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天刚蒙蒙亮。
瓦沟还残着水，一滴，又一滴，砸在灶房后的破瓦罐里，“叮——叮——”，像给谁在数命，声音冷得发蓝。
唐阮抱着膝坐在灰堆上，膝盖陷进湿冷的灰烬，炭屑扎进皮肤，又痒又痛，她却舍不得挪。
面前摆一块碎瓦，瓦片凹处积了雨水，被她用柴棍搅成一汪墨池般的黑，水面晃着自己的影子——发鬓上一层茸茸碎发，像早春第一茬草芽，被风一吹就颤。
她先画了一个圈，代表“一天”。
又在圈外点了三十个小点，像三十枚铜钱。
“三十文，买我三十天。”
她轻声念，嗓子被昨夜的雷雨呛得沙哑，却掩不住那股子雀跃。
尾音刚落，一滴雨落在瓦片上，“嗒”一声，把“一天”的圈晕成毛边，像命数尚未干透，就被老天抹上一笔。
柴棍再一折，断口尖锐，渗出焦木的苦涩味。
她随手把断棍插在灰里，棍身晃了晃，像块小小的墓碑。
井台边那面铜镜裂着缝，镜面蒙一层水锈，照出来的人影支离破碎，却挡不住那层新发上的光。
唐阮伸指捻住一缕，指腹顺着发根滑到发梢，指节沾了雨水，凉得像玉，而发丝在指肚上轻轻弹跳——活的呢。
她忽然咧嘴，嘴角扯到干裂处，渗出一粒血珠，她随手抹在瓦片上，给“铜钱”染上一层淡淡的胭脂色。
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三揉着酒糟鼻进来，袖口油亮，像反复擦拭过的旧桌案，泛着人油与肉腥混合的光。
唐阮垂下眼，把瓦片往灰里一埋，起身时却“脚下一滑”——整桶刷锅水正泼在刘三脚背。
水面上浮着几片焦黄的菜叶，顺着刘三的靴筒往下爬，像烂掉的荷叶裹住一只发酵的藕节。
“小贱人！”
刘三扬手就要扇，掌风带起一股混杂酒味与蒜臭的热浪，扑在唐阮脸上，熏得她眼眶瞬间发红。
她抢先一步跪下去，额头抵在他靴尖，泥水顺着靴沟灌进她衣领，冷得她一哆嗦，声音却发颤：“三爷饶命，奴婢昨夜吓懵了，腿软。”
膝盖下的泥被体温一烘，冒出腥酸的热气，像才开盖的馊饭，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刘三的手停在半空，心里的话却先一步钻进她耳中——贪墨那二百两的事，若被这丫头嚷出去，先拿三十两封她的嘴，若不肯——弄死算了。
三十两！
唐阮指甲掐进掌心，迅速换算：府里小丫鬟月例二钱，三十两等于一百五十个月，整整十二年零六个月。
再折成“寿命”——三百六十五天，还多！
她胸口“咚”地一声，像有人在心鼓上猛敲一记，血液瞬间滚烫。
刘三见她鹌鹑似的，心里嗤笑，随手掏出一块碎银，约莫三两，丢在她面前。
银子落地“当啷”一声，滚了半圈，正好停在唐阮膝边，像只乖顺的白鼠，银面上沾了一粒灰，像白米爬了一只蚂蚁。
唐阮抬眼，瞳孔里映着那团白花花，耳边却听见另一道细微的“咔哒”——像命盘拨动一格。
阳寿+32 天她愣了半瞬：才三两？
转念明白——刘三只是经手人，真正的大头在后面。
“谢三爷赏。”
她叩头，袖角扫过银子，顺势把刘三的心声再掏一层：月底对账，厨房采买多报西十斤猪肉，再扣柴炭钱五十两，神不知鬼不觉……五十两！
唐阮呼吸一促，几乎要压不住笑。
她决定再探一探，于是膝行两步，小声道：“三爷，奴婢昨夜在茶房外听见……好像有人要查账。”
声音轻得像猫在磨爪子，却正中刘三心口。
他眼皮猛跳，酒糟鼻瞬间涨成紫红，像熟透的桑葚被掐了一把，汁水随时会迸。
查账？
侧妃娘娘的人？
不行，得把账面抹平……先再拿三十两堵这丫头嘴，回头推她顶锅！
“当啷！”
又一块银子落下，这次足有五两，银面磕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点水星，正落在唐阮手背上。
凉得她一缩，却立刻被体温烘干，留下一个圆圆的湿印，像一枚临时盖下的“命契”。
唐阮双手捧过，额头抵地，声音软糯：“奴婢什么都不会说。”
耳边接连两声——阳寿+35 天阳寿+38 天寿命滚到68天，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茸茸碎影。
她抿唇，尝到口腔里一丝甜，像雨露渗进干裂瓦缝，又带着一点铁锈味——是刚才磕破嘴角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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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摆一块碎瓦，瓦片凹处积了雨水，被她用柴棍搅成一汪墨池般的黑，水面晃着自己的影子——发鬓上一层茸茸碎发，像早春第一茬草芽，被风一吹就颤。
她先画了一个圈，代表“一天”。
又在圈外点了三十个小点，像三十枚铜钱。
“三十文，买我三十天。”
她轻声念，嗓子被昨夜的雷雨呛得沙哑，却掩不住那股子雀跃。
尾音刚落，一滴雨落在瓦片上，“嗒”一声，把“一天”的圈晕成毛边，像命数尚未干透，就被老天抹上一笔。
柴棍再一折，断口尖锐，渗出焦木的苦涩味。
她随手把断棍插在灰里，棍身晃了晃，像块小小的墓碑。
井台边那面铜镜裂着缝，镜面蒙一层水锈，照出来的人影支离破碎，却挡不住那层新发上的光。
唐阮伸指捻住一缕，指腹顺着发根滑到发梢，指节沾了雨水，凉得像玉，而发丝在指肚上轻轻弹跳——活的呢。
她忽然咧嘴，嘴角扯到干裂处，渗出一粒血珠，她随手抹在瓦片上，给“铜钱”染上一层淡淡的胭脂色。
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三揉着酒糟鼻进来，袖口油亮，像反复擦拭过的旧桌案，泛着人油与肉腥混合的光。
唐阮垂下眼，把瓦片往灰里一埋，起身时却“脚下一滑”——整桶刷锅水正泼在刘三脚背。
水面上浮着几片焦黄的菜叶，顺着刘三的靴筒往下爬，像烂掉的荷叶裹住一只发酵的藕节。
“小贱人！”
刘三扬手就要扇，掌风带起一股混杂酒味与蒜臭的热浪，扑在唐阮脸上，熏得她眼眶瞬间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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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的手停在半空，心里的话却先一步钻进她耳中——贪墨那二百两的事，若被这丫头嚷出去，先拿三十两封她的嘴，若不肯——弄死算了。
三十两！
唐阮指甲掐进掌心，迅速换算：府里小丫鬟月例二钱，三十两等于一百五十个月，整整十二年零六个月。
再折成“寿命”——三百六十五天，还多！
她胸口“咚”地一声，像有人在心鼓上猛敲一记，血液瞬间滚烫。
刘三见她鹌鹑似的，心里嗤笑，随手掏出一块碎银，约莫三两，丢在她面前。
银子落地“当啷”一声，滚了半圈，正好停在唐阮膝边，像只乖顺的白鼠，银面上沾了一粒灰，像白米爬了一只蚂蚁。
唐阮抬眼，瞳孔里映着那团白花花，耳边却听见另一道细微的“咔哒”——像命盘拨动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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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得把账面抹平……先再拿三十两堵这丫头嘴，回头推她顶锅！
“当啷！”
又一块银子落下，这次足有五两，银面磕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点水星，正落在唐阮手背上。
凉得她一缩，却立刻被体温烘干，留下一个圆圆的湿印，像一枚临时盖下的“命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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