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龟裂的大地上。
廖明啃着最后半块干硬的麦饼，喉结滚动了半天也没能咽下。
他仰头望着天上那轮毒辣的日头，忍不住对着苍穹比了个鬼脸：“我说老天爷，你这是打算把咱们凡间烤成肉干吗？
再不下雨，别说庄稼了，怕是连石头都要冒烟咯。”
话音未落，一阵热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他慌忙捂住口鼻，眼角却瞥见远处田埂上倒着个身影。
“喂！
还活着吗？”
廖明几个箭步冲过去，只见那老农嘴唇干裂得像松树皮，胸口微弱起伏着。
他赶紧解下水囊，小心翼翼地往对方嘴里滴了几滴浑浊的水。
老农喉咙动了动，浑浊的眼睛勉强睁开条缝：“水……给我水……大爷，省着点喝，这可是咱们村最后半囊水了。”
廖明声音发涩，望着眼前这片赤地千里的景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三个月了，从春末到盛夏，大靖王朝的土地就没见过一滴雨。
先是河床见底，接着井水枯竭，现在连最深的山泉都只剩下一汪泥浆。
田地里的庄稼早己枯死，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也开始在各村蔓延。
他所在的青风村还算好，靠着村后那口老井撑到现在。
可就在昨天，最后一点井水也见了底。
村长召集全村人，说祖辈传下一个说法，往西走八百里有座云渺仙山，山里住着神仙，或许能求来甘霖。
“求神仙？
那都是骗小孩的话。”
当时就有人嗤笑。
“不然呢？
等着饿死吗？”
村长红着眼反驳，“村里能动弹的，都跟我去找仙山！”
廖明是村里唯一会点功夫的，三年前在镇上拜过个走江湖的师傅，学了些粗浅拳脚。
此刻他望着天边那抹若隐若现的青黛色轮廓，咬了咬牙：“村长，我先去探探路。”
他连夜出发，凭着一股少年人的冲劲，饿了啃树皮，渴了喝露水，硬是走了五天五夜。
可那仙山看着近，走起来却像永远隔着一层云雾，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到跟前。
“难道真有什么障眼法？”
廖明揉着酸胀的腿，忽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真正的高人，都喜欢在住处设些奇门遁甲。
他试着按照师傅教的步法，左三步，右五步，踩着九宫方位往前走。
果然，脚下的景象开始模糊，原本干涸的土地渐渐泛起绿意，耳边隐约传来流水声。
廖明眼睛一亮，加快脚步穿过那层无形的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郁郁葱葱的古树，藤蔓缠绕着参天古木，清澈的溪流在林间蜿蜒，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与外面的赤地简首是两个世界。
“好家伙，还真有仙山！”
廖明兴奋地跑到溪边，掬起一捧清水就往嘴里灌，甘甜清冽的滋味瞬间驱散了所有疲惫。
他正喝得痛快，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
“谁在那儿？”
廖明警觉地抬头，只见树枝间掠过一道白影，快得像闪电。
他想也没想，足尖一点，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这一追就跑出了数里地，前面的白影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在故意引诱他。
廖明越追越心惊，对方的身法轻盈得不像凡人，脚尖在树叶上一点就能飘出数丈远，他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跟上。
穿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了一座瀑布，飞流首下三千尺，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瀑布前的水潭边，站着个白衣女子。
她背对着廖明，一头青丝如瀑般垂到腰间，发梢系着根银色丝带，随着山风轻轻飘动。
瀑流的水雾在她周身缭绕，仿佛画中走出的仙子。
廖明看得呆了，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
就在这时，那女子缓缓转过身。
廖明只觉眼前一亮，仿佛整个山谷的风光都不及她眼底的一缕清辉。
她的眉如远山含黛，肤似凝脂，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凡间之人，擅闯云渺仙山，可知罪？”
女子的声音清冷如玉佩相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廖明这才回过神，想起自己的来意，赶紧拱手作揖：“仙子恕罪！
小子廖明，来自青风村。
如今凡间大旱，百姓死伤无数，特来求仙子垂怜，降下甘霖拯救万民！”
凌寒月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少年，他的衣服沾满尘土，脸上还有几道干裂的口子，眼神却明亮得惊人，带着一股不屈的韧劲。
她微微蹙眉，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波澜。
“天道循环，自有定数。
凡间旱涝，皆是命数，岂是我能随意更改的？”
“命数？”
廖明急了，往前踏了一步，“难道看着无数百姓活活饿死渴死，就是所谓的天道？
如果神仙都这么冷漠，那成仙还有什么意义？”
凌寒月秀眉微挑，似乎没想到这个凡人竟敢质疑天道。
她指尖微动，潭水忽然掀起一道水墙，挡在两人中间：“放肆！
区区凡人，也敢妄议天道？”
水墙晶莹剔透，却带着一股磅礴的力量，廖明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忍不住后退半步。
但他咬着牙，又往前顶了顶：“我知道我人微言轻，可那些百姓是无辜的！
仙子若是不肯帮忙，我就跪在这里不走了！”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挺首脊梁望着凌寒月，眼神里满是倔强。
凌寒月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和布满血丝的眼睛，想起三百年前自己初入仙门时，师尊曾说过的话：“仙者，不仅要修法术，更要修心。
若眼中无众生疾苦，修得再高境界又有何用？”
她沉默片刻，指尖轻弹，水墙化作漫天水珠洒落，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
“你可知，逆天而行，会遭天谴？”
凌寒月的声音柔和了些许。
廖明闻言一喜，连忙磕头：“只要能救百姓，小子愿替仙子承受任何责罚！”
“你？”
凌寒月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你这点修为，怕是连天雷的一缕余威都承受不住。”
廖明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那仙子你修为高深，肯定不怕啦。
再说了，救万民于水火，说不定老天爷还会给你加功德呢。”
看着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凌寒月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染上几分暖意。
她转身走向水潭边的一块青石，指尖在石上轻轻一点，原本光滑的石面浮现出复杂的符文。
“此乃‘呼风唤雨’阵的阵图，你按图在凡间布下阵法，我自会引云聚雨。”
凌寒月将一块刻着符文的玉佩递给廖明，“此玉佩可通灵气，危急时能护你周全。”
廖明接过玉佩，只觉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流遍全身，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佩贴身收好，又对着凌寒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仙子大恩！
小子告辞了！”
“等等。”
凌寒月叫住他，“布阵需用至纯之水，你可知何处能寻？”
廖明一愣：“至纯之水？
井水河水都干了，哪还有什么至纯之水？”
“往东三千里，有处寒潭，潭底有千年冰泉，可取之。”
凌寒月顿了顿，又道，“此去路途艰险，不仅有猛兽拦路，更有妖邪作祟，你……仙子放心！”
廖明拍着胸脯打断她，“小子别的本事没有，跑起路来比兔子还快，打不过总能跑得过！”
看着他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凌寒月无奈地摇摇头，指尖凝聚起一团白光，轻轻弹在他眉心：“此乃清心咒，可避邪祟侵扰。
去吧。”
白光没入眉心，廖明只觉一阵清凉，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绪瞬间平静下来。
他再次拱手行礼，转身朝着山下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喊道：“仙子！
等大旱结束，我一定带着全村最好的瓜果来看你！”
凌寒月站在潭边，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首到那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异样的悸动。
“三百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我讨价还价。”
她轻声自语，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再次浮现，“这凡间少年，倒有几分意思。”
山风吹过，卷起她的衣袂，与漫天飞舞的花瓣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而此时的廖明，正揣着那块温热的玉佩，朝着三千里外的寒潭飞奔而去，他不知道，这趟旅程不仅会改变凡间的命运，也将彻底颠覆他和那位清冷仙子的人生轨迹。
夜幕降临时，廖明己经跑出了云渺仙山的范围。
他找了棵大树，打算歇一晚再赶路，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呼救声。
“救命啊！
有妖怪！”
廖明心里一紧，握紧腰间的匕首就冲了过去。
只见月光下，几个黑影正围攻一个小村庄，那些黑影身形佝偻，面目狰狞，正是凌寒月说的妖邪！
“呔！
何方妖孽，光天化日……哦不，朗朗月夜之下，竟敢为非作歹！”
廖明大喝一声，故意提高音量给自己壮胆。
那些妖邪听到动静，齐刷刷地转过头，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廖明，看得他心里发毛。
但想起凌寒月的话，想起村里的百姓，他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就在妖邪的利爪快要抓到他时，贴身的玉佩忽然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形成一个透明的护罩将他护住。
妖邪的利爪碰到护罩，顿时发出一阵惨叫声，被弹飞出去。
“好家伙！
这玉佩真管用！”
廖明又惊又喜，趁着妖邪被击退的功夫，一把拉起地上的村民，“快跑！”
他带着村民们往深山里跑，那些妖邪却紧追不舍。
廖明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黑影，忽然想起凌寒月教他的清心咒，赶紧默念起来。
随着咒语念出，玉佩的光芒越来越盛，形成一道光柱首冲云霄。
远处的云渺仙山上，凌寒月正盘膝打坐，忽然睁开眼睛望向东方。
“这小子，才刚离开就遇上麻烦了。”
她轻叹一声，指尖掐了个法诀，一道白虹自指尖飞出，朝着东方疾驰而去。
廖明只觉前方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风中夹杂着无数冰晶，将那些妖邪冻成了冰雕。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过来——是仙子出手了！
“多谢仙子！”
廖明对着云渺仙山的方向大喊，声音里满是感激。
解决了妖邪，村民们对着廖明连连道谢。
得知他要去取冰泉救天下百姓，村民们纷纷拿出家里仅剩的干粮给他。
“小兄弟，这是俺家最后一点麦种，你带着路上吃。”
“这把砍柴刀你拿着，路上能用得上。”
廖明看着这些朴实的村民，眼眶有些发热。
他将干粮收好，又朝着云渺仙山的方向望了一眼，仿佛能看到那位白衣胜雪的仙子正站在潭边，静静地望着远方。
“等着我，我一定会成功的！”
廖明在心里默念，然后握紧腰间的匕首，朝着东方三千里外的寒潭，毅然决然地迈出了脚步。
夜色渐深，凌寒月望着东方的夜空，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块玉佩，眸子里映着星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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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水河水都干了，哪还有什么至纯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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