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的白月光叶晚晴醒了。我守在手术室外整整十小时，终于等到他出来。
“她脱离危险了？”我哑着嗓子问。他眼神疲惫，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光：“嗯，
多亏你这些年源源不断的血。”我松了口气，眩晕感排山倒海袭来。
“沉舟…我有点难受…”我伸手想扶他。他避开了，头也不回走向病房：“晚晴怕吵，
你脸色太难看，先回去休息。”隔着未关严的门缝，
我听见叶晚晴虚弱的声音：“舟哥…那个苏念之，她怎么那么傻？”顾沉舟轻笑，
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宠溺：“傻？她只是你的移动血库而已。
”冰冷的空气里漂浮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浓得化不开，钻进鼻腔，直冲脑髓，
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反胃。我蜷缩在手术室外那条冰冷坚硬的长椅上，
脊背紧紧抵着同样冰冷的墙壁，汲取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支撑。双手无意识地环抱着自己，
指尖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布料，深深陷进手臂的皮肉里，用力到指节泛白，
试图用这点尖锐的刺痛，来压住身体深处一波强过一波的虚弱和眩晕。骨髓缝里都透着寒气。
这条走廊，像个巨大的冰窖，源源不断地抽走我身上仅存的热气。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着，
牙齿轻轻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视线有些模糊，手术室门上那盏亮得刺目的红灯，
在我眼里晕开一团混沌的血色光晕，晃得人头晕。十个小时了。整整十个小时，
我就坐在这里，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像，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隔绝生死的大门。
每一次那盏红灯微微闪烁，我的心跳都会漏掉一拍，
每一次有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步履匆匆地进出，我的呼吸都会瞬间停滞，
直到看清他们脸上并无特别的凝重或喜色，才敢把那口悬着的气，颤抖着、缓缓地呼出来。
里面躺着的是叶晚晴。顾沉舟放在心尖上，刻进骨血里的叶晚晴。而我，苏念之，
一个拥有着和她一样罕见Rh阴性熊猫血的人，此刻坐在这里唯一的意义和价值，
就是这身流淌着的、和她同源的血。手臂内侧，靠近肘弯的地方，
还残留着几个新鲜的、泛着青紫的针孔，是昨天下午才抽走的400cc。
皮肤下细微的血管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带着一种被反复穿刺后的麻木肿胀感。这样的针孔，
在过去的三年里，如同丑陋的勋章，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我的双臂。每一次，都是为了叶晚晴。
每一次，顾沉舟都会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我，
带着一种我无法抗拒的、近乎命令的温柔，说：“念之，只有你能救她。”我无法拒绝。
从三年前，在顾氏集团那个冰冷的酒会上，我因为低血糖晕倒，被他救起，
又被他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凝视着，说出我血型的秘密开始，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
他像一张精心编织的、温柔的网，将我牢牢捕获。他给我优渥的生活，无微不至的关怀，
在我每一次失血过多后苍白虚弱时，守在我床边，用温热的毛巾擦拭我的额头，
眼神里的疼惜，一度让我沉溺其中，天真地以为，那里面多少有一分，是属于我的。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疼惜，都只是在为他的晚晴，
小心翼翼地保养着这具活体血库。我的健康，我的生命，存在的意义，
仅仅是为了维系叶晚晴那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哐当——”一声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骤然撕裂了走廊死寂的空气，也猛地将我从那冰冷绝望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手术室上方那盏刺目的红灯，熄灭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松开，
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带来一阵更加强烈的眩晕。我几乎是弹跳着从冰冷的椅子上站起来，
动作太快，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手狼狈地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冰冷的墙壁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心头那狂乱的悸动。门开了。
穿着墨绿色手术服的主刀医生率先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但眉宇间却舒展着一抹如释重负的松弛。紧接着，顾沉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他高大的身躯似乎被这十个小时的煎熬压得有些佝偻，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
里面的白衬衫皱巴巴的，领口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
他英俊的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倦色，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被抽干了力气的颓唐。然而，
当他的目光扫过门口等待的医生和护士，最后落在我身上时，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
却像被投入了火种，瞬间点燃起一种灼人的、令人不敢逼视的光亮。那是希望的光芒，
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支撑他熬过这漫漫长夜的全部力量来源。他朝医生点了点头，
低声交谈了几句，声音嘶哑得厉害。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助手和护士离开了。走廊里，
只剩下我和他。他这才彻底转过身，面向我。脚步有些虚浮地朝我走来，
那明亮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牢牢地锁定着我，仿佛我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柱。
“念之…”他开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沙哑，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颤抖的温柔暖意，“她…她挺过来了。
”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独有的、带着一丝烟草气息的冷冽味道。
“医生怎么说？”我的声音比他的更哑，像破旧的风箱，
每一个字都费力地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脱离…危险了吗？
” 身体里的力气在刚才站起的瞬间仿佛被抽空了，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
猛烈地冲击着我的意识。我死死咬着口腔内壁，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嗯！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那个简单的音节里饱含着无法言喻的激动和感激。他看着我，
眼神里那种劫后余生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热度，灼烧着我的皮肤，
“医生说手术非常成功，晚晴的各项生命体征都稳定了！多亏了你，念之，”他上前半步，
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沉甸甸的感激，“多亏了你这些年，源源不断供给的血！
你是晚晴的福星，也是我的！”源源不断…供给的血…这几个字，像带着倒刺的冰锥，
精准地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悬在头顶十个小时的巨石轰然落下。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支撑着我的最后一丝力气，
也随着他这句“脱离危险”，彻底消散了。排山倒海的眩晕感瞬间吞噬了我。
眼前的一切——顾沉舟那张带着感激的脸，惨白的墙壁，
冰冷的灯光——都开始剧烈地旋转、扭曲、变形。耳朵里充斥着巨大的、尖锐的嗡鸣，
盖过了一切声音。地板像是变成了汹涌的海浪，疯狂地起伏晃动。
“沉舟…”我发出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这个离我最近的人，抓住这唯一的依靠。
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皱巴巴的衬衫袖口。
就在那一刹那——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滚烫的东西烫到，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本能的、避之唯恐不及的嫌恶。我的手，
就那么孤零零地、尴尬地悬在了冰冷的空气里，指尖离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只剩下一片虚无。
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浓烈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光芒，
在看清我此刻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如鬼的状态时，瞬间冷却、褪色，
被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的烦躁所取代。“念之！”他的眉头紧紧拧起，
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纹，语气是那么的不耐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晚晴刚刚脱离危险，现在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休息！她最怕吵了！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在我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扫过，那眼神里，
没有丝毫的关切，只有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和急于摆脱麻烦的厌烦。“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色！
”他加重了语气，眉头皱得更紧，仿佛我此刻的虚弱是一种蓄意的冒犯，“难看死了！
别在这里杵着了，万一再晕倒，只会添乱！”他挥了挥手，动作干脆利落，
像是在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赶紧回去休息！”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有什么需要，叫护士或者护工！”话音未落，他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仿佛刚才那番话已经耗尽了他对我所有的耐心和关注。他猛地转过身，
像一头终于卸下重负、急于奔向真正归属的兽，迈开大步，
头也不回地朝着走廊尽头那间特护VIP病房疾步而去。那背影，急切，专注，
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迫不及待的奔赴。只留下我一个人，
像一截被彻底遗弃的、腐朽的枯木，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孤零零地悬在半空，
指尖残留着他避开的空气里，那冰冷的触感。眩晕感达到了顶峰，
视野彻底被翻涌的黑雾吞没。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膝盖一软，
重重地跌坐回那条冰冷坚硬的长椅上。骨头撞击硬物的钝痛传来，
却远远比不上心口那被彻底撕裂、又被无情践踏的万分之一。我像个破败的玩偶，
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
眼前依旧是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