面的红色对勾,声音有些发紧。
王鑫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笑意,平静地解释道:“哦,
这个啊。就是你昨晚输的十三根骨头,我们哥俩儿各赢了几根。
”他用笔尖点了点李默名字后面的“×13”,
又指了指自己名字后面的“√2”和刘超名字后面的“√1”。“今晚你要是能赢回去,
就能销账。怎么样,公平吧?”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篮球赛的比分。
牌局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洗牌、抓牌的速度快得惊人。
塑料牌在桌面上碰撞、滑行、拍打的声音密集如骤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李默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他的大脑高速运转,
努力回忆着各种牌型组合,计算着可能的出牌路线。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第一圈,
他抓到一手难得的顺子牌。当王鑫打出一张关键的五筒时,李默心脏狂跳,
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将自己的牌推倒:“胡了!平胡!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哎哟,开门红啊!”红背心男生夸张地叫了一声。
王鑫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但没说什么,拿起笔,在李默名字后面那条代表欠债的横杠上,
干脆利落地划掉了三根骨头。记账本上变成了李默 ×10。
看着那被划掉的三个代表骨头的标记,李默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弛了一丝。然而,
这短暂的轻松感仅仅维持了不到两圈。形势急转直下。他开始疯狂地点炮。
无论他如何小心谨慎,打出的牌总会被下家刘超或者对家王鑫精准地抓住。
刘超那张瘦长的脸,随着李默每一次点炮而变得越来越阴沉,嘴角向下撇着,
眼神里透出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不耐烦。他赢牌时不再说话,
只是用指关节重重地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记账本上,
李默名字后面的“×”像癌细胞一样飞快地增殖。从×10跳到×15,
再到×18…王鑫手中的笔仿佛带着某种诅咒,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李默心脏的一次抽紧。
那红色的墨水写下的数字,像一道道不断加深的伤口。“啧,手气不行啊兄弟。
”王鑫又一次推倒李默点炮的牌,慢悠悠地打出一张“九条”,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李默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九条”,
又迅速扫过自己手中的牌面。一股电流般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将手中的牌全部推倒,
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的一个空奶茶杯:“胡了!边张!给钱!
”巨大的声音在房间里甚至激起了一点回响。王鑫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盯着李默的牌,
又看看自己刚打出的九条,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红背心男生吹了声口哨。
刘超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就在李默带着一丝报复般的快感,伸手拿起笔,
准备在王鑫的记账本上划掉自己赢回的三根骨头时——“慢着。”刘超冰冷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一只骨节分明、青筋微凸的手,像铁钳一样,
猛地按在了记账本上,阻止了李默的动作。李默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寒意。
刘超抬起眼皮,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另一只手,
用一种极其缓慢、带着仪式感的动作,从自己牌墙的末端摸起一张牌。他没有看牌面,
只是用拇指指腹在牌背上重重地摩挲了一下,然后“啪”地一声,将那张牌拍在了桌面上!
“杠。”他吐出这个字,声音不高,却像冰块砸在地面。接着,他再次伸手,
摸向牌墙尽头那张因为“杠”而需要补抓的最后一张牌。他的动作依旧缓慢,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张牌时,
房间里日光灯管发出的嗡嗡声似乎瞬间放大了。他捏住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然后,
手腕翻转,将牌面重重地砸向桌面!“开花。”刘超的声音毫无波澜,
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牌面朝上——一张绿色的“發”字牌,在惨白的灯光下,
那“發”字的边缘似乎流淌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暗沉的红光。“杠上开花,清一色带幺九,
满番。”刘超抬起按着记账本的手,指尖在“李默 ×18”的位置上轻轻点了点,
然后拿起笔,在“18”后面,动作流畅地添上了一个“+3”。
黑色的墨水在纸面上晕开一小圈。他抬起头,目光像冰冷的针,刺向脸色瞬间惨白的李默,
“别高兴太早。你的债,还多着呢。”凌晨四点,李默几乎是拖着脚步离开713的。
记账本上那个刺眼的李默 ×21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视网膜。王鑫送他到门口,
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程式化的热情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
动作亲昵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明天这个点,继续啊!手气总会转的!
”那轻松的语气,仿佛在约一场普通的篮球赛,而不是一场以人体骨骼为筹码的恐怖赌局。
接下来的三天,李默如同被一股无形的漩涡吸住,彻底沉沦。白天,他顶着浓重的黑眼圈,
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穿梭在教室、食堂和图书馆之间,
教授的声音、书本上的文字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噪音和符号。
他的思维完全被夜晚的牌局占据——复盘每一次出牌的得失,计算着牌型组合的概率,
揣摩着王鑫、刘超和红背心他始终不知道对方名字的出牌习惯。
欠下的骨头数量像滚雪球一样膨胀,从21到28,再到35、42…每一次输牌,
那红色墨水的“×”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他的神经。偶尔赢回一两根骨头带来的短暂狂喜,
如同饮鸩止渴,只会让下一次输牌的痛苦更加尖锐,也让他对下一次牌局的渴望更加病态。
他不再去想那扇凭空出现的门,不再去想那杯清晨出现的奶茶和便利贴。
他甚至开始刻意回避室友张浩担忧和探究的目光。713宿舍,成了他黑夜中唯一的目的地,
是释放那病态焦灼的唯一出口。每一次踏入那扇门,空调的冷风拂过皮肤,
麻将牌清脆的碰撞声入耳,都带来一种扭曲的、短暂的安宁感。他知道这很危险,很不对劲,
但那种沉溺其中的、近乎自毁的快感,已经完全压倒了他的理智。第五天清晨,
李默被窗外刺耳的鸟鸣声吵醒。头痛欲裂,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他挣扎着爬下床,
脚步虚浮地走进狭小、永远弥漫着水汽和消毒水味道的公共卫生间。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带来片刻的清醒。他抬起头,
看向洗漱池上方那面布满水渍和霉点的旧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的脸,
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扯了扯嘴角,想给自己一个疲惫的笑容。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自己的左臂,准备拿起毛巾擦拭脸上的水珠。动作,骤然僵住。镜子里,
他的左臂,在卫生间昏暗的白炽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视觉偏差。靠近肩膀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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