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珠，是雾灵山下药铺的学徒。
入秋那天，掌柜的让我去后山采一味叫“石蒜”的药，说它还有个更美的名字——曼珠沙华。
“记住，只采鳞茎，莫碰花瓣，更别让花叶见着面。”
掌柜的将泛黄的《本草图经》推到我面前，书页上的红花无叶，墨线勾勒得格外凄厉，“这花邪性，沾了会缠上前世的债。”
我揣着瓷罐往后山走，晨雾还没散，脚边的茅草挂着露水，我抬脚走过，凉得能透进袜底。
当我转过一道山弯时，忽然闻见一股清苦的香气，抬眼望去，成片成片的猩红——细长的花茎顶着西片翻卷的花瓣，像被血浸过的绸子，风一吹，竟簌簌落着细碎的红光。
“姑娘，这花不能碰。”
清润的男声从花丛后传来，我惊得差点摔了瓷罐。
只见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子正蹲在一块岩石旁，他的指尖捏着银簪，正小心翼翼地挑开花根旁的碎石。
他的发间别着一朵曼珠沙华，花瓣垂在耳侧，衬得侧脸白得近乎透明。
“我……我来采药。”
我攥紧瓷罐，指节泛白，“掌柜的说，采鳞茎能治恶疮。”
男子抬头看我，眼底竟盛着雾似的水汽：“你可知这花的来历？”
“不太清楚。”
他指尖轻点花茎，说道:“从前有个叫曼珠的女子，和郎中沙华相爱。
后来沙华染上瘟疫，曼珠偷采这花制药，却被花神罚作花魂，从此花叶永不相见——花叫曼珠，叶叫沙华。”
我听得发怔，不知不觉伸出手想去摸一下花瓣，手腕却突然被他攥住。
他掌心微凉，力道却稳，指腹蹭过我虎口的薄茧——那是常年碾药磨出来的。
“鳞茎有毒，得用姜汁泡三天才能入药。”
他松开手时，我看见他袖口沾着片干枯的花瓣，红得像凝血。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追问。
他起身时，长衫扫过花丛，带起一阵细碎的花雨：“我叫沙华。”
“那刚才你说的故事是你的故事？”
我惊叹不己。
真有花神吗？
那天，后来沙华陪我采了鳞茎，还送我下山。
走到药铺门口时，他忽然从怀里摸出块用麻绳系着的玉佩，玉上刻着朵曼珠沙华，花瓣间缠着细叶。
“若夜里梦见穿红衣的女子，就把这玉佩戴在身上。”
他将玉佩塞进我手心，指尖的温度烫得我心口发颤，“她是曼珠，找了你三百年。”
我以为他是胡话，可当晚就做了个怪梦。
梦里我穿着大红的嫁衣，站在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中，面前的男子背对着我，青布长衫的下摆沾着花瓣。
“曼珠，”他声音发哑，“等我治好瘟疫，就来娶你。”
我想喊他，喉咙却像被堵住。
忽然，他转过身来——竟是沙华的脸，可他眼底满是血，嘴角淌着黑血，倒在我脚边，手里还攥着株带叶的曼珠沙华。
“啊！”
我惊叫一声，一下子坐起来，冷汗浸透了我的中衣。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枕边的玉佩上，玉上的花叶竟泛着淡淡的红光。
第二天我揣着玉佩去找沙华，却在山涧旁看见他如梦境一般，真的倒在花丛里，且脸色惨白，唇上沾着黑血。
“你怎么了？”
我急忙扑过去扶他，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腕，凉得像冰。
“我中了花毒。”
他咳了声，嘴角溢出的血滴在花瓣上，竟让那花瞬间开得更艳，“三百年前，我没能护住曼珠；三百年后，我得找到她的转世，解了这花叶相离的咒。”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正在颤抖。
我忽然想起掌柜的说的话，想起梦里的红色嫁衣，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你是说……我是曼珠的转世？”
沙华望着我，眼底的水汽终于凝成泪珠：“你虎口的茧，你采花时的姿势，连你怕痒的毛病，都和她一模一样。”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半块铜镜，镜背上刻着“曼珠”二字，“这是她当年的嫁妆，我找了三百年。”
铜镜的光映在我脸上，我忽然想起更多画面——曼珠在药庐里碾药，沙华在旁替她拂去发间的药屑；曼珠偷偷采曼珠沙华，沙华在身后喊她小心；曼珠倒在瘟疫病人的床前，手里还攥着刚熬好的汤药……“是我。”
我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漏出来，“沙华，我想起来了。”
那天我们在山涧旁守到子时，沙华说，只有在月圆之夜，用转世者的指尖血拌着花叶，才能解开花神的咒。
他将银簪递到我面前：“会疼，但忍过去就好了。”
我攥住银簪，刺破指尖。
血珠滴在花叶上时，忽然起了阵狂风，成片的曼珠沙华竟齐齐绽放，嫩绿的叶子从花茎底部冒出来，顺着花瓣向上攀爬，最终轻轻裹住了花芯——就像三百年前，我扑在沙华怀里的模样。
“咒解了。”
沙华握住我的手，指尖的温度终于暖了起来，“以后花叶能相见，我们也能永远在一起了。”
后来我和沙华在山下开了家药铺，后院种满了曼珠沙华。
每年花开时，花叶相拥，再也没有分离过。
有客人来买药，总会问这花的名字，沙华便会笑着说：“它叫曼珠沙华，是我和阿珠的约定——前世欠的债，今生用一辈子来还。”
有时我会坐在花丛里碾药，沙华就坐在旁边替我扇风。
风掠过花瓣，带着清苦的香气，我忽然想起三百年前的那个清晨，也是这样的风，吹着漫山的曼珠沙华，吹着我和他未完的约定。
“沙华，”我捏起片花瓣，放在他掌心，“你说，我们还会有下一个三百年吗？”
他握住我的手，将花瓣按在我虎口的茧上，笑得温柔：“不用等三百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找你。”
那年的曼珠沙华，开得格外鲜艳，红得像燃在山间的火，映着我们相握的手，再也没有分开过。
曼珠沙华的红不是血，是跨世奔赴的约定，连风都记得——要让花叶相拥，让爱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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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发间别着一朵曼珠沙华，花瓣垂在耳侧，衬得侧脸白得近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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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紧瓷罐，指节泛白，“掌柜的说，采鳞茎能治恶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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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轻点花茎，说道:“从前有个叫曼珠的女子，和郎中沙华相爱。
后来沙华染上瘟疫，曼珠偷采这花制药，却被花神罚作花魂，从此花叶永不相见——花叫曼珠，叶叫沙华。”
我听得发怔，不知不觉伸出手想去摸一下花瓣，手腕却突然被他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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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茎有毒，得用姜汁泡三天才能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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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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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时，长衫扫过花丛，带起一阵细碎的花雨：“我叫沙华。”
“那刚才你说的故事是你的故事？”
我惊叹不己。
真有花神吗？
那天，后来沙华陪我采了鳞茎，还送我下山。
走到药铺门口时，他忽然从怀里摸出块用麻绳系着的玉佩，玉上刻着朵曼珠沙华，花瓣间缠着细叶。
“若夜里梦见穿红衣的女子，就把这玉佩戴在身上。”
他将玉佩塞进我手心，指尖的温度烫得我心口发颤，“她是曼珠，找了你三百年。”
我以为他是胡话，可当晚就做了个怪梦。
梦里我穿着大红的嫁衣，站在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中，面前的男子背对着我，青布长衫的下摆沾着花瓣。
“曼珠，”他声音发哑，“等我治好瘟疫，就来娶你。”
我想喊他，喉咙却像被堵住。
忽然，他转过身来——竟是沙华的脸，可他眼底满是血，嘴角淌着黑血，倒在我脚边，手里还攥着株带叶的曼珠沙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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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揣着玉佩去找沙华，却在山涧旁看见他如梦境一般，真的倒在花丛里，且脸色惨白，唇上沾着黑血。
“你怎么了？”
我急忙扑过去扶他，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腕，凉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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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了声，嘴角溢出的血滴在花瓣上，竟让那花瞬间开得更艳，“三百年前，我没能护住曼珠；三百年后，我得找到她的转世，解了这花叶相离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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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的光映在我脸上，我忽然想起更多画面——曼珠在药庐里碾药，沙华在旁替她拂去发间的药屑；曼珠偷偷采曼珠沙华，沙华在身后喊她小心；曼珠倒在瘟疫病人的床前，手里还攥着刚熬好的汤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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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住银簪，刺破指尖。
血珠滴在花叶上时，忽然起了阵狂风，成片的曼珠沙华竟齐齐绽放，嫩绿的叶子从花茎底部冒出来，顺着花瓣向上攀爬，最终轻轻裹住了花芯——就像三百年前，我扑在沙华怀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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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华握住我的手，指尖的温度终于暖了起来，“以后花叶能相见，我们也能永远在一起了。”
后来我和沙华在山下开了家药铺，后院种满了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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