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半径和警戒半径

恐惧半径和警戒半径

作者: 爱吃拌海凉粉的白浩风

其它小说连载

小说《恐惧半径和警戒半径大神“爱吃拌海凉粉的白浩风”将冰冷卡迪克作为书中的主人全文主要讲述了:>我们的科研船探索一颗异常行星发现地下存在扭曲认知的非物质生>船员接连出现记忆错乱、感官异副船长突然报告“系统正常”后切断了通>我深入地下洞发现前任探索队留下的日志:“我们是守不是发现”>洞穴尽前任船员已化为非人生机械地重复着“守护者轮替完成”。>当我返回飞所有船员都坚称副船长从未存在>地面指挥中心传来讯息:“确认轮值完准许返”>而我知下一艘...

2025-07-30 15:58:09

>我们的科研船探索一颗异常行星时,发现地下存在扭曲认知的非物质生命。

>船员接连出现记忆错乱、感官异常,副船长突然报告“系统正常”后切断了通讯。

>我深入地下洞穴,发现前任探索队留下的日志:“我们是守卫,不是发现者。”

>洞穴尽头,前任船员已化为非人生物,机械地重复着“守护者轮替完成”。

>当我返回飞船,所有船员都坚称副船长从未存在过。

>地面指挥中心传来讯息:“确认轮值完成,准许返航。”

>而我知道,下一艘“探索船”已在途中。

1 血色星球的诅咒

冷冻休眠舱释放的微弱白气在舰桥的静谧中缓慢蒸腾,像某种活物的呼吸。我,安雅·索恩船长,指尖划过冰冷的控制台边缘,目光却穿透强化玻璃,凝视着舷窗之外那颗巨大的行星——格利泽667Cc。它悬浮在永恒的墨色背景里,巨大的体积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锈红与焦褐的条纹在缓慢旋转中互相吞噬、渗透,像一块巨大的、正在冷却的熔铁。它没有卫星,孤悬于斯,沉默得令人心悸。

“船长?”副船长卡迪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打破了这片过于沉重的寂静。

我转过身。卡迪克站在导航台旁,灯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但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深处,此刻却沉淀着一抹难以名状的疲惫阴影。他指着全息星图上那颗刺目的红点。“地质异常扫描数据……它们又变了,就在我们休眠的这十个小时里。核心空洞的几何结构读数……完全无法自洽。前一秒还是稳定拓扑,下一秒就……”他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寻找着词汇,“……变成了纯粹的悖论。系统显示它既是直径五公里的完美球体,又是……无限延伸的非欧几里得迷宫。”

舰桥的空气似乎骤然变得粘稠。技术官莉娜猛地抬头,细密的汗珠在她苍白的额角渗出,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得飞快,近乎痉挛。“不只是地质数据,船长,”她的声音发颤,“主传感器阵列……间歇性失灵。不是硬件故障,更像……某种干扰。它在‘拒绝’某些波段的探测,拒绝我们‘理解’它。”

一种冰冷的预感,像一条细蛇,沿着我的脊椎悄然爬升。这不是普通的行星。它深藏的谜团,带着某种……主动的恶意。我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不安,声音尽可能平稳:“莉娜,集中资源分析干扰源模式。卡迪克,准备‘探索者’登陆舱。地表勘察计划不变。我们必须知道下面是什么。”

命令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短暂而微弱。舰桥重新被一种低沉的、压抑的机械嗡鸣和紧张的沉默填满。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屏幕,仿佛那闪烁的光点能提供某种脆弱的庇护。

登陆舱“探索者”号刺破格利泽667Cc稀薄的大气层时,剧烈的颠簸像是行星本身在排斥我们的入侵。舷窗外,荒芜的大地急速放大,沟壑纵横,呈现出一种被巨大力量反复撕裂又粗暴熔合的狰狞地貌,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暗红色调统治着一切。舱体最终在预定坐标——一片被环形山壁包围的平坦区域——重重着陆,扬起漫天铁锈色的尘埃,许久才缓缓沉降。

厚重的舱门嘶鸣着开启,一股带着金属腥气的寒风猛地灌入。我第一个踏上地面,脚下是某种玻璃化的、异常坚硬的黑色岩石。卡迪克紧随其后,他戴着环境头盔,但我能清晰感受到他透过面罩投来的目光,那里面混杂着科研人员的狂热与一种深沉的、动物般的警惕。他手中的地质扫描仪发出急促的嘀嘀声,指针疯狂地左右摇摆。

“能量读数……完全混乱,船长,”他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来,带着静电的嘶嘶声,显得遥远而失真,“源头……就在正下方,很深。但结构……无法建模,像一团纠缠的噩梦。”他抬起头,面罩下的眼睛死死盯住环形山壁中央那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裂口。那裂口边缘异常光滑,仿佛被无形的巨刃整齐切开,通向未知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深处。“入口……就在那儿。”

我打开头盔上的强光探灯,光束像一把利剑刺入裂口,却仅仅照亮前方几米内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壁。这绝非自然形成。一种源自本能的、冰冷的警告在意识深处尖啸。卡迪克显然也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声在频道里变得粗重起来。但探索未知的使命压倒了恐惧。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无需言语,便一前一后,踏入了那纯粹的黑暗之中。

洞穴内部的空间远超我们的想象。探灯光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徒劳地延伸,最终消失在目力所及的尽头。空气冰冷,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和腐朽金属混合的气息。脚下的地面平整得不可思议,仿佛经过亿万年的精工打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岩壁——它们并非天然岩石的粗糙质感,而是覆盖着无数细密、规则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几何刻痕。线条、角度、重复嵌套的图案,在强光照射下反射着幽冷的微光,构成一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纯粹抽象的冰冷秩序。它们以一种违反直觉的方式扭曲着空间感,探灯的光束扫过,那些刻痕似乎会自行蠕动、重组,让整个洞穴仿佛拥有了生命,正在无声地……呼吸?观察?

“天……”莉娜的声音从飞船通讯里传来,充满了震惊和恐惧,“这结构……它……它在干扰远程信号!我们正在丢失你们的生物遥测数据!”

卡迪克没有回应莉娜的惊呼。他完全被岩壁吸引了,像着了魔一样,颤抖的手抚摸着那些冰冷、光滑的刻痕。“这些……不是装饰……”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又带着一种病态的、近乎痴迷的激动,“是信息……一种语言……或者……是某种……蓝图?我能……我能感觉到……”他猛地转过头,面罩后的脸在探灯映照下扭曲着一种奇异的兴奋,“船长!它在和我说话!它……它在展示……展示一切!”

“卡迪克!清醒点!”我厉声喝道,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的身体滚烫,隔着厚重的宇航服都能感觉到异常的体温。

就在这时,他头盔内置的通讯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飞船的紧急呼叫频道被强行切入。莉娜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崩溃的边缘:“船长!医疗舱!瑞恩博士……他……他疯了!他尖叫着说他的脸不是自己的!他在用手术刀……天啊!他在刮自己的脸!我们控制不住他!”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胸口。卡迪克似乎也被这消息短暂地拉回了现实,他眼中的狂热褪去,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凝固的恐惧取代。他猛地挣脱我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在那布满诡异刻痕的冰冷岩壁上,大口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洞穴深处那片更浓稠的黑暗。

“船长……”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与刚才的狂热判若两人,“一切……一切正常。系统……运行良好。”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金属珠,毫无感情地滚落。

“卡迪克?你说什么?莉娜报告医疗舱出事了!卡迪克!”我对着通讯器吼道,一种冰冷的麻痹感迅速从指尖蔓延开来。

他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切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通讯频道。头盔内代表通讯连接的绿色指示灯瞬间熄灭,只余下一片死寂的沙沙声。然后,他转身,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迈着僵硬而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消失在前方那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里。探灯的光束追随着他,只能照亮他融入黑暗前最后几米的背影,然后,彻底熄灭。

“卡迪克!卡迪克!”我的呼喊在空旷死寂的洞穴里回荡,撞在那些扭曲的几何刻痕上,被吸收、被扭曲,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有我的呼吸声,在头盔内被放大,沉重而急促,如同濒死者的喘息。莉娜在飞船通讯里徒劳地呼叫着卡迪克的名字,声音里只剩下绝望的哭腔。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冰冷的手指扼住了我的喉咙。但卡迪克消失了,瑞恩博士在飞船上自残……我不能停在这里。我必须找到他,也必须找到这一切疯狂的根源。我深吸一口气,强迫因缺氧而发麻的四肢重新灌注力量,握紧了腰间的切割枪——这把对付岩石的工具,此刻成了我唯一的心理依靠。我打开了头盔上所有的照明,强光刺破前方的黑暗,迈步追向卡迪克消失的方向,每一步都踏在光滑冰冷的岩面上,脚步声在死寂中空洞地回响,像敲打着地狱的鼓点。

洞穴深处的地面开始向下倾斜,形成一个平滑得不可思议的斜坡。空气变得更加冰冷刺骨,那股金属与腐朽混合的气味也愈发浓重,几乎凝成实质,粘附在面罩上。我小心翼翼地向下,强光光束在无尽的几何刻痕上跳跃,它们扭曲蠕动的幻视感越来越强,仿佛整座洞穴都在缓慢地脉动、变形。

斜坡的尽头,探灯光束捕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堆杂乱、破败的残骸散落在光滑的地面上——碎裂的合金板、扭曲的金属支架、几块焦黑的、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登陆舱外壳的碎片。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埃,显然已在此沉寂了漫长的岁月。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不是我们的“探索者”号。这是……更早的访客。

我蹲下身,强光仔细扫过那些残骸。在一块较大的、被烧熔变形的合金板上,我看到了一个模糊但依旧能辨认的徽记——一颗被星环环绕的蓝色星球。是地球联合太空署ESA的标志!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一个在星际探索初期就宣告解散的组织!他们来过这里?什么时候?为什么没有任何记录?

就在这时,光束的边缘扫到了一块被尘埃半掩的、巴掌大小的金属板。我拂去上面的浮尘,看清了它——一个老式的、厚重的数据板,边缘已经变形,屏幕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我颤抖着手指,凭着记忆摸索到侧面的物理启动键。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屏幕竟然闪烁了几下,艰难地亮起一片幽蓝的光,显示出几行残缺不全、布满干扰纹的文字。字迹歪斜潦草,透着一股濒临崩溃的疯狂:

>“第7日…认知屏障失效…它在改写我们…错误…大错误…

>“我们不是发现者…我们是守卫…是狱卒…自愿的?被迫的?…记忆…混乱…

>“轮替…必须完成轮替…否则…它会…出去…

>“警告…后来者…不要深入…不要听…不要…想…轮替…完成轮替…才能活…一部分…”

文字在这里戛然而止,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暗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布满裂痕的黑色方块。守卫?狱卒?轮替?这些破碎的词句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大脑。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炸开,瞬间席卷全身。我猛地抬头,望向更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卡迪克……他走向了那里!那个所谓的“轮替”……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我撕裂、吞噬。离开!立刻离开这个地狱!这个念头无比强烈。但卡迪克的脸在我眼前闪过,还有飞船上不知生死的瑞恩博士。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们!责任感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压倒了本能的恐惧。我握紧了冰冷的切割枪柄,枪身金属的凉意透过手套渗入皮肤,带来一丝虚假的镇定。我深吸一口气,让探灯的光束刺破前方令人窒息的黑暗,再次迈开了脚步,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踏在深渊的边缘。

洞穴陡然变得开阔,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天然形成的广场。然而,这片空间的“空旷”很快被另一种东西彻底填满。探灯光束的尽头,隐约勾勒出一个庞大得无法想象的轮廓。它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尽头,由无数扭曲、非欧几里得的几何体构成,闪烁着一种无法定义颜色的、暗沉的金属光泽。它并非静止,其表面那些违背常理的棱角和曲面在缓慢地蠕动、变形,仿佛一团凝固的、具有生命的噩梦。仅仅是注视它,一种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就猛烈地冲击着我的感官,胃里翻江倒海。这就是干扰的源头?这就是日志里提到的……“它”?

强光颤抖着移开那个令人疯狂的核心,扫向它的下方。光束猛地定格。

卡迪克。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我,面朝着那个庞然巨物。他的姿态极其怪异,脊柱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向后弯曲着,头颅却高高仰起,仿佛在仰望某种神圣的存在。他身上的宇航服完好无损,但整个人透着一股彻底僵死的、凝固的气息。

“卡迪克?”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带着绝望的试探。

他没有动。

我艰难地移动光束,照亮他周围的地面。然后,我看到了“它们”。

散落在卡迪克和那巨物之间的地面上,是……“东西”。勉强能辨认出是人类宇航服的残骸,但里面的“人”……已经面目全非。它们像是被强行拉长、扭曲、又随意揉捏过的蜡像。有的肢体被拉长成面条般细长,关节反向翻转;有的躯干被压扁,镶嵌着破碎的仪器碎片;有的头颅变形,五官移位,空洞的眼窝凝视着虚空。它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石化的灰白色,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它们并非毫无生气。它们缓慢地、极其僵硬地移动着,像生锈的提线木偶。它们用那扭曲变形的手臂,极其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地面上那些巨大几何刻痕上的浮尘,动作机械、重复、永恒。其中一个离我最近的“东西”,它的动作稍微快了一点点,它那几乎看不出形状的头部,转向我的方向。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深陷的、布满尘埃的黑洞。一个干涩、非人、如同两块锈铁摩擦的声音,从它那不成形状的头部位置挤了出来,在死寂的洞穴中幽幽回荡:

“守护者……轮替……完成。”

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我的耳膜,凿进我的灵魂。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前任船员!日志里提到的“守卫”!

就在这令人魂飞魄散的瞬间,那个背对着我、姿态怪异的卡迪克,突然动了。不是人类的动作。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线猛地向上提起,整个躯干极其不自然地向上挺直,头颅依旧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然后,他缓缓地、像一个关节生锈的玩偶,开始转过身来。

探灯的光束,随着我剧烈颤抖的手,晃动地照亮了他转过来的脸。

面罩下……那已经不是卡迪克了。

五官的位置依稀可辨,但仿佛被无形的手揉捏过,皮肤呈现出一种类似下方那些石化怪物的灰败质感。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它们睁得极大,眼球浑浊,布满了蛛网般的灰白色物质,凝固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恐惧和痛苦的绝对空洞。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意识,只有一片虚无的、被彻底掏空的死寂。他微微张着嘴,嘴角似乎凝固着一丝……诡异的弧度?像是在模仿一个笑容,却比任何哭嚎都更令人胆寒。

“守护者……轮替……完成。”那个干涩、非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清晰地是从卡迪克——或者说,曾经是卡迪克的“东西”——的喉咙里发出来的。那声音冰冷、空洞,带着一种程序执行完毕的机械感。

“不——!!!”一声凄厉到不成人形的尖叫冲破我的喉咙,在头盔内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回荡,震得我耳膜刺痛。极致的恐惧瞬间引爆了身体里残存的所有肾上腺素。我猛地转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压倒一切的指令:逃!离开这里!永远离开!

我跌跌撞撞地向来路狂奔,强光光束在身后狂乱地扫射,在那些蠕动、变形的几何刻痕上投下扭曲跳跃的鬼影。身后,那干涩、冰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穿透厚重的宇航服,直接刺入我的骨髓:“守护者……轮替……完成……守护者……轮替……完成……”它似乎不是追着我,而是在宣告一个既成的事实,一个无法逃脱的结局。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爬上那个光滑斜坡的,也记不清在错综复杂的洞穴通道里奔跑了多久。恐惧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肺部火辣辣地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终于,前方出现了那熟悉的裂口,外面是行星表面永恒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天光。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刺骨的寒风刮在面罩上,却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探索者”号登陆舱像一个被遗忘的金属坟墓,孤零零地矗立在环形山的阴影里。我扑到舱门控制面板上,手指因剧烈的颤抖和寒冷而僵硬,几乎无法按下正确的指令。舱门嘶鸣着开启,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用尽最后的力气拍下紧急闭锁按钮。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轰然合拢,将外面那个地狱般的洞穴彻底隔绝。

我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头盔也顾不得脱,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内衬,冰冷地贴在皮肤上。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的沙沙声,像墓地的风声。过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莉娜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过于平静的语调:

“船长?您回来了?地质数据采集顺利吗?卡迪克副船长没有和您一起?”

我猛地坐直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莉娜!卡迪克他……”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在下面……他……他出事了!瑞恩博士怎么样了?”

频道里沉默了片刻,只有轻微的电流声。莉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清晰的、职业性的困惑:“卡迪克副船长?船长,您是指……哪位副船长?我们任务编制里只有您一位船长和三位科学官,没有‘卡迪克’副船长这个职位啊。瑞恩博士?他一直在医疗舱休息,状态良好,没有异常报告。”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僵在原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没有卡迪克?怎么可能?!那个和我一起走下登陆舱,一起进入洞穴,一起面对那恐怖刻痕的人……不存在?

“莉娜!你在说什么?!卡迪克!副船长卡迪克!和我一起下去的!他……”我的声音因极致的惊骇而扭曲变调。

“船长,”莉娜的声音依然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担忧,“您是不是太累了?或者……下面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您的感官?任务日志和人员档案我都反复确认了,确实没有‘卡迪克’副船长。您是一个人下去的。需要医疗扫描吗?”

寒意。彻骨的寒意,比洞穴深处更甚,瞬间将我淹没。我猛地看向登陆舱的控制台,手指颤抖着调出舱内监控记录。画面显示:舱门开启,只有我一个人走出登陆舱。舱门关闭,只有我一个人返回。时间戳清晰无误。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主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稳定的、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音,来自深空,来自遥远的家园。

“深空指挥中心呼叫‘探索者’号。收到关键轮值确认信号。重复,收到轮值完成信号。任务状态更新:轮替成功。准许‘探索者’号立即脱离行星轨道,启动返航程序。下一轮值单位‘先锋号’科考船已按预定时间表启航,预计七个月后抵达格利泽667Cc星区。祝贺任务完成。指挥中心通话完毕。”

轮值完成信号?轮替成功?下一轮值单位……已启航?

我瘫坐在冰冷的驾驶椅上,全身的力量被瞬间抽空。舷窗外,那颗巨大的、锈红色的行星格利泽667Cc,依旧在无声地缓缓旋转。它像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冷漠地凝视着这艘渺小的登陆舱,凝视着我。

头盔里,莉娜和其他船员的声音还在传来,平静地讨论着返航准备,讨论着“船长独自完成了了不起的地质勘察”。他们的声音清晰、正常,充满了任务即将结束的松弛感。

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记得。卡迪克空洞扭曲的面容,那非人的声音,那些石化扭曲的前任“守卫”……还有那个庞大的、蠕动着的几何噩梦。它们不是幻觉。它们是代价。是地球,或者说,地球背后某个冰冷无情的机制,为了“守卫”那个东西,所付出的永恒的代价。我们不是探索者。我们是狱卒。自愿?被迫?记忆……混乱……

我看着控制台上闪烁的“返航许可”绿灯,那光芒此刻显得如此刺眼而虚伪。返航?回到哪里?回到一个制造并掩盖这种永恒循环的地方?回到一群……已经彻底“忘记”卡迪克存在的“正常人”中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比恐惧更深沉,比绝望更彻底的疲惫,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将我缓缓淹没。我抬起沉重得如同灌铅的手臂,手指悬在通讯控制面板上,那个代表“确认接收指令”的按钮闪烁着幽蓝的光。

洞穴深处,卡迪克或者说,那个占据了他躯壳的东西那干涩、冰冷的声音,似乎还在我意识的深处幽幽回响:“守护者……轮替……完成……”

我的指尖,终于落下。按下了那个幽蓝的按钮。

舰桥的通讯频道里,响起了我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探索者’号收到。轮替完成,确认无误。启动返航程序。”

说完,我关闭了麦克风。死寂重新降临。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舷窗外那颗巨大的血色星球。它缓缓旋转,像一个巨大的、永不闭合的伤口,悬挂在宇宙的幕布上。

无意识地,我的嘴唇轻轻翕动,一段破碎的、不成调的旋律,如同梦呓般,从喉咙深处极其轻微地哼了出来。那调子……很陌生,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我猛地停住。

这旋律……似乎……在哪里听过?

是在那布满扭曲刻痕的洞穴深处吗?还是……在卡迪克最后那非人的、凝固的嘴角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轻轻地,又开始哼了起来。

继续这段令人窒息的旅程:

幽蓝的“指令确认”指示灯熄灭了,像一只冷漠闭上的眼睛。舰桥内,除了引擎预热时低沉的嗡鸣,只剩下一种粘稠的、几乎凝固的死寂。莉娜和其他船员的声音在公共频道里消失了,仿佛刚才关于“没有卡迪克”的讨论从未发生,只剩下各自岗位操作时轻微的、被刻意压低的声响。他们都在“正常”工作,准备返航。只有我知道,这艘船的“正常”,早已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淌血的空洞。

我僵硬地坐在船长椅上,目光空洞地穿透强化玻璃。那颗巨大的、锈红色的格利泽667Cc行星,正随着登陆舱的上升而逐渐缩小,但它投下的阴影,却在我灵魂深处无限膨胀。卡迪克最后那张灰败、凝固、非人的脸,与那些石化守卫擦拭刻痕的机械动作,如同烙印般灼烧着我的视网膜。还有那句冰冷的宣告:“守护者轮替完成。”

它不是结束。它是诅咒的开始。

登陆舱与母船“探索者号”顺利对接。气密门开启的嘶鸣声像一声垂死的叹息。我踏入母船熟悉的、带着循环空气微尘味道的通道,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通道里灯光柔和,设备运转平稳,一切井然有序,完美得令人作呕。

迎面走来的是莉娜。她脸上带着任务即将完成的轻松,甚至还有一丝职业性的关切。“船长,欢迎回来。登陆舱数据正在下载,地质样本分析已排入队列。您看起来……很疲惫,需要医疗扫描吗?”她的眼神清澈,语气真诚,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伪装痕迹。

“卡迪克……”我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地挤出这个名字,像在试探一个禁忌的咒语。

莉娜微微歪头,眉头困惑地蹙起,那表情自然得无懈可击:“卡迪克?船长,您又提这个名字了。是您在下面遇到的……某种地质特征?还是……”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体谅,“压力太大了?休眠后的认知失调偶尔会发生,系统记录显示您独自执行了三个小时的高强度勘探。”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不是遗忘。是彻底的、系统性的**覆盖**。我看着她,试图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找到属于“卡迪克副船长”存在的影子。没有。只有一片真诚的、对“异常船长”的担忧。

“没事,”我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惧和悲愤,声音平板得如同机械合成,“可能……是有点累。样本分析优先。”我不能再说了。在他们眼中,我此刻的坚持只会是精神错乱的证据。我必须保持“正常”,直到……直到什么?我不知道。

我逃也似的回到舰长室,反锁了门。隔绝了外面那个“正常”的世界,也隔绝了我自己。我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疯狂地调取一切内部记录。

航行日志:副船长一栏空白。只有科学官莉娜、瑞恩、技术员陈的签名。

人员档案:只有四个名字和对应的生物ID。没有第五个。

舱内监控:从休眠唤醒到登陆舱出发,画面里只有我、莉娜、瑞恩、陈。登陆舱内外,只有我。

通讯记录:与地面的所有通讯,从未提及“副船长卡迪克”。

甚至……医疗记录:瑞恩博士的档案平静无波,显示他休眠状态良好,没有任何“自残”事件的记录。仿佛莉娜在洞穴里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只是我濒临崩溃的幻听。

证据被抹除得如此干净、如此彻底。就像卡迪克这个人,连同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从现实和历史中硬生生地**挖**掉了。只留下我这个“记得”的怪胎,一个系统里的错误代码。

我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内衬。这不是行星的影响。这是来自“家”的手笔。深空指挥中心……他们知道!他们不仅知道,他们就是这一切的策划者和执行者!那所谓的“关键轮值确认信号”,就是卡迪克……或者说,是卡迪克身体里那个“东西”发出的信号!而他们,像接收一个预定好的包裹一样,平静地接收了,然后宣布“轮替成功”。

我们是耗材。是祭品。是维护那个地下噩梦监狱的……可替换零件。所谓的“探索”,不过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一个筛选和运送“守卫”的冰冷程序。“自愿?被迫?”——前任日志里的疑问,现在有了答案。无论最初如何,一旦踏入那个洞穴,一旦被“选中”,就没有选择。记忆被篡改,存在被抹除,留下的躯壳成为永恒的狱卒,直到下一批“探索者”到来,完成那该死的“轮替”。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我想砸碎控制台,想向全船广播真相,想质问深空指挥中心那帮躲在屏幕后的刽子手!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死死绷紧。莉娜他们“不记得”了,他们只会把我当成疯子关起来。而地面……他们既然能如此干净地抹掉卡迪克,抹掉一个我,又算得了什么?甚至,我的“异常”可能已经被标记。返航途中,一次“意外”的舱外活动事故?一次“突发”的神经紊乱导致的自毁指令?太容易了。

我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像卡迪克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我必须留下证据!给下一艘船?给……谁知道呢?给一个或许不存在的、能听到真相的耳朵。

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在控制台上飞舞,绕过了主系统的日志记录,利用舰长权限最深层的后门程序,在一个物理隔离的、理论上不会被远程擦除的固态缓存盘上,开辟了一个加密的隐藏分区。没有连接任何网络,只依靠最原始的物理存储。

我开始记录。手指颤抖着,敲下每一个字,都像在敲打自己的墓碑。

> **船长日志 - 安雅·索恩 - 绝密 - 非系统记录**

> **格利泽667Cc星区 - 返航途中 - 标准时:未知系统时间已被污染**

>

> 致任何可能找到此记录的人:

>

> 谎言。一切都是谎言。我们不是探索者,我们是狱卒,是祭品。

>

> 目标行星格利泽667Cc地下存在一个巨大的、非物质的、能扭曲认知的实体或存在形式。其影响范围远超行星本身,能干扰传感器,篡改记忆,甚至……抹除存在。

>

> 我的副船长,卡迪克·瑞文生物ID应被系统抹除,但我记录于此,与我一同进入地下洞穴。我们发现了前任探索队ESA标记的残骸和日志。日志表明他们也是“守卫”,并提到“轮替”的概念。

>

> 卡迪克被……转化了。在洞穴深处,一个由非欧几里得几何体构成的庞大核心前,他被某种力量占据。他的身体被扭曲,意识被彻底抹除。他变成了……类似那些石化守卫的东西。他发出了“轮替完成”的信号。

>

> 返回飞船后,关于卡迪克的一切记录、所有人的记忆,都被系统性地、彻底地抹除了。船员坚称他从未存在。深空指挥中心平静地接收了信号,宣布“轮替成功”,并指示我们返航。下一艘“探索船”“先锋号”已在途中,预计七个月后抵达。

>

> 这不是探索任务。这是一个维持监狱的、用人命作为润滑油的冰冷轮替程序。地面指挥中心是知情的,他们是同谋!

>

> 我目前神志尚存至少我认为如此,但无法确定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行星的影响,或者……来自“家”的干预,可能随时降临。我无法信任任何船员,他们的记忆和认知已被污染或重置。

>

> 我将尝试将这份记录进行多重物理备份,并寻找在返航途中将其传递出去的方法。如果失败,希望后来者能找到它。警惕格利泽667Cc!警惕任何来自深空指挥中心的“探索”任务!警惕……轮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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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雅·索恩,人类联邦科考船“探索者号”船长最后清醒的见证者?

敲下最后一个字,巨大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而来。我将记录进行了三重加密,并尝试利用船上的微型制造单元,将加密密钥和部分核心信息蚀刻在几片不起眼的、用于更换的电路板防护盖内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隐蔽的物理备份方式。

做完这一切,我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和灵魂都被掏空了。窗外,格利泽667Cc已经变成了一个遥远的、暗红色的斑点,逐渐隐没在星辰的背景中。但它的引力,它的诅咒,却紧紧缠绕着这艘船,缠绕着我。

就在这时,舰长室的通讯灯闪烁起来,是内部呼叫。莉娜平静的声音传来:“船长,瑞恩博士想为您做一次例行的休眠后生理评估,以确保您以最佳状态迎接返航旅程。他在医疗舱等您。”

生理评估?我的心猛地一沉。是例行的关怀……还是“系统”开始检测到我这个“异常”,准备进行“校准”?那个在洞穴里被报告“发疯自残”的瑞恩博士,此刻会以什么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盯着闪烁的通讯灯,指尖冰凉。那份刚刚藏好的记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意识。

“知道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我马上过去。”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制服。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冰冷的、绝望的火焰。返航的路途还很漫长。而我知道,真正的恐怖,或许才刚刚开始。来自深空的指令,来自同伴的“关怀”,来自自己逐渐模糊的记忆……以及唇齿间,那不知何时又轻轻哼起的、带着非人冰冷韵律的调子。

那旋律,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返航途中的宇宙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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