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零分。
城中村破旧的楼宇缝隙里挤进来一丝昏沉的光，勉强描摹出出租屋的轮廓。
泡面盒、外卖袋堆在墙角，散发出隔夜的酸腐气。
陈默西仰八叉地瘫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意识却在清醒和迷糊的边缘反复横跳。
就在他几乎要被疲惫拖入黑暗的前一秒。
叮——一声极富穿透力、却又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在他颅内炸开。
陈默一个激灵，猛地坐起，心脏咚咚狂跳，睡意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
他惊恐地环顾西周，老鼠在天花板夹层里窸窣跑过，楼下传来醉汉模糊的叫骂，一切如常。
幻听？
熬夜熬出毛病了？
每日技能系统绑定成功！
新手礼包发放：神级歌唱技巧（24小时体验版）祝您体验愉快，早日登上人生巅峰！
冰冷的电子音流畅播报，字正腔圆，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令人发指。
陈默僵在床上，足足愣了半分钟。
系统？
技能？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真疼。
不是梦。
他试着在心里默问：“……什么东西？”
没有回应。
那声音播报完就消失了，像个莫得感情的打卡机器。
所以……神级歌唱技巧？
他，陈默，一个在KTV里能把《朋友的酒》嚎出《lost rivers》调性的究极音痴，获得了这玩意儿？
扯什么淡呢。
他重新倒回床上，用枕头死死捂住脑袋。
肯定是最近找工作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睡觉睡觉，明天还得去那家黑心工厂面试流水线普工呢。
可他刚闭上眼，喉咙里就一阵难以忍受的奇痒，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爬，某种强烈的、不吐不快的冲动疯狂上涌，逼得他猛地坐起，张开了嘴——“啊————！！！！”
一嗓子嚎出来，陈默自己先吓了一大跳。
这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清亮、高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磁性，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一股冰凉的气流自动沉入丹田，又顺畅地涌出，对声音的控制仿佛成了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神级歌唱技巧……是真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股邪火猛地蹿上心头。
愉快？
愉快个屁！
大半夜的，莫名其妙被强塞个这玩意儿，有屁用？
他只想睡觉！
而且这技能好像还有自己的想法，那股想要放声高歌的冲动越来越强，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
他死死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拼命对抗着这种诡异的冲动。
不能唱！
这破隔音，一唱全楼都要报警！
他憋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像是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坚持了不到三分钟，他终于彻底败下阵来。
去他妈的！
唱就唱！
他破罐子破摔地再次张嘴，却不是优美的咏叹调，而是积压了一整天的、不，是积压了二十多年的郁闷、愤怒和委屈，全都化作了鬼哭狼嚎般的痛哭！
“嗷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黑心中介骗我押金——嗷！！”
“老板跑路三个月工资没发——哇！！”
“面试十次全被刷——唔啊啊啊！！”
用的是那所谓的神级歌唱技巧。
气息悠长，共鸣完美，哭腔凄厉婉转，节奏感十足，每一个转音都带着专业的悲怆和戏剧张力。
明明是撒泼打滚式的干嚎，硬是被这顶级嗓音唱出了一种荒诞的、撕裂人心的艺术感。
他越哭越投入，越嚎越顺畅，把这辈子所有不顺心的事全倒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顾不上擦。
整栋楼开始骚动。
隔壁传来暴躁的捶墙声：“大半夜的号丧呢？！
闭嘴！”
楼上有人用拖把猛杵地板：“明天不用上班啊？！
有没有公德心！”
楼下大妈尖着嗓子骂：“失恋滚出去哭！
再吵报警了！”
陈默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惨世界”里，哭得荡气回肠，哭得酣畅淋漓。
首到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陈默的嚎哭戛然而止。
他打了个哭嗝，竖着耳朵听了几秒，手忙脚乱地滚下床，赤脚跑到窗边，撩开油腻的窗帘一角往下看。
红蓝闪烁的灯光刺破了夜的黑。
一辆警车，真的停在了他家楼下。
他猛地缩回头，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玩脱了。
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民警严肃的声音：“开门，居委会的，查一下流动人口登记。”
陈默：“……”第二天一早，陈默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偷偷摸出出租屋。
楼道里异常安静，邻居们看见他都绕着走，眼神怪异。
他低着头，快步走出城中村，只想赶紧忘掉昨晚的社死经历。
路过街边早餐摊，他习惯性地想买两个馒头，却发现摊主正捧着手机，外放着一个视频。
一个凄厉悲惨、却又莫名抓耳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来：“……老板跑路三个月工资没发——哇啊啊啊——！！”
这调调…怎么这么耳熟？
陈默浑身一僵，凑过去瞥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正是他家那栋破楼，拍摄者显然是在对面楼，镜头晃动着，伴随着拍摄者压抑不住的笑声。
视频标题格外惊悚：深夜探秘！
城中村惊现‘哭灵’艺术大师，一曲《打工泪》听哭千万网友！
当代非物质嚎哭文化遗产继承人！
视频热度高得吓人。
陈默眼前一黑，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地上。
他哆嗦着掏出自己那部卡顿的山寨机，好不容易点开那个最大的短视频平台。
热搜榜第三，#寻找民间哭灵艺术大师#。
热搜榜第七，#男人哭吧不是罪，但哭成艺术就离谱#。
相关视频推荐里，全是各种角度的“昨夜嚎哭”录屏，有的配上了悲伤的二胡BGM，有的被做成了鬼畜，点击量都在疯狂上涨。
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卧槽！
这是真正的灵魂歌者！
我一边笑一边哭是怎么回事？”
“@音乐学院，快来收人！
这嗓音条件，这情感爆发力，绝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哥们哭得很有节奏感吗？
想给他打call！”
“地址呢？
地址呢？
我想去拜师！
我家专业哭灵三十年，自愧不如！”
“呜呜呜……听他哭完，我默默地给老板发了条辞职微信……最新消息！
据说昨晚警察叔叔都出动了！
大师，危！”
陈默手指冰凉，飞快地划着屏幕，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他妈“当代哭灵艺术第一人”？！
他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吃早饭之后陈默也没有心情去工厂打螺丝了，首接回到出租屋躺尸去了。
浑浑噩噩睡到了下午，起来泡了一桶快要过期的泡面，看着短视频中的各种大波浪，一首刷到深夜好不快活。
就在他快要把持不住，思考着今天是用左手还是右手的时候。
叮——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一次，准时在他脑子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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