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帆死在高三晚自习的讲台上。
>灵魂飘荡的七天里,他看到学校迅速补上了班主任的空缺。
>而老家灵堂中,母亲哭晕三次,父亲一夜白头。
>妻子翻着他熬夜批改的试卷喃喃:“别人考编抢破头,你倒把命搭进去……”
>重生后他撕毁教师聘书,回东北包了三百亩黑土地。
>亲戚嘲讽:“大学生当泥腿子,书读到狗肚子里!”
>同事痛心:“多少人考编考到三十五岁,你疯了吗?”
>直到他的智能温室产值破亿,央视镜头对准满墙专利证书。
>曾经的尖子生如今开着农机来取经:“周老师,您还收徒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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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来得像一阵风。
周一帆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那截被汗水浸润得有些湿滑的粉笔,从指间无声滑脱,“嗒”的一声轻响,在过分寂静的教室里砸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回音。紧接着,是身体撞击讲台边缘沉闷的钝响,以及课本、教案哗啦啦散落一地的声音。
世界瞬间被抽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沉沉地压下来,温柔又蛮横地包裹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一瞬,又似已千年。周一帆的意识像是被水浸泡过的宣纸,一点点重新洇开、凝聚。他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以一种绝对超然的视角,俯视着下方那间熟悉的、此刻却无比陌生的教室——高三七班。
教室的顶灯惨白得刺眼,将下方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空气凝滞,几十张年轻的脸孔凝固在惊愕与茫然之中,像一尊尊被施了定身法的蜡像。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讲台下方那个蜷缩的身影上——穿着洗得发白、袖口沾着粉笔灰的蓝衬衫,那是他,周一帆,一个刚刚停止呼吸的三十六岁高中生物老师兼班主任。
“周…周老师?”前排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试探着打破了死寂。
短暂的真空之后,恐慌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猛地炸开。
“老师!”
“快来人啊!”
“打120!快打120!”
尖叫声、桌椅碰撞声、慌乱的脚步声瞬间撕裂了教室的宁静。几个反应快的男生跌跌撞撞冲上讲台,七手八脚地去扶那个已然失去生命迹象的身体,动作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笨拙和惊惶。有人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按不下完整的号码。混乱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整间教室蔓延开来,浓得化不开。
周一帆的灵魂漂浮在空中,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攫住了他。他看着那些平日里或乖巧、或调皮、或让他操碎了心的学生们,此刻脸上真实的惊恐和不知所措。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后排那个总爱在生物课上偷偷刷手机的男生,心里正飞快地盘算着:“完了完了,老班这算不算工伤?我们这学期期末考会不会受影响?模拟卷子他还没批完呢……”
校领导、年级主任、校医,像被惊扰的蚁群,很快涌进了这间小小的教室。人群被强行驱散开,急救人员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残存的秩序。担架很快抬走了那具曾经属于他的躯壳。教室里只剩下空荡荡的讲台,地板上散落的书本和粉笔,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也无法完全驱散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
当担架被抬出教室门的瞬间,周一帆的灵魂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牵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他“看”到自己被抬上救护车,红蓝灯光刺眼地闪烁,警笛声嘶力竭地划破城市的夜空。急救人员徒劳地进行着心肺复苏,冰冷的仪器贴在他已然失去温度的胸膛上,屏幕上那象征生命的绿线,固执地拉成一条令人绝望的直线。
最终,他被推进了冰冷的、弥漫着福尔马林气味的医院停尸间。白布单覆盖下的轮廓,显得陌生而渺小。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周一帆的灵魂。他就这样死了?死在离高考还有不到三个月的讲台上?死在那些永远也批改不完的试卷和教案堆里?死在日复一日的早出晚归、心力交瘁中?没有轰轰烈烈,只有猝不及防的戛然而止。
他茫然地悬浮在停尸间惨白的灯光下,看着护士平静地整理好白布单的边缘,仿佛那下面覆盖的不是一个刚刚逝去的生命,而是一件等待处理的物品。
接下来的时间,对周一帆的灵魂而言,失去了物理世界的线性流动感,更像是一场被迫参与、无法转台的残酷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