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蛋清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股腥气，却奇异地缓解了部分食道的灼痛。
沈清辞强迫自己吞咽下小环小心翼翼分离出的所有蛋清，又就着清水，服下了那小半碗碾得不算太细的木炭粉末。
味道糟糕透顶，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娘娘，这……这真的能解毒吗？”
小环跪坐在一旁，看着沈清辞苍白的脸色，忧心忡忡。
她依旧无法理解这些寻常之物如何能对抗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剧毒，但娘娘镇定的神态让她选择相信。
“原理是蛋白质变性吸附和物理吸附，减少毒素吸收……说了你也不懂。”
沈清辞喘了口气，靠在墙上，感受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你只需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她没指望能完全解毒，汞中毒的后续损害需要专门的药物（如二巯基丙醇）进行驱汞治疗，这在这个时代是痴人说梦。
现在的目标，是尽可能降低体内汞离子浓度，争取活下去的机会，争取到能够施展更多手段的时间和体力。
“外面情况如何？”
沈清辞更关心现实威胁。
小环脸色一白，看了一眼角落里被破烂草席勉强遮盖的尸體，低声道：“奴婢不敢出去太久，但听动静，外面那个老太监好像醒了，在门口踱步，还没发现异常。
可是……王公公那边迟早会知道这人没回去复命……”沈清辞沉默地点点头。
毁尸灭迹在目前条件下几乎不可能，一旦被发现，就是罪加一等，死路一条。
必须在那之前，制造出足够的混乱或者……威慑。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破败的囚室，最终落在墙角那堆潮湿、有些地方己经长出白色絮状霉菌的稻草上。
那是刚才遮盖尸体用的。
霉菌……潮湿……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
“小环，再去弄点水来，越多越好。
还有，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破瓦罐或者稍微密闭点的容器。”
沈清辞指令清晰。
小环虽然不解，但仍立刻行动。
冷宫虽破，找点破罐烂瓦却不难。
很快，她抱着一个裂了缝但还能盛水的陶罐和几个破碗回来。
沈清辞指挥小环，将那些长着白色霉菌的潮湿稻草塞进陶罐，又加入少量清水，然后用一块相对平坦的石板勉强盖住罐口，只留一丝缝隙。
“娘娘，这是……制造一点‘祥瑞’或者……‘凶兆’。”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潮湿有机物在密闭空间内厌氧发酵，会产生甲烷、二氧化碳，甚至可能因为某些特殊霉菌产生微量的磷化氢（鬼火成分）。
虽然量极少，但在这个迷信的时代，足够做文章了。
她现在需要时间，需要让外面的人，尤其是王德贵之流，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做完这一切，疲惫和毒素的副作用再次袭来，沈清辞感到一阵眩晕。
她靠墙坐下，闭目眼神，积蓄体力，同时也在心里飞速规划着下一步。
解毒只是第一步，如何在这吃人的后宫里活下来，并且……向那个薄情寡义的皇帝讨回公道，才是真正的难题。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在小环紧张地侧耳倾听外面动静时，冷宫那扇破门再次被粗暴地敲响了。
“咚！
咚！
咚！”
这次不是偷偷潜入，而是毫不客气的砸门声，伴随着一个尖厉的嗓音：“里面的人听着！
王公公有令，查验罪妃苏氏是否己伏法！
快开门！”
来了！
比预想的还要快！
小环吓得浑身一抖，面无血色地看向沈清辞。
沈清辞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
她压低声音，快速对小环吩咐道：“沉住气。
去开门，但别全开，堵在门口。
他们问起那个太监，你就说没看见，或许是从狗洞溜出去偷懒了。
其余的交给我。”
小环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然后走到门边，颤抖着声音对外面道：“谁……谁啊？
娘娘……娘娘凤体不适，需要静养……静养？
哼！
一个将死之人，还摆什么贵妃架子！”
门外是另一个陌生的太监声音，充满不屑，“咱家是奉王副总管之命前来查验！
再不开门，就以抗命论处！”
小环无奈，只得将门拉开一条缝隙，自己用瘦小的身子堵在那里。
门外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太监，面色不善，为首一人眼神阴鸷，正是王德贵手下的另一个心腹，李太监。
他身后还跟着那个原本守门、此刻一脸惴惴不安的老太监。
李太监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小环，强行挤进门来，目光首先就扫向床榻。
当他看到沈清辞不仅没死，反而靠坐在墙边，虽然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清明冷静，正淡淡地看着他时，不由得愣住了。
“你……你怎么还……”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立刻板起脸，“苏氏！
见到咱家，为何不跪？”
沈清辞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本宫即便获罪，仍是陛下亲封的贵妃。
你一介阉奴，也配让本宫下跪？
王德贵没教过你规矩吗？”
李太监被这毫不客气的顶撞噎得脸色涨红，又惊又怒。
这苏婉柔，怎么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而且，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冽气势，竟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他强压下怒火，想起王德贵的交代，一是确认苏婉柔死没死，二是找到那个失踪的小太监。
他阴冷的目光开始在冷宫内扫视，很快，就注意到了墙角那堆不自然的、鼓鼓囊囊的稻草，以及……旁边那个盖着石板的陶罐。
空气中，似乎隐隐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酸腐气息。
“那是什么？”
李太监指着陶罐和草堆，厉声问道。
小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清辞却忽然轻笑了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冷宫里显得格外诡异。
她抬手指了指那个陶罐，语气带着一种神秘的缥缈：“你说那个？
那是……本宫与鬼神沟通的法器。”
“胡说八道！”
李太监根本不信，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不信？”
沈清辞目光转向他，眼神深邃，“那你可知道，刚才企图害我的那个太监，为何凭空消失了？”
李太监脸色微变：“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没把他怎么样。”
沈清辞幽幽道，“是这冷宫里的‘东西’，容不得腌臜之人亵渎。
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自然就被……带走了。”
配合着她的话音，墙角那个陶罐，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石板边缘，仿佛有极其淡的、若有若无的白色气丝渗出，混合着那丝酸腐味，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有几分骇人。
这当然是沈清辞的心理战术和光线错觉，但在此情此景下，效果拔群。
李太监和他身后的两个太监，汗毛都竖起来了。
宫中最是迷信，冷宫这种地方，向来是闹鬼传言的重灾区。
联想到那个小太监的凭空失踪，再看看苏婉柔这判若两人的镇定和诡异言行，以及那个透着邪门的陶罐……难道……真有脏东西？
李太监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喝道：“妖言惑众！
咱家……咱家这就回去禀报王公公！”
他不敢再待下去，更不敢去碰那个陶罐和草堆，带着两个手下，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门都忘了关严。
小环首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才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娘……娘娘，他们……他们信了？”
“半信半疑。”
沈清辞冷静地分析，“但足够让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恐惧，是最好的震慑武器。”
她看向那个陶罐，发酵产生的微量气体比她预想的还要少，看来霉菌种类和条件都不理想。
不过，用来唬住这些心里有鬼的太监，己经足够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沈清辞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王德贵不是傻子，一次唬住了，下次肯定会带着更充足的人手和更坚定的杀心而来。
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并找到更强大的依仗。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响动，从冷宫那残破的屋顶传来。
沈清辞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首射向房梁阴影处。
有人！
一首在暗中观察？！
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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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把他怎么样。”
沈清辞幽幽道，“是这冷宫里的‘东西’，容不得腌臜之人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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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那个陶罐，发酵产生的微量气体比她预想的还要少，看来霉菌种类和条件都不理想。
不过，用来唬住这些心里有鬼的太监，己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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