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终成空林书苏瑾热门的小说_热门小说在线阅读机关算尽终成空林书苏瑾

江南的雨总也下不完，像绣娘手中永远抽不完的丝线，将整个水云镇织进一片潮湿的雾霭里。

苏瑾蹲在镇口老槐树下蜷曲的树根上。

她脑子里正在拨弄着无形的算盘——“三贯铜钱分与三人，甲得乙丙之和半，乙得甲丙之和三分之一，问各得几何？” 泥水浸透她草鞋的破洞，脚趾冻得发麻。

“小丫头，又在偷学？” 苍老的声音裹着雨气钻进耳朵。苏瑾惊得回头。

镇上的账房先生陈老头正站在三步开外，背着那个油光发亮的紫檀算盘匣子，一根磨得发亮的竹杖点着湿漉漉的青石板，雨水顺着他枯草般的胡须往下滴。

她慌忙起身，单薄的粗布襦裙下摆吸饱了泥水，沉甸甸地坠着。“陈先生，我……”雨水打湿的额发黏在冰凉的脸颊，她也顾不上擦，手指局促地绞着衣角。

“伸出手来。”陈老头放下竹杖，从洗得发白的灰布袖子里摸出一枚被摩挲得温润光滑的骨制算珠。

那珠子带着老人身上特有的陈墨和旧纸的味道。

“昨日教的归除法，可还记得？” 苏瑾依言摊开手。

小小的掌心粗糙，布满细小的裂口和薄茧，那是冬日里浆洗衣物、帮母亲理绣线留下的印记，食指指尖还有个新鲜的红点是昨晚被绣花针扎的。

陈老头将那枚冰凉沁骨的算珠放在她掌心：“三归七除，开始。”

雨声淅沥，敲打着老槐树阔大的叶子，也敲打着苏瑾紧绷的心弦。

“三一三十一，”唇瓣微启，极低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如同呓语，“三二六十二……三七二十一，逢三进一……”算珠在她掌心似乎真的滚动起来，带着凉意。

她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

雨更大了些，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她却恍若未闻。

忽然，她猛地睁眼，乌黑的眸子亮得惊人：“得二百一十四文，余二文！”

陈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拈着稀疏的山羊胡沉吟片刻，目光掠过苏瑾身上打满补丁却浆洗得干净的旧襦裙，又落在她冻得发红却满是倔强的脸上。

他解开背上的算盘匣子，窸窸窣窣摸了半天，掏出一本用黄麻纸仔细包裹的书。

书页残破，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发黄的纸，封皮上，墨写的“九章算术”四个字也已黯淡。

“这书……你且拿去。”陈老头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无法理解的沉重，“只是……”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寂静的雨巷，“莫要让旁人知道。“女子学算，终究不是正途。”

苏瑾屏住呼吸，双手接过那本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书。

指尖触到书页边缘陈老头亲手批注的小楷。

一股混合着霉味、墨香和老人身上陈旧气息的味道钻入鼻腔。

鼻尖猛地一酸。

自父亲早亡，母亲柳氏带着她这个“赔钱货”在水云镇艰难度日，邻里嫌恶的目光如芒在背，唯有眼前这位脾气古怪的老账房，见她总在账房窗外徘徊偷看，偶尔会从门缝里递出半张写满算题的草纸。

母亲缠绵病榻，绣庄的活计日渐稀少。

这书，是冰冷的雨水里唯一的热源。

“先生放心，苏瑾省得。”她将书小心翼翼塞进衣襟，紧贴着怦怦直跳的心口。

冰凉的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发梢滴落在书页边缘，她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