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都说刘老头疯了，竟把一条瘸腿流浪狗当亲儿子养。直到毒贩躲进村里，
那条狗半夜咬住刘老头裤腿往山上拽。警察搜出制毒工具时，
毒贩狞笑：“早知道该先毒死这老东西！”警犬队队长突然立正敬礼：“报告！
这条‘瘸腿狗’是三年前因公殉职的功勋缉毒犬！”---黄土夯实的院子，
让日头晒得裂开一道道歪歪扭扭的口子，像张枯槁的老脸。刘老头的旱烟袋锅子，
在屋檐下那点子阴凉里，一明一灭，陪着角落里那条黄狗喉咙里偶尔滚出的半声呜咽。
那狗趴着，左前腿蜷着，瘦，毛色脏污得辨不出本来颜色，只有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隔着院子望过来时，总让刘老头心里头咯噔一下。“大黄，啧，过来。”刘老头敲敲烟袋锅。
黄狗耳朵动了动，没起身，只把那瘸了的腿又往里缩了缩。村里人瞧见这一人一狗，
没有不撇嘴的。“刘老倔这是魔怔了，好好的剩饭宁可喂个瘸腿畜生，
也不见给他那嫁出去的闺女留点。”“谁说不是呢！就那狗，瘦得脱了形，走路三条腿蹦跶，
指不定哪天就死他院里，还不够晦气的！”“当亲儿子养哩！
听说前天李四家的熊孩子拿石子丢那狗，让刘老倔拎着烧火棍追出二里地！
”风言风语刮进耳朵，刘老头只当是放屁。他弯腰，把碗里糊了的米粥拌了拌，
又掰了小半块窝头进去，小心翼翼地推到大黄嘴边。“吃，快吃，看你这怂样。”他嘟囔，
粗糙的手指在黄狗脖颈那块相对干净的皮毛上蹭了蹭。大黄抬头，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
痒痒的。刘老头脸上那点褶子，这才舒展开些。儿子？他早没儿子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
镇上的警察上门，说他那在边境当兵的儿子“没”了，连个尸首都没见着。老婆子哭断了肠，
没两年也跟着去了。就剩他一个老棺材瓤子，守着这空荡荡的土院子。
直到那天在后山坳里捡柴火，看见这条狗，浑身是血，腿不知被什么打折了，趴在烂泥里，
就剩一口气，可那双眼睛，就那么死死盯着他，不屈不挠的。他心一软，抱了回来。
日子像村头那架老掉牙的水车，吱吱嘎嘎地转。
直到村支书带着两个陌生男人敲开了刘老头的院门。那两人，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的西装，
裤腿上却沾着泥点；另一个光头，脖颈上蜿蜒着一段青黑色的蝎子纹身，眼神扫过院子，
像刀子刮过。西装男自称是城里来的老板，看中了后山那片野林子，想承包下来搞养殖。
“老叔，你放心，价钱好商量。”西装男笑着，递过来一根包装花哨的香烟。刘老头没接，
眯着眼，吧嗒着旱烟。“后山？那地方邪性，路难走，早年还有狼，村里人都不大去。
”蝎子光头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被西装男用眼神制止。村支书打圆场：“老刘，
人是正经投资商，考察过了，对咱村发展有好处。”正说着，
角落里趴着的大黄突然支棱起脑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像两把锥子，死死钉在西装男和光头身上，
尤其是光头手里拎着的那个黑色旅行包。光头被盯得发毛，抬脚作势要踢：“嘿，
这瘸腿畜生，找死啊！”“你动它一下试试！”刘老头猛地站起身，烟袋锅子攥得紧紧的，
腰板挺直了竟有几分骇人的气势。大黄的咆哮声更大了，龇出森白的牙，前身微伏，
那条瘸腿似乎也在用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西装男脸色变了几变，
最终扯出个笑：“老叔别介意，我兄弟脾气冲。狗嘛，护主，理解。我们改天再来拜访。
”他拉着光头，几乎是退出了院子。人走了，大黄才慢慢平息下来，但身体依旧紧绷着，
鼻子朝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使劲嗅着。刘老头蹲下身，抚摸着大黄的背脊，
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肌肉的僵硬。“咋了？大黄，那两人不对劲？”他喃喃自语。
大黄转过头，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腕，眼神里竟似有一丝……焦灼？从那天起，
刘老头就留了心。后山那片林子，他熟。儿子小时候，他常带着去套野兔子。
如今封山育林多年，草木更深了。他隐约觉得，那两人不像搞养殖的，倒像……像什么呢？
他说不上来。而且，村里最近似乎多了些生面孔，偶尔有陌生的车辆在夜里进出村子，
车轮上带着不属于村道的、厚厚的泥泞。大黄也变得异常烦躁。夜里总是不安地在院里转圈，
三条腿蹦跶着，耳朵竖得老高，朝着后山的方向。有时深更半夜，
它会突然发出一种压抑的、类似呜咽又像警告的低吼。刘老头起来看，
它又只是用脑袋蹭他的腿，眼神在黑暗里亮得惊人。这天后半夜，月亮被浓云遮得严实，
四下里黑得像墨汁。刘老头被一阵急促的挠门声和压抑的吠叫惊醒。他披衣下炕，
刚拉开房门，大黄就像一道黄色的影子窜了进来，一口死死咬住他的旧军裤裤腿，
拼命往外拽。“呜——嗷呜——”它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那是刘老头从未听过的，
混合着警告、焦急，甚至还有一丝命令意味的嘶吼。“大黄？咋了？要出去？
”刘老头心里咯噔一下。大黄不松口，反而更加用力，把他往院子外面拖。
那条瘸腿似乎完全不影响它的力量。刘老头被它扯得一个趔趄。
他看着黑暗中大黄那双燃烧般的眼睛，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他想起儿子小时候发烧，也是这么滚烫、这么执拗地看着他。他不再犹豫，
返身从门后摸出那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棍，又抄起靠在墙角的柴刀，跟着大黄，
深一脚浅一脚地扎进了浓稠的夜色里。大黄在前引路，它不走平时上山的小径，
而是专挑杂草灌木最密的地方钻。它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程度让刘老头心惊。它走走停停，
不时回头确认刘老头是否跟上，鼻子始终在空气中急促地嗅探。
那条瘸腿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竟显出一种异样的敏捷和稳定。越往深山走，
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化学药品辛辣的气味就越发明显。刘老头的心沉了下去，
他年轻时在化工厂打过短工，闻过类似的味道。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半掩着的山洞口，
大黄停了下来，伏低身体，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几乎听不见的、威胁的震动。
洞里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还有压低的、模糊的人语声。是了！就是这里！
刘老头浑身血液都涌到了头上。他死死攥紧了柴刀柄，屏住呼吸，借着杂草的掩护，
一点点退开。他认得路，知道怎么最快下山。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村里，
也顾不上会不会惊扰旁人，抡起拳头拼命砸村支书家的大门，嘶哑着嗓子吼：“报警！快！
后山……后山有制毒的！”警笛声撕裂了山村黎明前的寂静。
数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后山区域，全副武装的警察如同幽灵般潜入山林。
刘老头被两名警察保护着，坚持要跟在队伍后面。行动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洞口伪装被迅速破除，警察如神兵天降。洞里的人，正是那个西装男和蝎子光头，
还有另外两个马仔，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像样的抵抗，就被死死按在地上。
简陋的制毒设备、半成品原料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气味。
当警察给光头反铐上手铐时，他挣扎着抬起头，
一眼就看到了被警察护在身后、脸色苍白的刘老头，以及他脚边那条瘸腿的黄狗。
光头脸上瞬间布满狰狞的怨毒，他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狂笑起来：“老不死的！
果然是你！坏老子好事！早知道……早知道老子前几天就该先毒死你这老东西和你这条瘸狗！
”刘老头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后退半步，脚下的大黄却猛地向前一步，挡在他身前，
虽然瘸着腿，虽然瘦骨嶙峋，但那挺立的姿态，那冰冷凝视的目光，
竟让光头的狂笑声戛然而止。现场负责指挥的县警犬队队长，
一个面容刚毅、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正蹲在地上检查缴获的毒品。听到光头的叫骂，
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扫过刘老头，随即，像被磁石吸住一般，
牢牢定格在了那条瘸腿的黄狗身上。队长的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站起身，一步步朝着大黄走去，脚步异常沉重。大黄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警惕地回过头，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队长却在离它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他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
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大黄，尤其是它那条蜷缩着的左前腿，
以及脖颈下方某处被脏污皮毛遮盖的位置。现场一时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队长这奇怪的举动。突然，队长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用一种近乎破音的、颤抖的声调，嘶吼出声：“烈风？！！”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
炸响在寂静的山谷。大黄，不，烈风，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整个身体剧烈地一震！
它那始终带着警惕与疏离的眼神，在那一刻碎裂了，
一种深埋已久的、本能的东西冲破了一切阻碍。它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躯，
那条瘸了的左前腿甚至尝试着想要并拢，头颅高昂，是一个标准的、刻入骨髓的立正姿态！
但它立刻又看了一眼身旁茫然无措的刘老头，刚刚挺起的身姿微微松弛下来，
喉咙里发出一声含义复杂的、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解释。队长眼圈瞬间红了，
他不再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完全不顾大黄身上的污秽，单膝跪地，双手颤抖着，
小心翼翼地拨开它脖颈一侧纠结的毛发。那里，紧贴着皮肤，
隐约露出一个模糊的、带着编号的烙印痕迹，
以及一道早已愈合但仍显狰狞的、长长的旧伤疤。队长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大颗大颗地砸在黄土上。他猛地站起身，转向一旁同样震惊的现场最高指挥官，
身体挺得笔直如松，用尽全身力气，敬了一个标准的、无比沉重的军礼，
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报告首长！
这条……这条‘瘸腿狗’！是三年前在边境‘雷霆扫毒’行动中，
因公殉职的功勋缉毒犬——烈风！编号735！它……它是我带出来的兵！！
”仿佛一道无声的闪电劈下。整个山洞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警察，
包括那些被按在地上的毒贩，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瘸腿的、脏兮兮的黄狗。
刘老头像被抽干了力气，晃了一下，手里的枣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张着嘴，
看着身边的大黄，不，是烈风。他看着它那即便在脏污皮毛下依旧难掩挺拔的身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