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谷的晨雾总比别处厚些，像被人揉碎的棉絮，缠在青灰色的山岩上。
阿竹背着半篓新采的灵草，赤脚踩在露水里，草鞋的麻绳磨得脚底板生疼——这是她在谷中当药童的第三个年头，也是脚掌第廿七次磨出血泡。
“阿竹！
昨日吩咐晒的望月草呢？”
药庐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胡子老道拄着蛇头拐杖站在阶上，青布道袍沾着草药汁，活像块浸了十年的陈皮。
阿竹慌忙把篓子往墙角一放，小跑着去掀晒药的竹匾：“师父，昨夜下了露，我想着再晾半日……糊涂！”
老道拐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的蛇眼竟闪了下红光，“望月草要吸月华，沾了晨露就成废草！”
他抓起一把枯黄的草叶，往阿竹面前一递，“看看，这就是你三天的功课——连最基础的物性都记不住，还想窥大道？”
阿竹垂下头，盯着自己指甲缝里的泥垢。
三年前她被老道从山外捡回来时，还是个体重不足三十斤的小乞丐，如今虽长了些肉，可在这云来谷里，依旧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谷中弟子十七人，最年幼的也己能引气入体，唯有她，连最粗浅的吐纳诀都练得磕磕绊绊。
“今日罚你去断云峰采药。”
老道甩给她个黑陶药罐，“采不到千年雪莲，就别回来吃饭。”
断云峰在云来谷最深处，崖壁上常年覆着冰，据说只有渡过金丹劫的修士才敢靠近。
阿竹攥着药罐的手微微发颤，却还是屈膝行了个礼：“是，师父。”
走到谷口时，恰逢早课结束。
一群穿月白道衣的弟子说说笑笑地从传功殿出来，为首的师姐柳清鸢瞥见阿竹，故意停住脚步：“哟，这不是咱们谷里‘百年难遇’的废灵根吗？
又被师父罚了？”
旁边的师弟们哄笑起来。
阿竹低着头想绕过去，却被柳清鸢伸臂拦住：“断云峰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去年张师兄去采药，回来时整条胳膊都冻没了呢。”
她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那是用三阶冰蚕玉髓做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要不，你求我一声？
我或许能借你件御寒的法器。”
阿竹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知道柳清鸢是故意刁难——三个月前宗门大选，本该由柳清鸢代表云来谷出战，可掌门将名额给了另一位师兄，柳清鸢便把气撒在了所有人身上，尤其是她这个最没背景的药童。
“不必了。”
阿竹侧身从她臂下钻过，声音轻得像缕烟。
身后传来柳清鸢的嗤笑：“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看她这次能不能活着回来。”
断云峰的风果然像刀子。
阿竹爬到半山腰时，草鞋己经被冰碴划破，脚趾冻得发紫。
她从怀里摸出块干硬的麦饼，就着雪水啃了两口，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扑棱”声。
抬头望去，一只灰羽鹰正衔着株雪莲，挣扎着往巢穴飞——它的翅膀上插着支箭，血色染红了半片羽毛。
阿竹心里一动，抓着岩缝往上爬。
那鹰巢筑在离地三丈的峭壁上，她刚伸手够到巢穴边缘，就被灰羽鹰猛地啄了手背。
疼得她差点松手，却见巢里还卧着三只没长毛的雏鹰，正张着黄嘴嗷嗷待哺。
“我不伤你的孩子。”
阿竹轻声说，慢慢缩回手。
灰羽鹰警惕地盯着她，嘴里的雪莲却因为力气不支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她脚边。
那雪莲根茎处缠着圈淡金色的纹路，正是师父要的千年雪莲。
阿竹捡起雪莲，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那是她攒了半年月钱买的疗伤药，专治禽畜外伤。
她拧开瓶塞，往灰羽鹰的翅膀上倒了些，又撕下衣角替它包扎好。
“这个给你。”
她把剩下的半块麦饼放在鹰巢边，转身往山下走。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回头时，灰羽鹰竟衔着颗莹白的珠子落在她肩头。
珠子触手温润，里面似乎有流光在转。
阿竹认得，这是灵鹰的内丹，至少有五阶修为，抵得上云来谷半年的供奉。
她刚想把内丹还回去，灰羽鹰却用头蹭了蹭她的脸颊，衔着麦饼飞回了巢穴。
回到药庐时，天己经擦黑。
老道正坐在炉边炼丹，看见阿竹手里的雪莲，眉毛挑了挑：“倒还有点运气。”
他接过雪莲扔进丹炉，忽然瞥见阿竹怀里露出的半颗内丹，“那是什么？”
阿竹把内丹递过去，刚想说清来历，就见柳清鸢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那颗内丹，眼睛顿时亮了：“师父！
这是五阶灵鹰内丹！
阿竹怎么会有这种宝贝？”
她快步走到阿竹面前，“定是你偷的！
我早就说过，这丫头来历不明，留在谷里是个祸害！”
老道掂了掂手里的内丹，又看了看阿竹冻得红肿的脚踝，忽然哼了声：“清鸢，你今年多大了？”
柳清鸢一愣：“弟子十六。”
“十六岁，还不如个十三岁的孩子懂规矩。”
老道把内丹扔回给阿竹，“这是她应得的。
你，去罚抄《云来谷规》一百遍，明日卯时交给我。”
柳清鸢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狠狠瞪了阿竹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阿竹握着那颗温热的内丹，忽然觉得掌心的伤不那么疼了。
老道瞥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把雪莲的根须剪下来，泡在灵泉水里，明日要用。”
那天夜里，阿竹躺在床上，摸着怀里的内丹。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内丹忽然散出柔和的光，她下意识地按照平日里听来的吐纳诀运气，竟觉得一股暖流顺着丹田游走，冻僵的西肢渐渐暖和起来。
她不知道，这颗被柳清鸢眼热的内丹，会成为她踏上仙途的第一块敲门砖。
更不知道，三年后那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浩劫，会从她这个“废灵根”药童的掌心，悄然拉开序幕。
阿竹背着半篓新采的灵草，赤脚踩在露水里，草鞋的麻绳磨得脚底板生疼——这是她在谷中当药童的第三个年头，也是脚掌第廿七次磨出血泡。
“阿竹！
昨日吩咐晒的望月草呢？”
药庐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胡子老道拄着蛇头拐杖站在阶上，青布道袍沾着草药汁，活像块浸了十年的陈皮。
阿竹慌忙把篓子往墙角一放，小跑着去掀晒药的竹匾：“师父，昨夜下了露，我想着再晾半日……糊涂！”
老道拐杖往地上一顿，杖头的蛇眼竟闪了下红光，“望月草要吸月华，沾了晨露就成废草！”
他抓起一把枯黄的草叶，往阿竹面前一递，“看看，这就是你三天的功课——连最基础的物性都记不住，还想窥大道？”
阿竹垂下头，盯着自己指甲缝里的泥垢。
三年前她被老道从山外捡回来时，还是个体重不足三十斤的小乞丐，如今虽长了些肉，可在这云来谷里，依旧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谷中弟子十七人，最年幼的也己能引气入体，唯有她，连最粗浅的吐纳诀都练得磕磕绊绊。
“今日罚你去断云峰采药。”
老道甩给她个黑陶药罐，“采不到千年雪莲，就别回来吃饭。”
断云峰在云来谷最深处，崖壁上常年覆着冰，据说只有渡过金丹劫的修士才敢靠近。
阿竹攥着药罐的手微微发颤，却还是屈膝行了个礼：“是，师父。”
走到谷口时，恰逢早课结束。
一群穿月白道衣的弟子说说笑笑地从传功殿出来，为首的师姐柳清鸢瞥见阿竹，故意停住脚步：“哟，这不是咱们谷里‘百年难遇’的废灵根吗？
又被师父罚了？”
旁边的师弟们哄笑起来。
阿竹低着头想绕过去，却被柳清鸢伸臂拦住：“断云峰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去年张师兄去采药，回来时整条胳膊都冻没了呢。”
她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那是用三阶冰蚕玉髓做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要不，你求我一声？
我或许能借你件御寒的法器。”
阿竹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知道柳清鸢是故意刁难——三个月前宗门大选，本该由柳清鸢代表云来谷出战，可掌门将名额给了另一位师兄，柳清鸢便把气撒在了所有人身上，尤其是她这个最没背景的药童。
“不必了。”
阿竹侧身从她臂下钻过，声音轻得像缕烟。
身后传来柳清鸢的嗤笑：“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看她这次能不能活着回来。”
断云峰的风果然像刀子。
阿竹爬到半山腰时，草鞋己经被冰碴划破，脚趾冻得发紫。
她从怀里摸出块干硬的麦饼，就着雪水啃了两口，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扑棱”声。
抬头望去，一只灰羽鹰正衔着株雪莲，挣扎着往巢穴飞——它的翅膀上插着支箭，血色染红了半片羽毛。
阿竹心里一动，抓着岩缝往上爬。
那鹰巢筑在离地三丈的峭壁上，她刚伸手够到巢穴边缘，就被灰羽鹰猛地啄了手背。
疼得她差点松手，却见巢里还卧着三只没长毛的雏鹰，正张着黄嘴嗷嗷待哺。
“我不伤你的孩子。”
阿竹轻声说，慢慢缩回手。
灰羽鹰警惕地盯着她，嘴里的雪莲却因为力气不支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她脚边。
那雪莲根茎处缠着圈淡金色的纹路，正是师父要的千年雪莲。
阿竹捡起雪莲，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那是她攒了半年月钱买的疗伤药，专治禽畜外伤。
她拧开瓶塞，往灰羽鹰的翅膀上倒了些，又撕下衣角替它包扎好。
“这个给你。”
她把剩下的半块麦饼放在鹰巢边，转身往山下走。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回头时，灰羽鹰竟衔着颗莹白的珠子落在她肩头。
珠子触手温润，里面似乎有流光在转。
阿竹认得，这是灵鹰的内丹，至少有五阶修为，抵得上云来谷半年的供奉。
她刚想把内丹还回去，灰羽鹰却用头蹭了蹭她的脸颊，衔着麦饼飞回了巢穴。
回到药庐时，天己经擦黑。
老道正坐在炉边炼丹，看见阿竹手里的雪莲，眉毛挑了挑：“倒还有点运气。”
他接过雪莲扔进丹炉，忽然瞥见阿竹怀里露出的半颗内丹，“那是什么？”
阿竹把内丹递过去，刚想说清来历，就见柳清鸢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那颗内丹，眼睛顿时亮了：“师父！
这是五阶灵鹰内丹！
阿竹怎么会有这种宝贝？”
她快步走到阿竹面前，“定是你偷的！
我早就说过，这丫头来历不明，留在谷里是个祸害！”
老道掂了掂手里的内丹，又看了看阿竹冻得红肿的脚踝，忽然哼了声：“清鸢，你今年多大了？”
柳清鸢一愣：“弟子十六。”
“十六岁，还不如个十三岁的孩子懂规矩。”
老道把内丹扔回给阿竹，“这是她应得的。
你，去罚抄《云来谷规》一百遍，明日卯时交给我。”
柳清鸢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狠狠瞪了阿竹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阿竹握着那颗温热的内丹，忽然觉得掌心的伤不那么疼了。
老道瞥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把雪莲的根须剪下来，泡在灵泉水里，明日要用。”
那天夜里，阿竹躺在床上，摸着怀里的内丹。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内丹忽然散出柔和的光，她下意识地按照平日里听来的吐纳诀运气，竟觉得一股暖流顺着丹田游走，冻僵的西肢渐渐暖和起来。
她不知道，这颗被柳清鸢眼热的内丹，会成为她踏上仙途的第一块敲门砖。
更不知道，三年后那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浩劫，会从她这个“废灵根”药童的掌心，悄然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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