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车最终在一阵剧烈的咳嗽般的颤抖后，彻底熄了火，如同一匹耗尽最后气力的老马，瘫倒在荒芜的国道上。
引擎盖下冒出的青烟，带着金属烧灼的焦糊味，迅速弥散在死寂的空气里。
陈默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哀鸣，随即被无边的寂静吞噬。
燃油耗尽，水箱过热，这辆从废弃修理厂勉强开出来的破车，终究没能扛过这漫长而绝望的跋涉。
他推开车门，脚踩在布满裂纹的柏油路上，扬起的灰尘带着一股干燥的土腥味。
林小雨默默地从副驾驶下来，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习惯性地握紧了手中那根磨尖了的钢筋——这是她现在的武器。
长时间的奔波和营养不良，让她原本清秀的脸庞消瘦了不少，眼神却像被磨砺过的石头，多了几分硬朗。
“我们走了多远了，这是到哪里啦？”
她望着前方似乎永无尽头的道路，轻声问。
陈默展开那张磨损严重的地图，指尖在上面划过一道曲折的线。
他们的位置，距离那条被称为天堑的大江，依然隔着令人绝望的距离。
7000公里的归家路，仿佛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还远着呐。”
他收起地图，声音沙哑。
希望像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
他们清理了车上最后一点有用的物资：半壶浑浊的、需要沉淀才能饮用的水，几块硬得能崩掉牙的压缩饼干，以及一个在某个废弃哨所找到的、电池电量始终徘徊在红色区域的军用便携电台。
每天傍晚，陈默都会打开电台，调遍所有频段。
大多数时候，只有电流的嘶嘶白噪音，如同这个死去的世界最后的呼吸。
偶尔，会捕捉到一些断续、扭曲的人声，夹杂着枪声和惨叫，随即又消失不见，像是从地狱边缘传来的残响。
更多的时候，是一些重复播放的、语速极快的官方录音，宣称在某某地点建立了安全区，提供庇护，但那些地名要么遥远得不可思议，要么早己在之前的搜索中被证实是谎言或陷阱。
希望在一次次的调频中升起，又迅速破灭。
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这两个孤魂野鬼，在无边的腐烂中艰难跋涉。
第二章：死水微澜与购物中心的巨口离开抛锚的皮卡第三天，他们抵达了一个依附在国道旁的小型服务区。
与之前见过的不同，这个服务区仿佛被时间遗忘，又或者说，被死亡彻底浸透。
一潭死水环绕着服务区的建筑，水色墨绿，粘稠得如同油污，表面漂浮着厚厚的泡沫和各种难以辨明的腐烂杂物。
一股浓烈的、类似臭鸡蛋和腐烂肉块混合的恶臭，从水潭中蒸腾起来，几乎形成肉眼可见的瘴气。
蝇虫如同黑色的风暴，在水面上空盘旋，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服务区的主建筑是一座两层楼的购物中心，玻璃幕墙大多破碎，像一张掉光了牙齿的巨口，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广场上，十几只行尸在漫无目的地徘徊，它们的衣物被酸臭的雨水和污物腐蚀得更加破烂，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腐烂的疮口，有些甚至能看到里面森白的骨头。
“水……必须补充水。”
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广场和建筑内部。
他能感觉到，那黑暗的窗口后面，有更多的东西在窥伺。
他们花费了大半个下午，利用行尸行动迟缓的特性，像捉迷藏一样，一点点清理着广场外围的零星行尸。
陈默的动作更加熟练和狠辣，钢管砸碎颅骨的声音沉闷而干脆。
林雨水也克服了最初的恐惧，能够在他应付多个目标时，用钢筋从旁策应，刺穿行尸的眼窝或太阳穴。
但真正的挑战，在那座购物中心里面。
当他们终于清理完广场，靠近主入口时，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腐烂气味如同实质的墙壁，迎面撞来。
那不仅仅是尸臭，还混合了食物变质、塑料燃烧、霉菌疯狂滋生的味道，形成一种足以让任何人晕厥的毒气。
入口内部一片狼藉，倒塌的货架、散落的商品、干涸发黑的血迹构成了一幅末日静物画。
光线从破洞的屋顶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道昏黄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和更微小的腐烂颗粒。
而在这片狼藉之中，在那些光柱照射不到阴影里，传来了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和嗬嗬声。
那里面的行尸，数量远超他们的想象。
第三章：黑暗中的窒息狩猎陈默和林雨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但他们需要物资，尤其是干净的水和可能存在的药品。
“跟紧我，别出声，小心脚底下。”
陈默压低声音，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仿佛要将勇气也一同吸入肺中，然后率先踏入了那片浓郁的黑暗。
购物中心内部的光线极其晦暗，视线严重受阻。
眼睛需要时间适应，但鼻子却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酷刑。
每一步都踩在滑腻的、不知名的污秽上，发出细微的“噗呲”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对未知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每一个倒塌的货架后面，每一个敞开的店铺门口，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几乎要掩盖掉那些来自西面八方的、细微的腐烂生物的活动声响。
他们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记忆中超市场景的方向移动。
经过一个儿童游乐区时，陈默的手电光扫过一只卡在塑料滑梯里的行尸，它只剩下半截身体，却依然执着地朝着光的方向伸出腐烂见骨的手臂，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突然，前方一个化妆品柜台后面，猛地站起一个身影！
它穿着售货员的制服裙，半边脸己经腐烂脱落，露出颧骨和牙齿，空洞的眼窝首勾勾地“望”向他们。
太近了！
不足五米！
陈默甚至能闻到它身上那股比环境气味更浓烈的、属于个体腐烂的恶臭。
恐惧像冰水泼洒全身，但他的身体反应快于思维！
“退后！”
他低吼一声，将林雨水往后一推，同时身体侧闪，躲开了行尸扑来的手臂。
那手臂带着腐烂的腥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行尸扑空，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栽倒。
陈默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钢管带着积蓄的力量，自上而下，狠狠砸在它的后脑勺上！
“咔嚓！”
颅骨碎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行尸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黑红色的粘稠液体从破口汩汩流出。
然而，这边的动静虽然短暂，却像在平静（死寂）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立刻，周围阴影里，嗬嗬声变得密集而亢奋起来！
更多的身影从货架后、收银台下、甚至悬挂的衣物中钻出！
它们被声音和活人的气息吸引，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
“跑！
去生鲜区！
那里可能有后门！”
陈默当机立断，拉起林雨水就往记忆中的方向冲去。
黑暗成为了最大的敌人。
手电光在剧烈奔跑中晃动不止，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不断变化的地狱景象。
腐烂的手臂不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伸出，试图抓住他们。
他们撞开挡路的购物车，踢开散落的罐头，每一次碰撞都引来更多行尸的注意。
林雨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她的裤腿被一只趴在地上的行尸抓住，那行尸仰着头，张开的嘴里牙齿黢黑，朝着她的小腿咬去！
陈默想也不想，回身一钢管精准地刺入那行尸的眼窝，用力一搅！
行尸剧烈抽搐一下，松开了手。
他们不敢停留，拼命狂奔。
身后的嗬嗬声汇集成一股恐怖的声浪，紧紧追赶。
腐烂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缠绕不去。
肺部火辣辣地疼，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终于，前方出现了“生鲜超市”的指示牌，以及一扇半开着的、通往后方装卸区的铁门！
陈默用尽最后力气冲过去，猛地将铁门完全拉开，将林雨水推了进去，然后自己闪身而入，反手将门死死关上，并用一根找到的铁棍插进了门把手里。
“咚！
咚！
咚！”
门外，是身体撞击铁门的沉闷声响，以及无数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噪音，混合着不甘的嘶吼，持续不断，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门内，陈默和林雨水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污血和腐烂的黏液，从额头淌下。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几乎虚脱。
他们得到了几瓶矿泉水和一些密封包装的食物，但代价是几乎耗尽了体力，以及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极致体验。
第西章：天堑横江与渡口鬼域历经千辛万苦，当那条宽阔浩渺、望不到对岸的大江终于横亘在眼前时，陈默和林雨水心中涌起的，并非接近目标的喜悦，而是更深的无力与绝望。
所有连接两岸的大桥，都断了。
最近的那座斜拉索大桥，中间一段己经完全塌陷，巨大的桥面坠入江中，只留下狰狞的钢筋骨架指向天空。
其他桥梁要么被炸毁了桥墩，要么被密密麻麻的废弃车辆和军方临时设置的障碍物彻底堵死，远远就能看到上面徘徊的密集黑影和隐约传来的嘶吼。
江水浑浊湍急，泛着不健康的黄褐色，水面上漂浮着树枝、塑料垃圾，以及一些难以辨明的、疑似腐烂残骸的团块。
沿江而下，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渡口。
这里在末世前似乎是一个繁忙的客货运输枢纽，如今却变成了一个混乱、肮脏、充斥着绝望气息的幸存者聚集地。
锈迹斑斑的渡轮和货船歪斜地靠在码头边，有些己经半沉入水。
岸上，用集装箱、破旧汽车和废弃建材搭建的窝棚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贫民窟。
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腥气、窝棚区的屎尿骚臭、以及若有若无的腐烂味。
形形色色的幸存者在这里出没，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警惕，像幽灵一样在废墟间游荡。
也有一些看起来更强壮、更凶狠的人，身上带着武器，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每一个新来的面孔。
这里有自己的规则，或者说，没有规则，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
陈默和林雨水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注意。
他们相对整齐的衣着（尽管沾满污垢）、陈默精悍的气质以及手中的武器，都显示他们不是普通的流浪者。
几个蹲在码头边、眼神浑浊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盯着林雨水，发出猥琐的笑声。
陈默冷冷地回望过去，握紧了手中的钢管，那几人接触到他的目光，悻悻地移开了视线，但恶意并未消散。
他们打听到，想要过江，唯一的方法是乘坐“摆渡人”的船。
那是一个自称“老鱼”的神秘人物控制的势力，他们有几艘勉强能用的快艇和舢板，但索要的“船票”高昂得令人咋舌——不是金银，而是食物、药品、武器，或者……人。
第五章：深渊之价在渡口最混乱区域的一个由废弃船舱改造的“交易所”里，陈默见到了“老鱼”。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干瘦、手指被烟熏得焦黄的中年男人，眼神像江里的鱼一样滑腻而冰冷。
“过江？”
老鱼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打量着陈默和林雨水，“可以。
两个人，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斤粮食？
或者等价的药品？”
陈默问。
老鱼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五斤？
你当是喂鱼呢？
五十斤。
压缩饼干、罐头，或者等价的抗生素、武器零件。
少一两，免谈。”
五十斤！
这几乎是陈默他们全部物资的好几倍！
根本不可能。
“我们没有那么多。”
陈默沉声道。
“那就用别的抵。”
老鱼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林雨水身上扫过，“这妞儿不错，留下她，你可以免费过江。”
林雨水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陈默的胳膊。
陈默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不可能。”
“那就没办法了。”
老鱼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或者，你们可以帮我做件事。
做好了，船票免了，我再给你们十斤粮食。”
“都什么事？”
老鱼凑近一些，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浓重的烟臭：“码头西边，那艘半沉的‘宁远号’货轮，上面有个小医务室。
帮我从里面拿回一个黑色的金属手提箱。
箱子应该还在里面。”
陈默心中一动，那艘货轮他见过，倾斜在浅滩上，船体锈蚀严重，甲板上隐约能看到徘徊的身影。
“那上面有行尸。”
陈默说。
“当然有，还不止一两只。”
老鱼笑得像只老狐狸，“没点难度，我会出这个价？
干不干？
不干就滚蛋，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是接下这个几乎等同于送死的任务，去搏那一线过江的希望？
还是放弃，困死在这绝望的南岸，或者尝试其他更不可能的途径？
陈默看着窗外浑浊的江水和对岸模糊的、仿佛永远无法抵达的北方，想起了地图上那漫长的7000公里，想起了父母和妹妹可能望眼欲穿的身影。
他转过头，看向老鱼，眼神里所有的犹豫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地图，船上的结构图，还有尽可能多的信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个任务，我们接了。”
林雨水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但她看着陈默坚毅的侧脸，最终，颤抖着，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渡江之誓，需以深渊为价。
而他们的下一站，将是那艘漂浮在江边的、充满未知恐怖的钢铁坟墓——“宁远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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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她的裤腿被一只趴在地上的行尸抓住，那行尸仰着头，张开的嘴里牙齿黢黑，朝着她的小腿咬去！
陈默想也不想，回身一钢管精准地刺入那行尸的眼窝，用力一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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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
门外，是身体撞击铁门的沉闷声响，以及无数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噪音，混合着不甘的嘶吼，持续不断，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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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斤。
压缩饼干、罐头，或者等价的抗生素、武器零件。
少一两，免谈。”
五十斤！
这几乎是陈默他们全部物资的好几倍！
根本不可能。
“我们没有那么多。”
陈默沉声道。
“那就用别的抵。”
老鱼的目光像毒蛇一样在林雨水身上扫过，“这妞儿不错，留下她，你可以免费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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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面有行尸。”
陈默说。
“当然有，还不止一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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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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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的下一站，将是那艘漂浮在江边的、充满未知恐怖的钢铁坟墓——“宁远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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