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断案录黄泉纸柳青玄顾九渊免费小说免费阅读_推荐完结小说九渊断案录黄泉纸(柳青玄顾九渊)

夜雨如织，冰冷的雨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氤氲了江州府衙后门那两盏在风中摇曳的气死风灯。

顾九渊站在狭小的殓房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浸透了夜色的石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与石灰混杂的气味，试图掩盖那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他面前简陋的木板上，躺着一个人，以白布覆面，只露出一双肿胀青紫、毫无生气的脚——那是他挚友程远之在这个世间留下的最后痕迹。

几个时辰前，他还在油灯下翻阅卷宗，试图从故纸堆里寻找一丝线索，以印证他心中那个关于程远之近来行为异常的猜测。然而，等来的不是挚友的密信，却是一纸冰冷的讣告——“程县令酒后失足，溺于清河浅滩。”

失足？浅滩？顾九渊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一股寒意从脊椎悄然爬升，比这秋夜的雨更冷数分。

“顾大人，您看……程县令确实是不幸……” 本县的王主簿搓着手，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悲戚与为难，“现场勘验过了，并无搏斗痕迹，也无人目睹。按律，这……”

“开棺。” 顾九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断了王主簿的话。

王主簿一愣：“这……顾大人，程县令已然入殓，再惊扰死者，恐怕于礼不合，也……”

“我说，开棺。” 顾九渊缓缓转过头，目光如两道冰锥，刺破雨夜的沉闷，“程远之，不会死在及膝的浅滩里。我要亲自验看。”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王主簿被他目光中的冷意慑住，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不敢再言，只得示意一旁的仵作上前。

白布被轻轻掀开，程远之那张曾经温润儒雅的面孔，此刻因溺水而肿胀变形，皮肤泡得发白起皱，唯有口唇处透着诡异的青紫。

顾九渊俯下身，无视那令人不适的景象，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程远之的每一寸皮肤。他从一旁的工具箱里取出一副素布手套，动作沉稳地戴上，指尖隔着薄布，按压着尸身的颈项、胸腹、四肢。

“顾大人，小的已经仔细验过，确系溺水无疑……” 老仵作在一旁小声补充。

顾九渊恍若未闻。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传来的触感上。肌肉松弛，关节僵直，符合溺亡特征。但……太符合了，反而显得刻意。

他执过程远之冰冷僵硬的手，就着昏黄的灯光，一寸寸地检查。指甲缝隙里，似乎有些许异样。他用细长的银探针，小心翼翼地剔出一点微小的颗粒，置于掌心。那是几近于黑的赤色黏土，质地细腻，粘性颇强。

“此物，” 顾九渊将掌心递到王主簿和仵作面前，“江州地界，何处有此土？”

王主簿眯着眼看了看，茫然摇头。老仵作迟疑道：“回大人，这……像是烧窑用的土。城西废弃的官窑那边，倒是产这种赤土，别处……小人就不知了。”

城西官窑。顾九渊默默记下。

他继续检查，目光最终落在程远之的背部。尸斑沉积，并无明显外伤。但他并未放弃，沉吟片刻，对老仵作道：“取葱白，捣烂，以布包裹，温火煨热。”

老仵作虽不明所以，还是依言照办。很快，温热的葱白包被敷在程远之的背脊上。顾九渊静立等待，殓房里只剩下雨水敲打窗棂的沙沙声，以及几人压抑的呼吸。

约莫一炷香后，他示意取下葱包。只见程远之背部的皮肤上，竟缓缓显现出几处淡紫色的淤痕！那痕迹极淡，形状怪异，并非寻常殴打所致，倒像是被某种独特的手法，以极大的力道按压在几个特定的穴位上。

顾九渊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麻痹！这是极高明的近身擒拿手法，针对要穴，中者瞬间浑身瘫软，口不能言，连挣扎都做不到。难怪现场没有搏斗痕迹！

一个浑身麻痹的人，如何能“失足”落水？

“王主簿，” 顾九渊的声音冷得像冰，“程县令‘落水’的浅滩，水深几何？”

“呃……约莫，约莫及膝，最深不过腰际。”

“一个成年人，在及膝的水中，如何溺亡？” 顾九渊逼问。

王主簿额头冒汗，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至此，顾九渊心中已有定论。程远之绝非意外身亡，他是被人以专业手法制伏后，移至水边，投入水中溺毙的！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是谁？为何要杀一个清廉刚正的县令？是为了灭口，还是掩盖更大的秘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程远之的手。就在方才检查时，他注意到死者紧握的拳头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之前被淤泥和僵直的手指掩盖了。他小心地、一根根掰开那冰冷僵硬的手指。

掌心里，紧紧攥着一角被河水浸透、几乎烂掉的黄泉纸。这是民间祭奠用的最粗糙的草纸，廉价易碎。

纸上，似乎曾写过字迹，但墨迹早已被河水泡得晕开，模糊一团，再也无法辨认。

赤色黏土，专业擒拿，伪造现场，还有这角看似无用、却让程远之至死紧握的黄泉纸……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隐藏在雨夜深处的、冰冷的真相。程远之用他的死亡，发出了无声的证词。

顾九渊轻轻捻动着那角湿软的黄泉纸，眼中翻涌着化不开的浓雾与杀意。

“远之，” 他在心中默念，“无论是谁，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雨，下得更急了。仿佛天地也在为这桩冤屈，恸哭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