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那冰冷而刺鼻的味道。我的指尖冰凉，
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将我从里到外冻得僵硬。医生面色凝重地看着我，嘴唇一张一合，
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林小姐，诊断结果出来了，
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白血病？
这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的词，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我旁边的男友陈旭，猛地站了起来，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医生，
你是不是搞错了？她还这么年轻，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是白血病？”医生推了推眼镜，
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安抚：“我们进行了两次复核，诊断是明确的。不过你们也别太灰心，
现在医学发达，通过化疗和骨髓移植，治愈率还是很高的。”“治愈率很高？
”陈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点光，“那……那治疗费用呢？
”“前期化疗，加上后期的骨髓移植和抗排异治疗，顺利的话，准备一百万吧。当然，
如果出现感染或者其他并发症，费用还会更高。”一百万。这个数字像一座山，轰然压下，
压得我和陈旭都喘不过气来。我看着陈旭瞬间煞白的脸，那双我曾经最爱的，
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却被惊恐和算计填满。我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从大学校园的青涩爱恋，到步入社会共同打拼，我们一起吃过泡面，
挤过地下室。我以为我们是能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灵魂伴侣。为了结婚，我们省吃俭用，
一起攒了五十万，准备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那是我们对未来的全部期望。可现在，
这一百万的治疗费用，像一道天堑，横亘在我们面前。走出诊室，陈旭一路沉默。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只有彻骨的寒冷。回到病房，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湾湾，你别怕，有我呢。
不就是一百万吗？我们一起想办法。”他说着“一起想办法”，可眼神却飘忽不定，
完全不敢看我。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陈旭，我们的存款只有五十万，那一半的缺口，
怎么补？”他抿着唇，喉结上下滚动，
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们可以……先找亲戚朋友借借，我爸妈那边，
还有你爸妈……”提到我爸妈，我的心针扎似的疼。他们都是小县城的普通工人，
一辈子省吃俭用才攒下二十万养老钱。我怎么忍心让他们为了我，掏空所有，晚景凄凉？
“陈旭，”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我们那五十万，是我们的婚房首付。你真的愿意，
全部拿出来给我治病吗？”这是一个残忍的问题。我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死死地盯着他，
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他躲开了我的视线，声音低了下去：“湾湾，
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当然是你的命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你没了……我怎么办？
”他说得情真意切，可我却从那闪烁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犹豫和不舍。七年的感情，
在生死和金钱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我的心，彻底凉了。
贰陈旭的妈妈张兰是在第二天中午提着一个保温桶来的。她一进病房，看到我苍白的脸色，
眼眶就红了，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湾湾啊，你这孩子，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吓死阿姨了。
快，这是我给你熬的鸡汤，你趁热喝，补补身子。”她热情得让我有些恍惚。曾几何时，
我也幻想过，能拥有一个这样视我如己出的婆婆。陈旭站在一旁，
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神色，仿佛他妈妈的到来，能解决所有难题。我勉强喝了两口汤，
张兰就迫不及待地把陈旭拉到了一边，两人在角落里低声交谈起来。
虽然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病房就这么大，零星的词句还是清晰地飘进了我的耳朵。
“……五十万？都给她？”“……这病就是个无底洞……”“……我们家就你一个儿子，
你以后怎么办？”“……妈你小点声！”“……我不管，那钱是给你们结婚买房的，不能动！
”我的心，随着他们每一句对话，都在不断下坠，最后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四分五裂。原来，
昨晚陈旭回家后，就已经和他妈妈通过气了。而张兰今天来，根本不是真心实意地探望我，
而是来守住那五十万的。可笑我还以为，她那几滴眼泪里，真的包含了对我的心疼。
他们的“悄悄话”结束了。张兰走过来，脸上的悲伤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的、不容置喙的强势。她坐在我床边，语重心长地开口：“湾湾啊，
阿姨知道你现在难受。但是人呢，要往前看，也要现实一点。”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等着她的下文。“这病，医生也说了，要一百万。咱们家什么条件，你也是知道的。
陈旭他爸就是个普通职工，我呢，早就退休了，那点退休金自己花都不够。
我们是真拿不出钱来。”她叹了口气，仿佛真的为难到了极点。“我们那五十万，
是陈旭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血汗钱，是给他娶媳妇，给我们陈家传宗接代用的。
这钱要是填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那我们陈旭怎么办？他都**十了，没房没车，
以后哪个姑娘肯嫁给他？”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捅在我最痛的地方。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阿姨，”我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你的意思是，这五十万不能动。所以，我的病，就不治了，是吗？”张兰被我问得一噎，
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又调整过来：“湾'湾，阿姨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凡事要量力而行。你看看，能不能用点便宜的药，或者找个偏方什么的……”“偏方？
”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阿姨，我得的是白血病，不是伤风感冒。
你让我用偏方治？”“我……我也是为你们好啊！”张兰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们家就这点底子，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把一家子都拖垮吧！
你也要懂点事，多为陈旭想想！他压力多大啊！”我再也忍不住，冷笑出声。“为他想想？
我为他想了七年！我陪他吃苦，陪他奋斗，为了省钱给他买一块好点的手表，
我两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我把我最美好的七年青春都给了他，现在我病了，需要钱救命，
你们就让我懂事点，让我去等死？”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够了！”一直沉默的陈旭终于吼出声。他不是对我吼，而是对他妈。“妈！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湾湾都这样了，你还说这些风凉话！”我心中刚刚燃起一丝希望，
以为他终究还是站在我这边的。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将我彻底打入了深渊。他转向我，
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湾湾，你别激动。我妈她不会说话，但她说的……也有道理。
我们不能因为给你治病，就把整个家都掏空了。我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
”“别的办法？”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决堤，“陈旭，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是去水滴筹上卖惨，求别人可怜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癌细胞吞噬我，然后安静地去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焦躁地抓着头发，“钱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想。先做化疗，
化疗的钱……我想办法去借！”他说得那么无力，那么苍白。我看着他，
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他的脸上写满了“权衡利弊”四个字。
他在计算，救我的成本，和放弃我的代价。原来，七年的感情，在他的天平上，
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而我的命，显然没有那五十万重要。叁接下来的几天，
病房里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陈旭每天都来，给我削苹果，喂我喝水，体贴入微。
但他绝口不提钱的事，更不提那五十万。张兰也不再来了。我猜，她是怕我再跟她提钱。
我开始接受第一期化聊。剧烈的呕吐，脱发，浑身无力，这些身体上的折磨，
远不及内心的绝望来得痛苦。我爸妈打来电话，哭着说要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把养老钱都给我。我含着泪拒绝了。他们养育我二十多年，
我不能在他们本该安享晚年的时候，成为他们最大的拖累。我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地想，
就这样吧，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主治医生带来了一个消息，
一个让我重新看到一线生机的消息。“林小姐，你的父母和哥哥都做了配型，可惜都不成功。
但是我们建议，你的未婚夫也可以来试一试。虽然非血缘关系的配型成功率很低，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看着医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旭？我的心，
瞬间狂跳起来。如果，如果陈旭能和我配型成功，那我就有救了！
骨髓移植是目前最有效的治疗手段！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滋生。
陈旭来的时候，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的第一反应，是愣住了，
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真的吗？太好了湾湾！如果我能救你，那真是太好了！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我冰冷的心，似乎也回暖了一些。也许，是我错怪他了。
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在金钱面前他犹豫了，但在生命面前，
他不会退缩的。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去做了配型检查。等待结果的那两天，
是我生病以来最轻松的两天。我甚至开始和他有说有笑，开始规划我们病好后的未来。
“陈旭，等我好了，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我们不要房子了，租个小房子也行。
只要我们在一起。”他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温柔：“好，都听你的。等你好了，
我们就结婚。”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们能回到过去。然而，
命运似乎最擅长在我看到希望的时候，再亲手将它掐灭。配型结果出来了。医生拿着报告单，
脸上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惊喜：“林小姐，陈先生，恭喜你们！配型结果，全相合！
这简直是奇迹！非血缘关系能有这么高的匹配度，概率不到十万分之一！”我的眼泪，
瞬间涌了出来。是喜悦的泪，是重获新生的泪。我抓着陈旭的手，
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陈旭，你听到了吗？我们成功了！我能活下去了！”然而，
我预想中陈旭激动相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震惊，
有喜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和……恐惧？是的，是恐惧。我心里的警铃大作。
“陈旭，你怎么了？”他像是被我的声音惊醒，猛地回过神来，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湾湾，你放心，
我一定会救你的。”他的话，听起来那么没有底气。我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肆当天晚上，
张兰去而复返。这一次，她没有带鸡汤，也没有虚伪的客套。她一进门，
就将一份文件摔在了我的病床前。“林湾，你看看吧。”我疑惑地拿起那几张纸。
标题是黑体加粗的几个大字——《捐献造血干细胞知情同意书》。我快速地浏览着，
上面详细地写着捐献的流程，以及可能出现的风险和不良反应，
比如短期内的疼痛、乏力、麻木感，以及极低概率的感染风险。我抬起头，
不解地看着她：“阿姨，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兰冷笑一声，拉过椅子在我面前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