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我的耳膜。
规律的"滴滴"声已经变成尖锐的长鸣，像指甲刮擦着生锈的铁皮。"血压60/40，
室颤，准备除颤！"我漂浮在疼痛之外，视线模糊地看到医生们围着我忙碌。
他们的口罩上方露出紧绷的眉头，手术帽边缘渗出汗水。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三个月前确诊胃癌晚期时，主治医生就说过，
我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了太多次抢救。恍惚间，透过ICU的玻璃窗，
我看到周扬的手正搂在苏晴的腰上。他们接吻的剪影被心电图机的波纹投射到天花板上，
那些跳动的绿色线条突然扭曲成滑稽的心形，像一场荒诞的皮影戏。多可笑啊。
我的丈夫和我最好的闺蜜，在我胃癌晚期抢救时，连戏都懒得演了。周扬甚至没注意到，
他送我的卡地亚手镯此刻正硌在我嶙峋的腕骨上——那是结婚一周年礼物，
后来我才知道是苏晴挑的仿货。就像我的婚姻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林小姐？
能听到吗？"护士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盯着监护仪上渐渐平直的绿线，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周扬的场景。大学辩论赛上，他作为反方三辩侃侃而谈，
白衬衫袖口别着精致的银纽扣。后来他说那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可苏晴的社交动态显示，
那对纽扣是她送的生日礼物。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时，我闻到消毒水混着栀子花的味道。奇怪，
这家医院从来没有——刺眼的阳光突然砸在眼皮上。"林夏！愣着干嘛？快过来！
"有人塞给我一束向日葵，包装纸上印着"2014届毕业快乐"。
花瓣上的水珠滚到我手背上，凉得真实。我茫然抬头，看到辅导员王老师正挥舞着名单，
她身后是挂着红色横幅的图书馆台阶——"经济学院2014届毕业典礼"。
这是......我的毕业典礼？指尖传来刺痛，原来我正死死攥着向日葵茎秆上的尖刺。
殷红的血珠渗出来，在阳光下像一颗滚动的红宝石。
这种真实的痛感让我浑身发抖——不是梦，我回到了十年前！"第三排左边数第四个同学，
别东张西望！"摄影师在喊。我机械地站到指定位置，余光瞥见苏晴正在前排整理学士帽。
她戴着那对珍珠耳环，是我熬夜做兼职送她的毕业礼物。而此刻，
这对耳环应该还躺在我抽屉里才对。快门声响起的瞬间，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痛让我差点叫出声，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老天给了我一张后悔药。毕业照刚拍完，
我就冲向图书馆三楼。高跟鞋在楼梯上崴了一下，
但我顾不上疼——西侧走廊尽头有块松动的瓷砖，那是我大三时偷偷刻下的记号。
指尖碰到瓷砖边缘的刻痕时，我的眼泪砸在了手背上。凹凸不平的"LX"字母，
是当年我暗恋学生会主席陆骁时刻的。后来这块瓷砖被维修工换掉，而现在，
它完好如初地在这里等着我。"需要帮忙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触电般缩回手。
转身时逆光里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胸前的名牌反射着阳光："许沉 - 医学院实习医师"。我几乎要尖叫出声。
前世我直到胃癌手术才认识许沉，他是我的主治医。在我最痛苦的时候，
是这个男人偷偷把止痛药剂量调高，在我呕吐时递来栀子花味的纸巾。而现在，
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听诊器的银光。"你脸色很差。"他微微皱眉，
伸手似乎想扶我。这个动作让他的袖口上移，
露出手腕内侧的疤痕——前世我从未见过的疤痕。我踉跄着后退，撞上了身后的消防栓。
金属棱角硌在腰间的触感如此真实，我却只想逃跑。这不对，许沉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该认识我，更不该有那道像自杀未遂的疤痕。"抱歉，我认错人了。"我胡乱说着，
从他身侧挤过去。栀子花的香气突然浓郁起来，我这才发现他领口别着朵小小的白色栀子，
花瓣边缘已经发黄。当晚的毕业聚餐，我特意坐在靠门的位置。"夏夏，
帮我拍个照嘛~"苏晴挤到我身边，她新做的水晶指甲划过我肩膀。
前世这时候我真心觉得她美得像公主，
现在却注意到她眼底算计的光——就像后来她在病床前，边削苹果边向周扬使眼色的样子。
"好啊。"我接过她的手机，故意失手打翻红酒。
暗红色的液体泼在她Valentino新款白裙上，像一滩蔓延的血迹。"啊！我的裙子！
"苏晴尖叫起来。前世这个场景里，我慌张地用纸巾帮她擦拭，甚至承诺赔她一条新裙子。
而现在，我看着周扬一个箭步冲过来，殷勤地递上手帕，
两人头碰头的模样活像一对落难鸳鸯。"不好意思啊。"我毫无诚意地道歉，
趁机用苏晴的手机拍下他们的亲密照。屏幕上的水珠让画面有些模糊，
但足够看清周扬的手正放在苏晴大腿上。"你变了。"室友陈露突然凑过来，
她鼻尖上的小雀斑在灯光下格外明显。我晃着香槟杯，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
许沉独自坐在角落，正用手术刀般精准的手法切牛排。银质餐刀在他指间翻转，
偶尔反射出一道冷光。"人总会变的。"我说。玻璃杯映出我的脸：24岁的皮肤饱满光洁，
还没有被化疗摧残的痕迹。我把香槟一饮而尽，酒精灼烧喉咙的感觉真好——胃癌确诊后，
我已经两年没碰过酒了。回到租住的公寓，我反锁房门，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床上。
学生证、口红、零钱......最后是一张对折的处方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的。
展开后，
上面是许沉凌厉的字迹："建议胃镜检查 - 许沉 医师"日期是2014年6月30日。
前世我的第一次胃镜是在2018年，结果直接显示晚期印戒细胞癌。
而这张凭空出现的处方笺上，
许沉甚至标注了"重点检查胃角部"——那正是我前世肿瘤的原发位置。窗外突然电闪雷鸣，
暴雨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敲门声。我摸着手腕上并不存在的针眼疤痕，
一个疯狂的猜想浮现在脑海：如果许沉也是重生者呢？我在新租的公寓里贴满了照片和便签，
整面墙像一张巨大的时间网。红绳交错，
中晟证券他后来贪污的起点- 2014.8.3——苏晴生日会她在我的酒里下药，
让我错过保研面试- 2015.1.6——许沉母亲车祸去世他因此放弃留学，
转攻肿瘤科最后一根红线钉在2018年4月——前世我被确诊胃癌的日子。
指尖划过打印的胃镜报告复印件，我盯着那片阴影区的轮廓。这一次，我要提前三年做筛查。
但首先，需要接近许沉所在的市一院。手机突然震动，
班级群弹出周扬的邀约：周末钱柜KTV，毕业狂欢局！@所有人
前世这天我因实习加班没去，后来听说周扬和苏晴在消防通道接吻。我截屏保存，
然后打字：带闺蜜可以吗？附上和陈露的合照。三秒后，苏晴的私聊窗口疯狂闪烁。
露露不是去云南了吗？她的消息带着试探的刺。
我盯着聊天界面上的"正在输入…"反复出现又消失，仿佛看见她咬着指甲纠结的模样。
终于——还是我陪你去吧~刚好想听周扬唱《淘汰》我冷笑。她根本不知道，
周扬五音不全，唯一能唱全的就是这首——因为歌词是"我只能说再见被淘汰"。
手指在屏幕上轻敲：好啊，正好我爸寄了瓶山崎25这是第一个饵。钱柜VIP包厢里，
镭射灯球将光影切割成碎片。我故意让麦克风啸叫，
在刺耳噪音中提高音量：我爸调任央行后，家里规矩超多…连聚会都要报备
果盘旁的周扬突然坐直了身体。水晶灯下，
他耳廓泛起兴奋的红色——和前世听说我"继承郊区两套房"时一模一样。中晟证券？
我晃着琥珀色的酒液，刘董事上周还来我家喝茶呢这是精心设计的谎言。
刘志强确实是中晟高管，但前世我们相识于2016年商业酒会。
此刻他应该正为儿子在美国的赌债焦头烂额——这事三个月后会被财经周刊曝光。
周扬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假装整理袖扣，
实则偷瞥我放在桌上的保时捷钥匙淘宝298元高仿。林同学。
冷冽的声音突然切入。许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内侧的疤痕。
他递来一个牛皮纸袋：你的体检报告落在医院了。我浑身血液凝固。
纸袋封口处赫然印着市一院肿瘤科的红色抬头。洗手间镜前，我颤抖着拆开文件。
里面根本不是体检报告，而是一张*2015年的胃镜预约单，检查医师栏签着许沉的名字。
现在做可以预防晚期病变。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我差点划破纸张。
镜中映出他倚在门框上的身影，走廊霓虹灯将他轮廓镀成暗紫色。我决定试探：许医生，
你们医学院的栀子花还开吗？那是前世他病房窗外的花，此刻理应无人知晓。
钢笔突然在他指间停顿，在预约单上拖出长长的蓝色墨迹。上周刚谢。他抬起眼睑，
但病理楼前的山茶开得不错。我们心知肚明——医学院根本没有栀子花。而病理楼，
正是前世我癌细胞活检的地方。回到包厢时，苏晴正贴着周扬唱《广岛之恋》。
我拍下他们交握的手，突然发现许沉在看我。他举起手机，
屏幕上是刚收到的邮件：2014-06-28 中晟证券内审报告这不可能。
这份揭露周扬挪用公款的报告，前世要到2015年才……许沉按下锁屏键，
黑暗映出我们扭曲的倒影。蝴蝶扇翅膀要选对时机。他往我掌心塞了颗薄荷糖，
太早会被蜘蛛网黏住。
糖纸上的生产日期是2013年11月——他母亲车祸前最后购物的日期。
许沉递来的胃镜预约单在我指间微微发颤。“2015年1月10日，上午9:30，
胃角部重点检查。”这太精确了——前世我的肿瘤就长在胃角。更诡异的是，
预约单右下角有一行铅笔小字：“别吃阿司匹林。”我猛地抬头。许沉正用手术刀削苹果，
银光在指间流转，果皮垂落成螺旋状。“抗凝血剂会影响活检结果。”他语气稀松平常，
仿佛在讨论天气。可我没告诉过他，前世确诊前一周，我正因为偏头痛连吃了五天阿司匹林。
“许医生。”我故意将预约单对光观察，“你们医院用2013年停产的老式打印机？
”刀尖在苹果上戳出一个小坑。他放下水果刀，从白大褂口袋掏出钢笔，
在我手背画了条波浪线——正是心电监护仪上室颤的波形。“现在信了？”我决定主动出击。
第二天清晨，我蹲守在许沉办公室门口，将一块无糖黑巧放在他键盘上。
这是前世我化疗呕吐时，他偷偷塞给我的牌子。他推门看见巧克力时，
钢笔“啪嗒”掉在地上。墨汁溅上白大褂下摆，像一串黑色的星星。“病理楼山茶花，
”我盯着他收缩的瞳孔，“其实是白花，对吧？”前世他母亲忌日那天，
我在病理楼后门见过一束白茶花，卡片被雨水泡烂，只认出“沉”字。许沉突然抓住我手腕，
拇指按在静脉上。“你心率120。”他声音沙哑，“重生者也会有PTSD吗？
办公桌放了一本《追忆似水年华》——正是前世我病房里被翻烂的那本- 三天后他查房时，
戴着那条**星空领带**——我设计却从未送出的毕业礼物- 在食堂排队时，
我们同时说出冷门诗句：“命运如同倒带的磁带…”但真正让我毛骨悚然的，
是某天深夜撞见他在休息室注射药物。月光下，药瓶标签清晰可见：“氟西汀，
2012年12月批次”这不可能。这种抗抑郁药在2015年就换了配方。
周扬的入局比预期更快。当我“偶然”提到父亲认识银监会领导时，
他立刻约我在旋转餐厅吃饭。水晶灯下，他袖口晃着那对银纽扣——和苏晴送他的一模一样。
“晴晴最近总提起你。”他切牛排的手很稳，“说你变了很多。”我晃着红酒微笑。
此刻苏晴应该正收到“匿名爆料”，关于周扬和某位女客户的亲密照——当然，照片是P的。
“人总会变的。”我看向餐厅角落。许沉居然坐在阴影里，面前摆着两人份餐具。
他对面的咖啡杯还有口红印。周扬顺着我视线看去：“你认识许医生？
他上周刚拒绝了我表妹。”暴雨夜，我闯进许沉公寓送宵夜。开门时他衬衫半湿，
头发滴着水。茶几上摊着脑部CT片，
日期显示2012年11月15日——比他母亲车祸早两个月。“你也是重生者。
”我声音发抖，“但比我早…对不对？”他突然笑了，从书房捧出个玻璃罐。
里面漂浮着几十个折纸星星，每个都写着日期。最早的那颗拆开，
是一张胃癌病理报告：“林夏，印戒细胞癌，2018年4月确诊。”笔迹是我的。
暴雨敲打着医院走廊的玻璃窗，我蜷缩在CT室外的长椅上，盯着手中刚拿到的检查报告。
胃角部黏膜粗糙，建议活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诊断，只是提前了整整三年。
"你应该庆幸这次发现得早。"许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白大褂下摆还沾着雨水，
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我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淡淡的戒痕——前世我从未见过他戴戒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