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离婚协议书,薄薄的几页纸,却承载了苏晚整整三年婚姻的重量。此刻,
它静静地躺在律师楼那张宽阔锃亮的黄花梨桌面上,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等着刻下最后的墓志铭。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将室内昂贵的陈设镀上一层暖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木香氛,是沈司珩惯用的味道,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看似温和优雅,
实则疏离冷淡。苏晚端坐在沈司珩对面,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是精心修饰过的得体妆容,
掩盖了眼下淡淡的青黑。她捏着那支万宝龙签字笔,指尖微微发凉,
内心却是一片久违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即将解脱的雀跃。三年了。
一场彻头彻尾的商业联姻,始于两家集团的战略合作,终于价值榨干的节点。 没有爱,
没有恨,甚至连真正的争吵都乏善可陈。他们像两个演技精湛的演员,
在公众面前上演着豪门夫妻的模范戏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私下里,
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却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终于,合约到期,
各自解脱。 沈司珩,沈氏集团的掌门人,英俊、富有、手腕强硬,
是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钻石王老五。苏晚知道,离开自己这个“合约妻子”,他只会更抢手。
而她,苏家不受重视的二女儿,联姻工具人,此刻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补偿,
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哪怕平凡的生活。
负责办理的周律师清了清嗓子,用最专业平稳的语调打破沉默:“沈先生,沈太太…呃,
抱歉,苏女士。协议条款双方都已经确认无误了,如果没有其他异议,请在指定位置签字。
”沈司珩率先动了。他拿起笔,动作流畅优雅,没有丝毫犹豫,
仿佛签的是一份普通的商务文件。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落在苏晚耳中,
却像是宣告旧时代结束的钟声。终于自由了!赶紧签完去机场接薇薇安!
一个突兀、清晰、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男性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苏晚脑海中炸开!
苏晚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沈司珩。
他依旧维持着那副冰山总裁的模样,侧脸线条冷硬流畅,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签下的名字,
薄唇紧抿,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那声带着迫不及待喜悦的呐喊只是苏晚的幻听。
是幻听吗?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睡眠不足导致的。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准备落笔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三年演得好累,天天板着脸装深沉,
她居然真信了我对这段婚姻毫无感觉?啧,演技有待提高啊。又是那个声音!
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这一次,听得无比真切!声音的来源,
直指沈司珩!苏晚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攥紧,指关节微微泛白。
她死死盯着沈司珩那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他签完了自己那份,正将笔帽优雅地合上,
动作沉稳,眼神平静地看向她,似乎在无声地催促。财产分割好像有点亏?
不过这女人还算识相,没狮子大开口。算了算了,就当是给薇薇安积福了分手费,
反正薇薇安温柔体贴,不图这些身外之物。温柔体贴?不图钱财?薇薇安?!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血液冲上头顶,
带来一阵眩晕和愤怒的嗡鸣。原来如此! 什么商业联姻,什么性格冷淡,什么天生面瘫!
全都是假的!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演了三年的冰山,内心戏竟然如此丰富?!
他早就心有所属!那个叫“薇薇安”的女人,才是他的白月光!
他甚至觉得财产分割是“亏了”,还当成是给那女人的“积福分手费”?!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瞬间淹没了苏晚。她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三年的忍耐,三年的独角戏,原来在对方眼中,只是一个急于摆脱的包袱,
一个用来供养他真爱的提款机!签?签个屁!就在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刹那,
苏晚的手腕猛地一转!“唰啦——!”尖锐的摩擦声响起。她那支价值不菲的万宝龙签字笔,
没有在签名栏落下名字,
而是狠狠地在协议书上划下了一道粗黑、狰狞、贯穿了整个页面的墨迹!力道之大,
几乎将纸张撕裂!这一变故,石破天惊!整个律师办公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周律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份被毁掉的协议书,又看看一脸煞气、胸膛剧烈起伏的苏晚,
再看看对面第一次露出明显错愕表情的沈司珩,大脑彻底宕机。从业二十年,
处理过无数豪门恩怨离婚案,他从未见过如此戏剧化的场面!还是在签字完成的最后一秒!
沈司珩的冰山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苏晚的身影,
带着浓重的惊疑和审视。他微微蹙眉,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苏晚?
你这是做什么?”搞什么鬼?!这女人疯了?!临门一脚反悔?!
薇薇安的航班还有三个小时落地!她知不知道我推了多少重要的会议专门空出今天下午?!
她难道想坐地起价?!该死!清晰的心声,
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愤怒和对那个“薇薇安”的极度在意,再次轰击着苏晚的耳膜和理智。
苏晚缓缓抬起头,对上沈司珩那双此刻写满“困惑不解”和“隐忍怒意”的眼睛。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明艳至极,却冰冷刺骨,
眼底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被点燃的、前所未有的斗志。“做什么?”苏晚的声音不大,
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沈司珩,我突然觉得,这份协议…签得太便宜你了。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被划烂的协议书,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优雅。“我反悔了。
”轰! 这四个字,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沈司珩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周身那股压抑的、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瞬间爆发出来,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他盯着苏晚,眼神锐利如刀,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贪婪或疯狂的迹象。反悔?!
她怎么敢?!她到底想要什么?钱?还是沈太太的名分?这三年她不是一直表现得无欲无求,
巴不得早点离开吗?!该死的女人戏真多!难道她偷偷录音了?或者抓住了我什么把柄?
不对,我做事一向干净……一连串焦躁、猜疑、愤怒的心声在苏晚脑海中疯狂刷屏,
每一句都精准地暴露了他此刻的惊慌失措和对“薇薇安”航班时间的极度在意。
苏晚听着他内心的翻江倒海,看着他表面极力维持的冷静自持,
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和嘲讽涌上心头。好啊,你演,你接着演!“周律师,
”苏晚无视沈司珩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转向已经石化状的律师,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麻烦重新起草一份协议书。至于新的条款…”她微微一顿,目光转向沈司珩,
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毕竟,
沈总似乎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真实想法’,藏着掖着三年,多辛苦啊。不如,
今天敞开了聊聊?”“苏晚!”沈司珩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不要无理取闹。协议条款是双方律师反复确认过的,具有法律效力。
”这女人绝对有问题!她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眼神…那眼神不对劲!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我和薇薇安的事情极其隐秘……除非……“法律效力?
”苏晚轻笑出声,那笑声清脆,却带着冰碴子,“沈总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刚才还没签字呢,
何来效力?至于无理取闹…”她微微倾身,隔着桌面,直视着沈司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比起沈总在我面前演了三年的深情寡欲大冰山,
背后却盘算着拿我的‘分手费’去讨好白月光,我这,顶多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白月光”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沈司珩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彻底变了!不再是错愕,
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戳穿最隐秘心事的、近乎惊骇的苍白!
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握紧成拳,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深邃的眼眸中,风暴骤起,
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冰冷的杀伐之气。她怎么会知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告诉她的?
!难道……她一直在演戏?这三年都是装的?!他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数个念头疯狂闪现,对苏晚的警惕和评估瞬间提到了最高级别。苏晚看着他剧变的脸色,
感受着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心中的快意达到了顶峰。她施施然靠回椅背,
姿态慵懒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锋芒。“周律师,”她再次开口,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
“麻烦准备新的房间和协议草案。我想,我和沈总有很多‘掏心窝子’的话,
需要单独、深入、坦诚地交流一下。”她刻意加重了“掏心窝子”四个字。
沈司珩死死地盯着苏晚,那双一向掌控一切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失控”的情绪。
眼前的苏晚,陌生得让他心惊。那个安静、顺从、仿佛没有灵魂的联姻妻子,
此刻像一把出鞘的利刃,泛着冷冽的光,精准地刺向他苦心隐藏的一切。
薇薇安…飞机…该死的! 她到底想干什么?!他内心的咆哮如同困兽。
沉默了几秒,沈司珩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律师楼最高规格的私密会议室里,只剩下苏晚和沈司珩两人。
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景观,
却映不进此刻室内半分暖意。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沈司珩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
双腿交叠,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但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无法完全掩饰的阴鸷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点燃了一支雪茄,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眼中审视的锐光。苏晚坐在他对面,优雅地端起侍者刚送来的红茶,
轻轻吹了吹,姿态是从未有过的从容,甚至带着一丝胜利者的惬意。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里,
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说吧,你想要多少钱。”沈司珩的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急躁。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理由。贪得无厌,坐地起价。
苏晚抿了一口茶,茶香氤氲,却冲不散她话语中的锋芒:“钱?沈总,在你心里,
我就只值一个数字吗?还是说,你急着用钱打发了我,好去机场接你的‘薇薇安’?
”“薇薇安”三个字,如同魔咒,再次精准地刺中了沈司珩的神经。
他夹着雪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该死!她又提!
她到底怎么知道的?!“苏晚!”沈司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失控的戾气,
“注意你的措辞!不要污蔑她!”“污蔑?”苏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下茶杯,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沈司珩,你在维护她?在你心里,
那个被你金屋藏娇的白月光是纯洁无瑕的,而我这三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是你看一眼都嫌多的障碍物,是你迫不及待要甩掉的包袱,对吗?”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
一句比一句尖锐,毫不留情地撕开他虚伪的面具。 “你以为你演得很好?
你以为你那副冰清玉洁、对女人毫无兴趣的样子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我?沈司珩,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演砸了!你内心的那些龌龊心思,那些对薇薇安的迫不及待,
那些觉得财产分割亏了的算计,我听得一清二楚!”沈司珩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青白交错,额角甚至有细微的青筋在跳动。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几步走到苏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滚着暴怒和被彻底揭穿的狼狈。
“你调查我?!”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杀意,“苏晚,我警告你,
不要玩火!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他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
带着浓重的压迫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被冒犯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苏晚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额角隐隐跳动的青筋。她到底从哪里查到的?!谁是她的人?!
陈助理?还是赵秘书?!不对,他们都不知道薇薇安的存在!该死!这女人藏得这么深?!
她到底想干什么?!薇薇安不能暴露!听着他内心疯狂的咆哮和恐慌,苏晚非但没有退缩,
反而微微扬起下巴,迎上他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唇角的弧度冰冷而嘲讽。“调查你?
沈总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你那些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的心思,在我面前,就跟写在脸上一样清楚。”她缓缓站起身,
虽然身高不及他,但此刻的气势却丝毫不输。她伸出手指,
隔空轻轻点了点沈司珩心脏的位置。“这里,沈司珩。”她的指尖仿佛带着电流,
“你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我怎么可能知道‘薇薇安’?
是不是在怀疑你身边的人?是不是在害怕她的存在曝光会影响到你的形象、你的计划,
甚至…影响到她?”沈司珩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毒蛇盯上!苏晚的每一句话,
都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她…她怎么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这不可能!
“你…你究竟是谁?!”沈司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惊悸。
眼前的苏晚,陌生得可怕!不再是那个他可以轻易掌控的联姻工具,
更像是一个…能窥探他灵魂的怪物!“我是谁?”苏晚笑了,
那笑容艳丽又带着一丝残忍的怜悯,“我是被你当成傻子糊弄了整整三年的前妻,苏晚。
沈司珩,收起你那套虚张声势的把戏吧。在我面前,你演不下去。”她绕过他,
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的车水马龙,阳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现在,
我们可以重新谈谈‘条件’了。”她转过身,背对着光,面容有些模糊,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不再是那份被你施舍般、用来打发我、好去讨好白月光的协议。
而是,
司珩欺骗我三年感情、浪费我三年青春、以及试图用我应得的财产给你真爱‘积福’这件事,
所必须付出的、真正的代价!”“感情?”沈司珩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找回了一丝理智和反击的支点,他扯出一个冰冷的讥笑,“我们之间有这种东西吗?
从一开始就是交易!”对!本来就是交易!是她贪得无厌!“交易?”苏晚点点头,
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好,那就按交易的规矩来。沈总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应该最明白,
交易中最忌讳的是什么?是欺诈。”她一步步走回来,停在沈司珩面前,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你隐瞒了你心有所属这个重大事实,沈司珩。
这场联姻,从一开始,你就是带着欺骗进行的。你利用我苏家的背景,稳固你的商业帝国,
同时却将你的真心给了另一个女人。而我,全程被蒙在鼓里,
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垫脚石和笑话。这,算不算商业欺诈?如果我把这件事,
连同你那位‘温柔体贴不图钱’的薇薇安小姐一起,放到明天的财经头条或者八卦周刊上,
你觉得,对沈氏的股价,对你沈司珩‘黄金单身汉’的名誉,会有什么影响?
”苏晚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字字诛心。
沈司珩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苏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
有难以置信,还有浓浓的忌惮!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
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威胁!她敢!她怎么敢?!她在威胁我?!
“你在威胁我?”沈司珩的声音冷得像冰。“不,”苏晚微笑着纠正,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以及它可能带来的后果。顺便,提醒沈总重新评估一下,我苏晚,
以及我手中掌握的信息,到底‘值’多少钱。那份被你嫌弃‘亏了’的协议,现在看来,
是不是便宜得可笑?”她重新坐回沙发上,姿态闲适,
仿佛刚才那番刀光剑影的交锋从未发生。 “我的时间也很宝贵,沈总。给你五分钟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