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混沌初醒混沌未分之时,连时间都只是一团模糊的概念。我就在这团模糊里醒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响,意识像沉在温水里的玉,慢悠悠地浮上来。睁眼时,看见的不是黑暗,
而是流动的“光”——不是后世的日月之光,
是比粒子更细微、比法则更本源的“鸿蒙紫气”,它们在我周身绕着圈,
像一群刚破壳的雏鸟,怯生生地蹭着我的指尖。“吾名元初。”这三个字出口,
混沌突然“嗡”地颤了一下。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一颗石子,涟漪荡开的地方,
无数道无形的线开始显形:有的泛着金属光泽,刚硬如铸那是“金”;有的柔若绸缎,
缠缠绕绕那是“水”;有的跳动着橘红火苗,
滋滋作响那是“火”……它们在我面前弯下弧度,像是臣子对着君王躬身。
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臣服,是“同源”。我与这些法则同生于混沌,它们是天地的骨架,
我是天地的第一缕意识,本就是一体两面。不知过了多久——在没有日月的混沌里,
“多久”本就没意义——远处突然传来“咔嚓”声。像是有巨斧在劈砍顽石,
震得我身边的鸿蒙紫气都乱了阵脚。我循声望去,看见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正抡着柄比山还大的斧头,一下下劈向眼前的混沌壁垒。那便是盘古。他挥斧的力道极猛,
每一击都能撕开万丈裂隙,清气往上涌,浊气往下沉,可裂隙很快又会合上。
盘古额上的汗珠子比星辰还大,砸在混沌石上,溅起一片火花。我看了会儿,
觉得他劈得实在费劲,便对着那壁垒吹了口气。就这一口气,
原本坚不可摧的混沌壁垒突然软了,像被泡透的棉絮。盘古下一斧劈下去,“哗啦”一声,
裂开的口子再没合上,清气如潮水般涌上去,在头顶凝成了淡淡的天;浊气沉甸甸地坠下去,
在脚下聚成了厚实的地。盘古愣了愣,转头看向我这边。他的眼睛比日月还亮,扫过我时,
那足以开天的威压竟猛地收了回去,巨手挠了挠头,声音瓮瓮的:“前……前辈?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他这才反应过来,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抡起斧头又劈了起来。清气越来越高,浊气越来越厚,天地间渐渐有了轮廓。他劈到兴头上,
索性丢了斧头,双手撑着天,双脚踩着地,
一点点把天地往两边撑——后世说他“顶天立地”,其实那姿势,
更像个使劲儿伸懒腰的壮汉。我就坐在一块混沌晶石上看他忙活。
那晶石本是混沌中最硬的东西,被我坐了几日,竟慢慢化成了软乎乎的云团,
托着我随气流飘。盘古撑累了,就会朝我这边喊:“前辈,您看这天够高了不?
”我偶尔应一声:“再高些,好让星辰有地方落。”他便咬着牙再撑三寸。如此过了万载,
天地终于稳固,清浊分明。盘古却累得直喘气,皮肤开始变得透明,
我能看见他体内的骨骼在发光——那是支撑天地时,被法则淬炼过的“盘古骨”。
他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手,突然叹道:“前辈,我要去了。”“嗯。
”我指尖凝出一缕先天元炁,比鸿蒙紫气更纯粹,“这个给你。”元炁落在他眉心,
他猛地一震,眼睛亮了:“这是……”“你身化万物,总得留丝念想。
”我看着他渐渐透明的身躯,“山川会记得你,江河会记得你,日后生灵问起天地由来,
也该有人告诉他们,曾有个巨人,撑了万载光阴。”盘古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他的身躯终于崩解,骨骼化作昆仑、不周等千山万岳,血液淌成东南西北四海,
毛发变成草木,呼吸成了风,目光成了日月……最后一缕气息飘向我时,带着点调皮的劲儿,
在我耳边说:“前辈,帮我照看它们啊。”我抬手接住那缕气息,它化作颗米粒大的光珠,
嵌在我的袖扣上。这便是洪荒的起点。天地有了形状,而我,成了第一个“活着”的见证者。
2 山谷岁月天地初开,灵气浓得像化不开的蜜。
我选了处灵气最盛的山谷安身——后来这地方被叫做“元初谷”,
成了洪荒生灵不敢踏足的禁地。谷里有眼清泉,没有源头,却总也舀不干,
泉底沉着无数“混沌砂”,是盘古开天时没来得及化形的碎屑,摸起来温凉,
能涤荡一切浊气。泉边有棵树,不知是什么品种,叶子刚落,花苞就顶上了枝头,花苞刚开,
果子又挂上了梢,果子熟了落地,立刻又冒出新的嫩芽——我叫它“轮回树”,
后来三清见了,说它有“生灭轮回”之象,想求片叶子回去参悟,我随手摘了片丢给他们,
那叶子落在元始手里,竟化作了“三宝玉如意”的雏形。我每日没什么事做。
有时坐在泉边看水,看混沌砂在水底转着圈,一圈就是百年;有时靠在轮回树上打盹,
树影晃一下,人间就过了千年。第一批生灵诞生时,我正在数泉里的砂粒。
最先有动静的是四海。不知哪日,东海深处突然传来“嗷呜”一声,像小猫叫,
却震得海面翻起千层浪。我循声望去,看见条几丈长的小泥鳅,鳞片灰扑扑的,
脑袋上还顶着块没蜕掉的硬壳,正对着初升的太阳乱吼——那太阳,还是盘古的左眼变的,
刚亮起来没几日,温度还没稳住。小泥鳅吼得太卖力,呛了口海水,咳得直打滚。
我觉得好笑,屈指一弹,一道水纹裹住它,把它轻轻推回深海:“再长几万年,
嗓子亮了再吼。”那水纹里裹着我的先天元炁,小泥鳅被裹了千年,再出来时,
已是身长万里的巨龙,鳞甲如金,能搅得四海翻腾。它就是后世的祖龙。每次路过元初谷,
都要在谷外盘三圈,吐出颗刚蜕的逆鳞放在谷口,逆鳞上还沾着海水,带着点怯生生的讨好。
过了千年,不死火山有了动静。一团火焰“噗”地炸开,里面滚出只灰扑扑的鸟,
翅膀还没长全,对着岩浆哭唧唧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凤凰,天生怕水,
偏生火山里水汽重,把它的绒毛都打湿了。我从轮回树上摘了片叶子,叶子刚离开枝头,
就燃起淡青色的火,飘向不死火山。叶子落在凤凰身上,湿毛瞬间烘干,
还长出五彩斑斓的新羽,尾羽一展开,竟能遮住半个火山口。凤凰呆了呆,
突然对着元初谷的方向叩首,鸣声清越,后来这鸣声成了“凤鸣岐山”的源头,能引祥瑞。
又过了几百年,大地深处传来“咕噜”声。一只圆滚滚的毛球从地底滚了出来,
分不清头和尾,滚到不周山脚,被块石头绊倒,“啪”地摔成个扁饼。我看着有趣,
朝它吹了口带着草木气息的风——那风里裹着我看轮回树结果时悟的“生”之法则。
毛球突然鼓起来,长出四条腿、一个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个独角,摇摇晃晃站起来,
竟是头麒麟。它抖了抖身上的土,蹄子踏过的地方,立刻冒出青草;打个喷嚏,
地上就长出了庄稼。后来它成了走兽之王,走到哪里,哪里就风调雨顺,
只是每次路过元初谷,都要驮来满背的灵果,堆在谷口,像堆小山。除了龙凤麒麟,
还有些小生灵悄悄诞生。昆仑山上的一块顽石,被我坐过的云团飘过时淋了滴露水,
裂开后爬出只灵猴,天生就会摘星换斗;东海的一颗珍珠,被祖龙送来的逆鳞照了万年,
化出个鲛人,歌声能让海水倒流;甚至轮回树的树洞里,都长出朵花,花芯里藏着个小人儿,
见了我就躲,过了千年才敢探出头,递来颗带着露水的花蕊——那是后世的花神,
掌管洪荒百花。它们都怕我。不是怕我的力量,是怕那份“古老”。
我看着它们从懵懂无知到开智修行,像看着自家院子里的草木抽枝、鸟兽长大。
有时它们闯了祸,比如灵猴偷了西王母刚结的蟠桃,鲛人用歌声掀翻了龙族的船,
我也只是弹指敲敲它们的脑袋,让它们自己去道歉。洪荒的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着。
轮回树的叶子落了又生,清泉里的混沌砂转了又转,我袖扣上的盘古珠,偶尔会闪一下,
像是在说“你看,它们长多快”。3 三清与女娲昆仑山脉长到能撑起半边天时,
出了件奇事。那天我正在泉边用混沌砂堆小山,突然感觉到两股极纯的清气,
从昆仑山深处冒了出来,像两条小蛇,在山间绕来绕去。我抬眼望去,
只见山巅的两块巨石裂开了,左边的石缝里走出个道人,穿青色道袍,眉眼清癯,
手里捏着串刚凝结的玉珠;右边的石缝里也走出个道人,穿白色道袍,面容温润,
手里拄着根用松枝化的拐杖。他们刚落地,就齐齐朝元初谷的方向看来,眼神里没有好奇,
只有敬畏。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亲近与尊崇——他们是盘古清气所化,
与我袖扣里的盘古珠同源。“弟子元始老子,见过元初道尊。
”两人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深深一拜。我没应声,只是对着昆仑山的方向,弹了弹手指。
两道先天元炁飞过去,一道落在元始的玉珠上,玉珠顿时裂开,化作三枚,
刻上了“天、地、人”三字;一道落在老子的拐杖上,拐杖抽出新芽,长出片叶子,
叶子上写着个“道”字。元始捧着三枚玉珠,眼睛亮了;老子摸着带叶的拐杖,笑了。
他们没再多说,转身进了昆仑山深处,开始闭关——后来元始成了阐教教主,
玉珠成了“三宝玉如意”;老子立了人教,拐杖成了“太极图”的雏形,他们总说,
修行路上的第一个“顿悟”,来自元初谷那道无声的馈赠。又过了万载,雷泽边有了动静。
雷泽是盘古的毛发所化,常年雷蛇翻滚,电龙穿梭。那天雷泽突然静了,
所有雷电都停在半空,像被冻住的银链。我知道,有生灵要在雷霆中诞生了。果然,
雷泽中央的泥潭里,慢慢浮出两个人形——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尾,一男一女。
男的手持矩尺,目光沉静,天生就懂丈量天地;女的捧着圆规,眉眼温柔,指尖划过的地方,
泥潭里的泥水开始旋转,渐渐有了“阴阳”之象。他们是伏羲与女娲。
女娲第一次来元初谷时,手里还捏着几个小泥人。那泥人捏得粗糙,胳膊腿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