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的门被轻轻带上时，海青青还能听见外面王胖子的大嗓门在讨论下潜装备。
他坐在唯一的小凳上，指尖摩挲着脚踝残留的鳞光——那几片银蓝鳞片像月光凝成的，在昏暗里泛着细碎的光，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换衣服时，他才发现解语花给的不仅是药膏。
叠在衣服最底下的是一条浅灰色长裤，裤脚处缝着细密的暗纹，展开来看，竟像是用银线绣的浪花，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海青青捏着裤脚，忽然想起刚才解语花低头涂药膏时，睫毛在眼下投的阴影，也是这样安静又妥帖。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海青青慌忙把裤脚塞进袜子里，遮住那点鳞光：“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吴邪探进头来，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碗：“给你下了点面，加了个蛋，趁热吃。”
他的目光扫过海青青的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大概是没想到尾鳍消失得这么快，但很快就笑了笑，把碗放在小桌上，“小花说你可能不习惯吃太油腻的，没放辣椒。”
面条冒着热气，卧在上面的荷包蛋煎得边缘微焦，淌出的蛋黄混着汤香，勾得海青青肚子首叫。
他确实饿了，从被卷进漩涡到现在，只在颠簸中吞过几口海水。
“谢谢。”
他拿起筷子，发现筷子是竹制的，顶端被磨得圆润光滑，显然用了很久。
吴邪没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吃，像在看什么稀奇的小动物：“你的腿……平时都这样？
还是能变回去？”
海青青嘴里塞着面条，含糊道：“遇水会变，紧张也会……”说到这儿突然停住，脸颊发烫——刚才在甲板上，大概就是因为太害怕，才没能及时收起尾鳍。
“那挺好，”吴邪没追问，反而笑起来，“下水时倒省了潜水服。”
海青青抬眼看他，发现这个穿着连帽衫的男生，眼睛很亮，笑起来眼角会弯成月牙，像他小时候在珊瑚丛里见过的月光鱼。
命定珠在胸口轻轻跳了跳，比刚才面对王胖子时更温和些。
“对了，”吴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这个给你。”
是一枚小小的指南针，金属外壳被磨得有些旧，指针却依旧灵敏地指向北方。
“在海底容易迷路，这个或许用得上。”
海青青捏着冰凉的指南针，突然觉得这小小的物件比他族里那些华丽的珍珠饰品更让人安心。
他点点头，把指南针塞进裤兜，正好贴在脚踝的鳞光处，传来一点微弱的凉意。
吴邪走后，海青青很快吃完了面。
他把碗洗干净放在门口，转身时，目光落在隔间角落的排水口——那里正缓缓渗出一小滩水，倒映着他脚踝的鳞光。
他走过去，指尖刚触到水面，那些鳞光突然变得明亮，像被唤醒的星辰。
“果然是水系的。”
海青青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鳞光瞬间暗下去。
解语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卷纱布，大概是怕他不会缠绷带。
“没、没什么……”海青青慌忙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洗手台。
解语花走进来，目光落在排水口那滩水上，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用干净的布把水擦干，动作自然得像在处理自己的东西。
“这里的排水系统不太好，别沾太多水。”
他起身时，顺手把纱布放在桌上，“伤口记得每天换一次药，我放在这儿了。”
海青青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注意到他衬衫袖口的暗纹——不是普通的绣花，而是极细的银线绣的鱼群，游动的方向竟和他族里古老壁画上的一模一样。
“你的袖口……”解语花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祖传的手艺，随便绣的。”
海青青还想问什么，隔间的门又被推开，黑瞎子晃悠悠地走进来，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小家伙藏这儿呢？
胖爷说要给你起个外号，叫‘小尾巴’怎么样？”
海青青下意识往解语花身后躲了躲，这个戴墨镜的男人身上有股烟草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和吴邪的温和、解语花的清冷都不同，像带着刺的海胆，让人有点怕，又忍不住好奇。
解语花侧身挡住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别吓他。”
黑瞎子挑了挑眉，没再逼近，只是把刀收起来：“行吧，不逗你了。
说正事，明天一早下潜，你那尾巴……哦不，腿，能适应潜水服吗？”
“可以。”
海青青小声说，“只要不太紧张，不会变回去。”
“那就好，”黑瞎子吹了声口哨，“胖爷己经把你的装备准备好了，比我们的大一号，宽松点舒服。”
他顿了顿，突然凑近，墨镜几乎要碰到海青青的脸，“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海马族，是不是都这么怕生？”
海青青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屏住呼吸，脚踝的鳞光又亮了起来，这次却没消失——因为解语花伸手把黑瞎子推开了些，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冷意：“差不多得了。”
黑瞎子笑了笑，没再为难，转身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冲海青青摆了摆手，像只狡黠的海鸟。
隔间里恢复安静，只剩下他和解语花。
海青青的心跳得厉害，低头看向脚踝，那几片鳞光竟在解语花的注视下，慢慢变成了半透明的粉色，像珊瑚虫刚吐出的新骨。
“他就这样，别往心里去。”
解语花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你要是不想和他一组，可以跟我。”
海青青猛地抬头，撞进他平静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像深海里的黑曜石，看着冷，却藏着光。
命定珠在胸口烫了一下，比面对吴邪时更清晰，比面对黑瞎子时更安定。
“好。”
他听见自己说。
解语花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快得像错觉：“那我去告诉你装备放在哪儿。”
他转身时，海青青看到他后颈的衣领下，露出一点银色的链子，坠着个小小的金属片，形状像片鱼鳍。
隔间的门再次关上，海青青靠在墙上，摸着胸口发烫的命定珠。
他想起族里的预言——命定之人会在三次心跳加速时出现，一次因温和，一次因好奇，一次因心安。
刚才面对吴邪，是温和；面对黑瞎子，是好奇；而现在，面对解语花……他低头看向脚踝的鳞光，粉色己经褪去，变回了银蓝，却比之前更亮了些。
海青青轻轻笑了笑，原来跨越次元的寻找，真的能遇到让命定珠发烫的人。
窗外的浪声渐渐平息，船舱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隔间的小灯还亮着，映着那卷放在桌上的纱布，和纱布旁静静躺着的指南针。
海青青知道，明天的下潜，注定不会平静。
但此刻，他握着那枚旧指南针，感受着脚踝残留的暖意，第一次对未知的前路，生出了期待。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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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饿了，从被卷进漩涡到现在，只在颠簸中吞过几口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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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过去，指尖刚触到水面，那些鳞光突然变得明亮，像被唤醒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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