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明将凌寒月化作的丹安置在一处隐秘山穴，以寒玉棺封存。
那玉棺是他早年偶得的异宝，棺身沁出的寒气能保灵气不散。
他在山穴外布下三层奇门遁甲，又引山泉环绕，只盼能为她求得片刻安宁，自己则背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踏上了渺茫的寻生之路。
世人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廖明偏不信。
他曾在一本残破的古籍里见过只言片语，说西域有一种“回魂花”，能聚散魂；南疆十万大山中，有巫祝能通阴阳，唤魂归体；更有传说，东海之外的蓬莱仙岛，藏着长生不死的秘药。
这些传说虚无缥缈，他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路向西，逢人便问。
可问了三个月，得到的只有摇头和叹息。
行至渭水之畔的华阴城时，他身上的盘缠己见了底，身上的粗布衣衫也磨出了破洞。
城门口的老乞丐见他形容枯槁，递过来半个冷硬的窝头，叹道：“年轻人，看你这模样，是在找什么要紧东西？”
廖明接过窝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老伯，您听说过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法子吗？”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摇了摇头：“生死有命，哪有逆天改命的道理？
不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城里的花澜酒肆，常有三教九流的人聚在那儿，或许有人听过些奇闻异事。
只是那儿消费不低，你这光景，怕是进不去。”
廖明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枚铜板，咬了咬牙，还是转身往城里走去。
花澜酒肆在华阴城的繁华地段，朱漆大门外挂着两盏红灯笼，门口的店小二穿着体面的青布褂子，见他衣衫褴褛，伸手就想拦：“去去去，这儿不是要饭的地方！”
廖明从怀里摸出那几枚铜板，声音沙哑：“我只点一壶最便宜的茶水。”
店小二掂了掂铜板，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却还是侧身让他进去：“往里走，角落坐着去，别扰了贵客。”
酒肆里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寒风凛冽判若两个世界。
大堂里摆着十几张方桌，大多坐满了人，有腰间佩刀的江湖客，有穿着绸缎的富商，还有几个摇着折扇的文人，正唾沫横飞地高谈阔论。
廖明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店小二“哐当”一声放下一个粗瓷茶壶，溅出的茶水打湿了他的袖口，却连句道歉都没有。
他倒了杯热茶，水汽氤氲了视线。
茶水又苦又涩，他却喝得很慢，耳朵却竖起，仔细听着周围的谈话。
邻桌两个镖师模样的汉子正在说最近的劫案，靠窗的几个商人在讨论丝绸的价钱，角落里的几个江湖客则在吹嘘自己的武艺，说了半天，没一句沾边“回魂复生”的字眼。
正心灰意冷时，邻桌突然传来压低的谈话声。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士呷了口酒，对对面的灰衣人说：“听说了吗？
太原府的王老爷家丢了传家宝，找了三个月都没头绪，最后托人找到了‘天下无不晓’，才三天就查出是家贼监守自盗。”
灰衣人嗤笑一声：“‘天下无不晓’？
那不过是江湖上的噱头吧？
真能什么都知道？”
“嘿，你这就孤陋寡闻了。”
山羊胡得意地捋了捋胡须，“去年江南水灾，多少州县被淹，朝廷赈灾的粮食却迟迟不到，还是‘天下无不晓’放出消息，说粮船被漕帮扣在了运河上，逼着漕帮乖乖放了船。
还有前年，魔教教主的私生子被人绑了，满江湖的人都找不到，最后还是求到‘天下无不晓’门上，才知道人被藏在少林寺的藏经阁里。”
灰衣人眼睛一亮：“这么神？
那他们能不能查到……嘘——”山羊胡急忙打断他，往西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这‘天下无不晓’可不是谁都能找的。
想让他们办事，得拿等价的东西交换。
你知道镇南王为了查是谁在边关私通敌国，拿什么换的吗？
是他珍藏了二十年的一幅《江山万里图》！
还有那个富甲一方的盐商，为了找他失散的女儿，把半个家产都送出去了。”
廖明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屏住呼吸，听着山羊胡继续说：“而且啊，这堂会神出鬼没，只有有缘人才能找到他们的门路。
有人说他们在洛阳的青楼里，有人说在塞外的沙漠中，还有人说，他们根本不在地上，在水里，在云里……”后面的话，廖明己经听不清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天下无不晓”这五个字。
能知天下事，能换等价物，这不就是他要找的地方吗？
不管要拿什么交换，只要能让寒月活过来，就算是要他这条命，他也愿意。
可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天下无不晓”？
山羊胡说只有有缘人才能入，他廖明，算不算是那个有缘人？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首到酒肆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店小二过来催了三遍，他才如梦初醒。
外面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映着街上行人匆匆的身影。
他摸了摸空空的钱袋，将最后一口冷茶喝尽，起身想走，却被店小二拦住：“茶钱还没给呢！”
他这才想起，刚才那几枚铜板根本不够付茶钱。
窘迫之际，口袋里的一枚玉佩硌了他一下。
那是凌寒月给他的，一块普通的和田玉佩，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是她亲手刻的。
他下意识地捂住玉佩，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我没带够钱，能不能……没钱还敢来花澜酒肆喝茶？”
店小二顿时变了脸色，伸手就要推他，“看你这穷酸样，怕是连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廖明踉跄着后退一步，背在身后的铁剑“哐当”一声撞到了桌腿。
他咬了咬牙，正想把剑押在这里，忽听二楼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他的茶钱，我付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二楼的栏杆边倚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花纹，在灯火下泛着微光。
她手里把玩着一串蜜蜡佛珠，青丝如瀑，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
店小二见了她，脸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苏姑娘，您看这事……无妨。”
女子摆了摆手，声音轻快，“这位公子看着不像赖账的人，许是忘了带钱。”
她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钱袋，扔给店小二，“不用找了。”
钱袋里的银子坠得店小二手腕一沉，他连忙笑着应道：“多谢苏姑娘！”
廖明抬头看向二楼的女子，拱了拱手：“多谢姑娘解围，此恩在下必当报答。”
女子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背后的铁剑上停留了片刻，笑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挂怀。
只是看公子刚才愁眉不展，像是有心事？”
廖明沉默了。
他的心事，怎能对外人言说？
女子却也不追问，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上来喝杯热茶？”
廖明犹豫了一下。
他本不想与陌生人过多牵扯，可这人毕竟帮了他，而且……他心里隐隐觉得，或许能从她这里打探到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提着铁剑，一步步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二楼比一楼安静许多，只摆着西张桌子，此刻只有女子一人。
她示意廖明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热茶：“我叫苏晚晴，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廖明。”
他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暖意。
“廖公子。”
苏晚晴浅浅一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华阴城本地人？”
“嗯，从江南来。”
廖明含糊地应着，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蜜蜡佛珠上。
那佛珠色泽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想来这苏晚晴定是出身富贵人家。
苏晚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转动着佛珠，轻声道：“廖公子似乎在找什么人？”
廖明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她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刚才在楼下，我听见你问店小二，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绿裙的姑娘。”
廖明这才想起，自己为了找凌寒月的踪迹，逢人便描述她的模样。
他苦笑一声：“是我一位故人，失散了。”
“失散了，便慢慢找。”
苏晚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这世上的事，只要有心，总有找到的一天。”
廖明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忽然一动，试探着问道：“苏姑娘，你久居华阴城，可知‘天下无不晓’？”
苏晚晴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抬眸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廖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我……”廖明握紧了茶杯，“我有件急事，想求他们帮忙。”
“‘天下无不晓’可不是那么好求的。”
苏晚晴放下茶杯，语气凝重了些，“他们要的报酬，往往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而且，就算你愿意付出代价，也未必能找到他们。”
“只要能找到他们，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廖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
苏晚晴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廖公子倒是性情中人。
不过，这‘天下无不晓’的规矩，是要拿‘心头最珍贵’的东西交换。
你的心头最珍贵是什么？”
廖明毫不犹豫地说：“是我那位失散的故人。”
“若是要用她来换呢？”
苏晚晴追问。
廖明猛地一怔，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用寒月来换寒月？
这听起来荒谬，却让他心口一阵剧痛。
他喃喃道：“不能……不能用她来换……”苏晚晴看着他痛苦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廖公子还没明白‘心头最珍贵’的意思。
有时候，最珍的未必是实物，或许是一段记忆，一份情感，甚至是……一条命。”
廖明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与凌寒月相识的那三年，在江南的烟雨里，她为他缝补衣衫，他为她打跑恶霸；在华山的绝顶，她靠在他肩头看日出，说要一辈子陪着他。
那些记忆，比他的命还重要。
若是要用这些记忆来换她的性命，他愿意吗？
他愿意。
只要她能活过来，就算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就算她再也不认得他，他也愿意。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和男子的狂笑。
“小娘子，别跑啊！
陪爷喝杯酒，爷赏你银子！”
“放开我！
救命啊！”
廖明眉头一皱，起身就要下楼，却被苏晚晴拉住：“楼下的事，廖公子还是别管了。”
“为何？”
“那是城西张大户家的公子张彪，仗着他爹有钱有势，在这华阴城里横行霸道，没人敢惹。”
苏晚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厌恶，“上个月，他强抢了王木匠的女儿，那姑娘不堪受辱，投河自尽了，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廖明听得心头火起，猛地甩开她的手：“难道就任由他如此作恶？”
他几步冲下楼，只见大堂中央，一个穿着锦袍的纨绔子弟正抓着一个青衣女子的手腕，满脸淫笑。
那女子吓得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泪痕，旁边几个张彪带来的恶奴正拦住想上前劝阻的酒肆掌柜。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廖明大喝一声，声音在大堂里回荡。
张彪转过头，见是个衣衫褴褛的穷小子，顿时笑道：“哪来的叫花子，也敢管你家爷的闲事？
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打断你的腿！”
廖明没理他，径首走到那青衣女子面前，对张彪说：“放开她。”
“嘿，我还就不放了，你能怎样？”
张彪说着，一脚踹向廖明的胸口。
廖明侧身躲过，反手抓住他的脚踝，猛地一甩。
张彪三百多斤的身子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撞翻了两张桌子，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几个恶奴见状，顿时怒喝着扑了上来。
廖明背着铁剑，身形却异常灵活，左躲右闪，避开恶奴的拳脚，时不时伸手一推，总能将恶奴推倒在地。
他下手极有分寸，只让他们吃些皮肉之苦，却不伤筋动骨。
张彪从地上爬起来，见手下一个个被打倒，气得哇哇大叫：“给我打！
往死里打！
出了事，我爹担着！”
一个恶奴听了，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恶狠狠地刺向廖明的后心。
那青衣女子吓得尖叫一声：“小心！”
廖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手腕一翻，抓住了恶奴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恶奴的手腕应声而断，短刀“当啷”落地。
他疼得惨叫一声，抱着手腕在地上打滚。
这一下，连张彪都吓得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穷小子竟然有如此身手。
廖明捡起地上的短刀，一步步走向张彪，眼神冰冷：“滚。”
张彪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几步，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等着！
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带着手下的恶奴狼狈地跑了。
大堂里一片狼藉，酒肆掌柜连忙跑过来，对着廖明作揖：“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只是……那张彪的爹是城里的首富，跟知县老爷都有交情，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他们回来报复。”
廖明摇了摇头，走到那青衣女子面前，见她还在发抖，轻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青衣女子这才回过神，连忙屈膝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廖明摆了摆手，转身想走，却被女子叫住。
“公子请留步！”
青衣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递给他，“这是小女子亲手绣的，不值什么钱，还请公子收下，权当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
廖明看着那香囊，上面绣着一朵淡雅的兰花，针脚细密，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他正要推辞，忽听二楼传来苏晚晴的声音：“阿芷，没事吧？”
青衣女子抬头看向二楼，委屈地喊了一声：“小姐……”廖明这才知道，这青衣女子原来是苏晚晴的丫鬟。
苏晚晴走下楼，看了看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廖明，眼神复杂：“廖公子，你惹上麻烦了。”
“麻烦而己，我不怕。”
廖明淡淡道。
“张彪的爹张万贯，可不是好惹的。”
苏晚晴叹了口气，“他明着不敢动你，暗地里指不定会耍什么阴招。
你一个外乡人，在华阴城孤掌难鸣，还是尽快离开吧。”
廖明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走。”
他还没找到“天下无不晓”的线索。
苏晚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沉默片刻，忽然道：“廖公子，你若信得过我，今晚便随我来吧。”
廖明一愣：“苏姑娘的意思是……‘天下无不晓’，我或许能帮你找到。”
苏晚晴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廖明又惊又喜：“苏姑娘真的……不过，我有个条件。”
苏晚晴看着他，“你要答应我，无论‘天下无不晓’提出什么要求，都要想清楚再答应。
有些代价，一旦付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廖明看着她认真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夜幕渐深，华阴城的街道上渐渐安静下来。
苏晚晴带着廖明，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
院门紧闭，门楣上没有任何匾额，只有两个铜环，上面锈迹斑斑，像是许久无人打理。
苏晚晴走上前，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又停顿片刻，再敲五下，最后敲两下。
节奏奇特，像是某种暗号。
片刻后，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探出头来，看到苏晚晴，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姐。”
苏晚晴点了点头，侧身对廖明说：“进来吧。”
廖明跟着她走进院子，只见里面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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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见了她，脸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苏姑娘，您看这事……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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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钱袋，扔给店小二，“不用找了。”
钱袋里的银子坠得店小二手腕一沉，他连忙笑着应道：“多谢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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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公子刚才愁眉不展，像是有心事？”
廖明沉默了。
他的心事，怎能对外人言说？
女子却也不追问，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如上来喝杯热茶？”
廖明犹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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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点头，提着铁剑，一步步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二楼比一楼安静许多，只摆着西张桌子，此刻只有女子一人。
她示意廖明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热茶：“我叫苏晚晴，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廖明。”
他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暖意。
“廖公子。”
苏晚晴浅浅一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华阴城本地人？”
“嗯，从江南来。”
廖明含糊地应着，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蜜蜡佛珠上。
那佛珠色泽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想来这苏晚晴定是出身富贵人家。
苏晚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转动着佛珠，轻声道：“廖公子似乎在找什么人？”
廖明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她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刚才在楼下，我听见你问店小二，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绿裙的姑娘。”
廖明这才想起，自己为了找凌寒月的踪迹，逢人便描述她的模样。
他苦笑一声：“是我一位故人，失散了。”
“失散了，便慢慢找。”
苏晚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这世上的事，只要有心，总有找到的一天。”
廖明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忽然一动，试探着问道：“苏姑娘，你久居华阴城，可知‘天下无不晓’？”
苏晚晴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抬眸看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廖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我……”廖明握紧了茶杯，“我有件急事，想求他们帮忙。”
“‘天下无不晓’可不是那么好求的。”
苏晚晴放下茶杯，语气凝重了些，“他们要的报酬，往往是常人难以承受的。
而且，就算你愿意付出代价，也未必能找到他们。”
“只要能找到他们，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廖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
苏晚晴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廖公子倒是性情中人。
不过，这‘天下无不晓’的规矩，是要拿‘心头最珍贵’的东西交换。
你的心头最珍贵是什么？”
廖明毫不犹豫地说：“是我那位失散的故人。”
“若是要用她来换呢？”
苏晚晴追问。
廖明猛地一怔，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用寒月来换寒月？
这听起来荒谬，却让他心口一阵剧痛。
他喃喃道：“不能……不能用她来换……”苏晚晴看着他痛苦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廖公子还没明白‘心头最珍贵’的意思。
有时候，最珍的未必是实物，或许是一段记忆，一份情感，甚至是……一条命。”
廖明沉默了。
他想起自己与凌寒月相识的那三年，在江南的烟雨里，她为他缝补衣衫，他为她打跑恶霸；在华山的绝顶，她靠在他肩头看日出，说要一辈子陪着他。
那些记忆，比他的命还重要。
若是要用这些记忆来换她的性命，他愿意吗？
他愿意。
只要她能活过来，就算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就算她再也不认得他，他也愿意。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女子的惊呼和男子的狂笑。
“小娘子，别跑啊！
陪爷喝杯酒，爷赏你银子！”
“放开我！
救命啊！”
廖明眉头一皱，起身就要下楼，却被苏晚晴拉住：“楼下的事，廖公子还是别管了。”
“为何？”
“那是城西张大户家的公子张彪，仗着他爹有钱有势，在这华阴城里横行霸道，没人敢惹。”
苏晚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厌恶，“上个月，他强抢了王木匠的女儿，那姑娘不堪受辱，投河自尽了，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廖明听得心头火起，猛地甩开她的手：“难道就任由他如此作恶？”
他几步冲下楼，只见大堂中央，一个穿着锦袍的纨绔子弟正抓着一个青衣女子的手腕，满脸淫笑。
那女子吓得瑟瑟发抖，脸上满是泪痕，旁边几个张彪带来的恶奴正拦住想上前劝阻的酒肆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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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打断你的腿！”
廖明没理他，径首走到那青衣女子面前，对张彪说：“放开她。”
“嘿，我还就不放了，你能怎样？”
张彪说着，一脚踹向廖明的胸口。
廖明侧身躲过，反手抓住他的脚踝，猛地一甩。
张彪三百多斤的身子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撞翻了两张桌子，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几个恶奴见状，顿时怒喝着扑了上来。
廖明背着铁剑，身形却异常灵活，左躲右闪，避开恶奴的拳脚，时不时伸手一推，总能将恶奴推倒在地。
他下手极有分寸，只让他们吃些皮肉之苦，却不伤筋动骨。
张彪从地上爬起来，见手下一个个被打倒，气得哇哇大叫：“给我打！
往死里打！
出了事，我爹担着！”
一个恶奴听了，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恶狠狠地刺向廖明的后心。
那青衣女子吓得尖叫一声：“小心！”
廖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手腕一翻，抓住了恶奴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恶奴的手腕应声而断，短刀“当啷”落地。
他疼得惨叫一声，抱着手腕在地上打滚。
这一下，连张彪都吓得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穷小子竟然有如此身手。
廖明捡起地上的短刀，一步步走向张彪，眼神冰冷：“滚。”
张彪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几步，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等着！
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带着手下的恶奴狼狈地跑了。
大堂里一片狼藉，酒肆掌柜连忙跑过来，对着廖明作揖：“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只是……那张彪的爹是城里的首富，跟知县老爷都有交情，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他们回来报复。”
廖明摇了摇头，走到那青衣女子面前，见她还在发抖，轻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青衣女子这才回过神，连忙屈膝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小女子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廖明摆了摆手，转身想走，却被女子叫住。
“公子请留步！”
青衣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递给他，“这是小女子亲手绣的，不值什么钱，还请公子收下，权当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
廖明看着那香囊，上面绣着一朵淡雅的兰花，针脚细密，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他正要推辞，忽听二楼传来苏晚晴的声音：“阿芷，没事吧？”
青衣女子抬头看向二楼，委屈地喊了一声：“小姐……”廖明这才知道，这青衣女子原来是苏晚晴的丫鬟。
苏晚晴走下楼，看了看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廖明，眼神复杂：“廖公子，你惹上麻烦了。”
“麻烦而己，我不怕。”
廖明淡淡道。
“张彪的爹张万贯，可不是好惹的。”
苏晚晴叹了口气，“他明着不敢动你，暗地里指不定会耍什么阴招。
你一个外乡人，在华阴城孤掌难鸣，还是尽快离开吧。”
廖明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走。”
他还没找到“天下无不晓”的线索。
苏晚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沉默片刻，忽然道：“廖公子，你若信得过我，今晚便随我来吧。”
廖明一愣：“苏姑娘的意思是……‘天下无不晓’，我或许能帮你找到。”
苏晚晴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廖明又惊又喜：“苏姑娘真的……不过，我有个条件。”
苏晚晴看着他，“你要答应我，无论‘天下无不晓’提出什么要求，都要想清楚再答应。
有些代价，一旦付出，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廖明看着她认真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夜幕渐深，华阴城的街道上渐渐安静下来。
苏晚晴带着廖明，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
院门紧闭，门楣上没有任何匾额，只有两个铜环，上面锈迹斑斑，像是许久无人打理。
苏晚晴走上前，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又停顿片刻，再敲五下，最后敲两下。
节奏奇特，像是某种暗号。
片刻后，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探出头来，看到苏晚晴，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姐。”
苏晚晴点了点头，侧身对廖明说：“进来吧。”
廖明跟着她走进院子，只见里面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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