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泞与光永和七年的冬天格外冷。城西乱葬岗旁的破庙里,
十几个小乞丐挤在漏风的角落,争夺着半块发霉的干饼。朝阳是其中最瘦弱的一个,
他被推搡到最外面,额头磕在冰冷的石头上,渗出血迹,却没人看他一眼。他蜷缩起来,
听着肚子里饥饿的鸣叫,看着庙外灰暗的天空,眼神空洞。他没有名字,没有过去,
像野草一样自生自灭。“都在这里了?”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在庙门口响起。
小乞丐们瞬间噤声,警惕地望过去。门口站着一个披着厚实棉袍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
眉眼干净,气质温和,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他身后跟着两个沉默的仆从。
是林家医馆的少爷,林暖阳。镇上有名的小善人,时常会来施些粥饭。
暖阳的目光扫过脏污惊恐的小脸们,最后落在最外围那个额头带血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也正看着他,眼神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充满乞求,反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死寂,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暖阳走过去,蹲下身,从随身的药囊里拿出干净纱布和药粉。
“别动,你受伤了。”他的声音很轻,动作熟练地为他清理伤口。朝阳身体僵硬,没有动弹。
额头上传来的触感温暖而轻柔,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处理完伤口,
暖阳将带来的食物分发给孩子们。他看着朝阳狼吞虎咽地吃完一个馒头,
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朝阳摇头。暖阳看着他清亮的眼睛,沉默片刻。“我叫暖阳。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家?朝阳茫然。他只有这个破庙。旁边有乞丐嗤笑:“小善人,
小心他偷你东西!”暖阳没理会,只是向朝阳伸出手。“跟我走吧,至少有口热饭,
有地方遮风挡雨。”那只手干净、修长,与他满是污垢的手形成鲜明对比。朝阳看着那只手,
又看看暖阳澄澈的眼睛,内心挣扎。最终,求生的本能,以及对那点温暖的渴望,
让他慢慢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放在了那只温暖的手掌上。
第二章 阴影下的暖色林家是镇上的医药世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颇受敬重。
林父见儿子带回一个小乞丐,并未多言,只淡淡看了朝阳一眼,吩咐下人带他去洗漱更衣。
洗净污垢,换上虽旧却干净的棉布衣服,朝阳站在镜子前,几乎认不出自己。镜中的少年,
眉眼其实很清秀,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显得过分瘦削。暖阳给他起名“朝阳”。
“我叫暖阳,你就叫朝阳吧。”暖阳笑着对他说,“愿你能如清晨阳光,驱散所有阴霾,
获得新生。”朝阳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头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印记。暖阳待他极好,
亲自教他读书识字,辨识药材。朝阳天赋极高,学得很快。他沉默寡言,
却将暖阳的每一份好都刻在心里。他开始在医馆帮忙,做事麻利,
眼神里的死寂渐渐被一种专注取代。然而,阴影始终存在。镇上的孩子见了他,
还是会远远指着说:“看,林小善人捡回来的小乞丐。
”医馆的学徒私下议论:“少爷对他再好有什么用?底子里还是个下贱胚子。
”甚至林家的亲戚来访,也会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对林父说:“姐夫,暖阳心善是好事,
但来历不明的人,还是谨慎些好。”每一次,朝阳都沉默地低下头,握紧拳头。
那些话语像冰冷的针,刺破暖阳为他营造的温暖假象。只有暖阳,始终如一地护着他。
“朝阳是我弟弟,”他会对质疑的人认真地说,“他很好。”他会把最好的笔墨给朝阳用,
会把父亲给的精致点心留给他,会在朝阳被欺负时,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
朝阳贪恋这份温暖,却又无时无刻不被自己的出身和那些流言蜚语折磨。他拼命学习医术,
打理杂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配得上留在这里,配得上暖阳的善待。
第三章 裂痕十年弹指而过。暖阳继承了医馆,成了镇上口碑载道的林大夫,仁心仁术,
温润如玉。朝阳则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医术甚至在某些方面青出于蓝,
尤其擅长处理各种外伤急症。但他性子愈发冷峻沉郁,除了在暖阳面前会稍有缓和,
对旁人总是不苟言笑。暖阳到了适婚年纪,前来提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其中不乏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一次,暖阳救治了邻县一位富商独子的急症,富商感激不尽,
亲自登门,不仅奉上厚礼,更有意将独生爱女许配给暖阳,承诺以半数家产作为嫁妆。
这桩婚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对暖阳和林家极为有利。林父似乎也有些动心。
朝阳站在药柜旁,听着前厅的谈话,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一撮黄连,苦涩的味道弥漫在指尖。
他看到暖阳温言谢绝了富商,理由是自己潜心医术,暂无意成家。客人走后,
朝阳找到在后院煎药的暖阳。“为什么拒绝?”他直接问,“那对你是很好的机会。
”暖阳看着药罐里翻滚的汤汁,火光映着他温和的侧脸。“婚姻非儿戏,岂能因利结合?
况且……”他顿了顿,看向朝阳,笑容有些复杂,“我若成了别家的乘龙快婿,你怎么办?
难道我们要分开吗?”又是这样。朝阳的心猛地一沉。又是这种为他着想的姿态。
“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朝阳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
“你可以有你的人生,不必永远把我这个‘累赘’带在身边!”暖阳愣住了,
似乎没想到朝阳会这样想。“朝阳,我从未觉得你是累赘!
你是我弟弟……”“我不是你弟弟!”朝阳打断他,积压多年的情绪终于爆发,
“我只是你捡回来的乞丐!外面所有人都这么看!他们说你被我拖累了,
说我们……关系不正常!就因为我,你连大好姻缘都要推开!”他说完,转身冲回自己房间,
重重关上门。门外,是暖阳长久的沉默。第四章 决绝与坠落那场争吵后,
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冰墙。暖阳试图沟通,朝阳却愈发沉默。
他开始回避与暖阳单独相处,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医馆事务中,近乎自虐般地忙碌。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镇上地痞头目的儿子与人斗殴,身中数刀,血流不止,
被抬到医馆时已奄奄一息。暖阳恰巧外出采买未归。情况危急,朝阳毫不犹豫地接手救治。
他冷静地清创、缝合、止血、用药,手法精准利落,硬是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地痞头目带着手下赶来,看到儿子转危为安,对朝阳千恩万谢,留下重金酬谢。就在此时,
暖阳冒着大雨回来了。他看到满身是血的朝阳,以及旁边凶神恶煞却对朝阳恭敬有加的地痞,
脸色瞬间苍白。“你……你用了‘九转还阳针’?”暖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那是林家秘传,非核心子弟不传的救命针法,极其耗损心神,甚至有反噬之险。
他只在医书手札里给朝阳看过图解,从未亲自传授,更严禁他轻易使用。
而更让暖阳心惊的是,朝阳此刻的眼神——冷静、锐利,
甚至带着一丝与那些亡命之徒相似的……狠戾。“是。”朝阳平静地回答,“情况危急,
别无他法。”“你可知这针法若稍有差池,不仅救不了人,你自己也会……”暖阳上前一步,
想抓住他的手腕探查。朝阳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地痞头目看出两人气氛不对,
打了个圆场,带着手下和儿子离开了。医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凝滞。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暖阳看着朝阳,眼中满是痛心和困惑,“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那些人是镇上的毒瘤,你与他们牵扯过近,迟早会惹祸上身!”“在你眼里,
我是不是永远只能待在安全的医馆里,按你的规矩行医救人?”朝阳抬眼,目光如冰,
“就像你永远把我当成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乞丐一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
”“担心?”朝阳嗤笑一声,那笑容冰冷而破碎,“暖阳,你的世界太干净了。
你只知道救人,却不知道这世道,有时候需要以恶制恶!你以为靠着仁心就能解决一切吗?
没有他们留下的那些钱,医馆下个月的药材钱都凑不齐!你清高,你不屑,可现实呢?
”他将地痞留下的钱袋重重放在桌上。“看,这就是现实。你救不了所有人,
也改变不了我的出身。我身上永远洗不掉乱葬岗的泥泞和卑微!”说完,
他不看暖阳瞬间惨白的脸,转身冲进茫茫雨幕之中。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第五章 深渊与微光朝阳离开了小镇。他凭借高超的医术和那股不要命的狠劲,
很快在江湖上混出了名堂。他不再用“朝阳”这个名字,人们称他“鬼医”,既敬且畏。
他救人,也用毒,游走在黑白边缘,价格高昂,性情乖僻。
他刻意不去打听任何关于暖阳的消息,试图将那段温暖的过往彻底埋葬。他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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