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和林薇的故事开始于九月的大学校园。那天阳光正好，透过法国梧桐的叶子，
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抱着几本书，
走在图书馆前的石板路上，风吹起她的发梢，也吹乱了我的心跳。
我们是在公共选修课上认识的。她选了《电影鉴赏》，我选这门课纯粹是为了混学分。
老师让我们分组讨论，她恰好坐在我旁边。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来，
带着点认真的憨态，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我觉得黑泽明的镜头语言特别有力量，
”她转过头看着我，阳光落在她睫毛上，“你觉得呢？”我当时正盯着她的侧脸发呆，
被她突然提问，脸一下子红了。“啊……嗯，是挺有力量的。”她没拆穿我的窘迫，
只是笑了笑，继续说：“尤其是《罗生门》里那段竹林戏，光影用得太绝了。
”那天的讨论我没听进去多少，满脑子都是她的白裙子和梨涡。后来我开始刻意制造偶遇，
在食堂排队时站在她后面，在教学楼门口假装等朋友，
在她常去的咖啡馆点一杯和她一样的拿铁。追她的过程算不上轰轰烈烈。
我会在她熬夜赶论文时送去热牛奶，会在她生病时跑遍校园药店买合适的药，
会在她想家时安静地陪她坐在操场看月亮。她不是那种张扬的女孩，
收到我送的第一支玫瑰时，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小声说：“其实不用这么破费的。
”我们第一次牵手是在平安夜。校园里挂满了彩灯，零下几度的天气，她的手很凉。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她没有挣开，只是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我们沿着未名湖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湖面上的冰开始反射出星星的光。“陈默，
”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我紧张得手心冒汗，点了点头。
她低下头，用脚尖踢着地上的积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们试试吧。
”我们的恋爱和所有校园情侣一样，简单而纯粹。一起去自习室占座，她背单词，
我写代码；一起在学校门口的小吃街吃麻辣烫，
她总是把不爱吃的香菜夹给我；一起在周末去看半价电影，看完在路边慢慢散步，
讨论剧情到深夜。她那时候穿得很朴素，大多是牛仔裤和棉质T恤，很少化妆，
最多涂一点无色唇膏。但在我眼里，她比任何精心打扮的女孩都好看。
她会因为我拿了奖学金而比我还开心，也会在我找不到实习时，默默帮我整理招聘信息。
“陈默，”有一次我们躺在操场的草坪上，她枕着我的胳膊说，“等我们毕业了，就结婚吧。
”“好啊，”我握紧她的手，“我一定努力工作，让你过上好日子。”“不用太好，
”她蹭了蹭我的肩膀，“只要我们在一起，每天能吃到你做的番茄炒蛋就够了。
”那时候的风很轻，云很淡，我们以为爱情就是这样，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
就能抵挡世间所有的风雨。我们不知道，生活的洪流远比想象中汹涌，而人心，
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冲刷得面目全非。大四那年，我们开始找工作。
我拿到了一家国企的offer，工作稳定，福利不错，但薪水不算顶尖。
林薇则进了一家知名的金融公司，起薪就比我高不少，
她说她喜欢那种快节奏、充满挑战的环境。毕业典礼那天，我们穿着学士服，
在学校的标志性建筑前合影。她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陈默，我们要开始新生活了。
”我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芒，以为那是对我们未来的憧憬。现在回想起来，那光芒里，
或许早就藏着对另一种生活的渴望。2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双方父母出了首付，
在城市边缘买了一套两居室。没有豪华的车队，没有盛大的宴席，但林薇穿着婚纱的样子，
依然让我觉得拥有了全世界。搬进新家的那天，她兴奋地在每个房间转来转去，
规划着哪里放沙发，哪里摆书架。“以后周末我们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她笑着说，
“就像在学校时一样。”最初的日子确实如她所说。我在国企的工作按部就班，
每天朝九晚五，很少加班。林薇的工作虽然忙，但总会尽量抽出时间陪我。
我们会一起逛超市，为晚餐吃什么争论半天；会在周末一起打扫卫生，
然后累得瘫在地上互相嘲笑；会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看到动情处她会靠在我怀里掉眼泪。
我依然保持着大学时的习惯，穿舒适的休闲装，不讲究牌子，工资除了还房贷和日常开销，
剩下的都存起来。林薇开始有了一些变化，她买了更多的职业装，剪裁合体，料子讲究。
她说金融行业注重形象，穿得专业一点是应该的。我理解她的想法，也支持她。
每次她穿着新衣服问我好不好看时，我都会认真地说：“好看，比以前更有气质了。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明显的呢？或许是她第一次拿到高额奖金的时候。那天她回来，
手里拎着一个奢侈品牌的包，兴奋地对我说：“陈默，你看！这是我自己买的！
”那个包的价格，差不多是我一个月的工资。我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说：“厉害啊，
我们家林薇越来越能干了。”她笑了笑，但那笑容里，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纯粹，
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从那以后，她买的衣服越来越贵，
化妆品也从平价品牌换成了国际大牌。她开始化精致的妆容，
每天早上要花半个小时在镜子前涂抹。她的穿衣风格也渐渐变了，职业装的领口越来越低，
裙子越来越短，甚至在周末出去玩时，也会穿一些看起来过于性感的衣服。
有一次我们去参加同学聚会，她穿了一条黑色的吊带裙，裙摆刚到大腿根，
外面只罩了一件薄薄的小外套。席间，几个男同学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我心里很不舒服，悄悄对她说：“你穿这么少，不冷吗？”她白了我一眼，
低声说：“你懂什么？这叫时尚。你看看你，穿件冲锋衣就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工地上回来。”那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了我一下。
我看着自己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冲锋衣，再看看她身上光鲜亮丽的裙子，
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什么。聚会结束后，我们一路都没说话。回到家，
我忍不住说：“林薇，我不是不让你打扮，但能不能……别穿得那么暴露？我看着不舒服。
”“不舒服？”她冷笑一声，“陈默，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再说了，
我打扮得漂亮，你脸上不也有光吗？总比跟着你一起穿得像个土包子强。”“我土？
”我有些生气，“我这不是觉得舒服吗？衣服不就是穿得舒服就行了？”“舒服有什么用？
能让你升职加薪吗？能让你融入更高的圈子吗？”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陈默，
人要往高处走，不能总停留在原地。你看看你，每天就知道上班下班，拿着那点死工资，
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指责我。我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在国企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稳定踏实，我觉得挺好的，难道这也有错吗？那晚，
我们分房睡了。我躺在客房的小床上，听着主卧里她翻来覆去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
我怀念那个穿着白裙子、素面朝天的女孩，怀念那个说只要能吃到番茄炒蛋就满足的女孩。
可现在的她，好像越来越陌生了。3林薇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加班、应酬。
她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总是带着浓重的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
每次我问她和谁一起吃饭，她总是含糊其辞，说一些我听不懂的名字，
最后总会加上一句：“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都是些重要的客户。”她口中的“重要客户”，
大多是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开公司的老板，手握权力的官员，
或者是在金融圈呼风唤雨的投资人。她开始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们，
说谁谁谁又换了新车，谁谁谁在哪个高档小区买了房，谁谁谁带她去了哪家高级餐厅。
“陈默，你知道吗？王总今天带我们去了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那才叫生活。
”“李总说他下周要去国外滑雪，那边的雪场可棒了，不像我们，
想出去玩只能去周边的农家乐。”“张总说他公司最近在招人，要不你考虑一下？
总在国企待着，能有什么前途？”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别人生活的羡慕，
也带着对我的贬低。我知道她是好意，想让我有更好的发展，但那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
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让我很不舒服。“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平静地说，
“国企虽然挣得不多，但稳定，压力也小。”“稳定？稳定能当饭吃吗？”她提高了音量，
“你看看我们住的这破房子，再看看人家住的大平层！你就不想让我过上好日子吗？
”“我一直在努力啊，”我有些委屈，“我的工资除了还贷，剩下的不都给你了吗？
”“就你那点钱，够我买个包吗？”她冷笑一声，“陈默，不是我说你，你太安于现状了，
一点野心都没有。跟你在一起，我真的觉得很累。”“累”这个字，像一把锤子，
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看着她精致的妆容下那张略显刻薄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那个曾经说只要和我在一起吃番茄炒蛋就满足的女孩，好像真的不见了。
她开始迷上各种高端运动。先是网球，她说公司的老板们都喜欢打网球，
多去球场能拓展人脉。她报了昂贵的私教课，买了全套的装备，每周至少要去三次。
每次回来，她都会兴奋地跟我说今天又认识了哪个老板，哪个老板对她印象很好。
她说的“印象很好”，在我看来，更像是暧昧不清。有一次我去球场接她，
看到她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打球，那个男人的手时不时地搭在她的腰上，她不但不避开，
反而笑得很开心。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很不舒服。回家的路上，
我忍不住说：“那个王总，跟你靠得太近了吧。”“你想什么呢？”她立刻翻脸，
“我们就是正常的球友关系！人家帮我纠正动作，怎么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
我拓展人脉容易吗？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拓展人脉，就要让别人动手动脚吗？
”我提高了音量。“陈默！你别无理取闹！”她也生气了，“你自己没本事，
就见不得我跟别人搞好关系是吧？我告诉你，像你这种思想僵化的人，永远也成不了大事！
”我们大吵了一架，那是我们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她摔了杯子，我摔了门。那晚，
我们第一次分房睡，谁也没理谁。后来，她又迷上了滑雪。她说滑雪是富人的运动，
能认识更多有价值的人。她去了几次国外的滑雪场，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名牌，
说这是哪个老板送的，那是哪个客户给的。我越来越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我看着她在那些所谓的“人脉”中周旋，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
心里充满了无力感。我试图挽回，想带她去我们大学时经常去的地方，
想让她回忆起我们曾经的美好，但她总是不耐烦地说：“都多大了，还玩这种纯情的把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