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迎亲那日，母亲忽然拦轿执意要加聘礼。未婚夫宋序一气之下撕毁了婚书，
娶了我表姐为妻。我惨遭退婚羞辱，成了满京城的笑谈。狼狈间，竹马杜明宣却突然出现，
向我求娶。母亲主动减聘，素轿一顶送我出阁。五年后，宋序成了江南富商，
表姐是身份尊贵的宋家主母。我却终日侍奉婆母夫君，成了灰尘满面的灶下妇。
直到中秋时母亲设家宴，我背着女儿去市集买了菜。未进门便听见母亲和夫君的谈话。
“还是娘聪明，当初那场加聘礼的戏，逼走了宋序，让锦儿得偿所愿嫁进了宋府，
只是若是绾如知道....”“你为了锦儿算计了她的婚事，她会原谅你吗？
”......我挎着篮子从集市赶回，刚到门口便听见院子里的谈话。母亲轻摇了摇蒲扇，
满不在乎的回答。“我是她生母，怀胎十月生下她，养她成人，她有什么不原谅的！
便是让她终身不嫁，她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可怜了你，明明喜欢锦儿，
却要和不爱的人成婚生子。”我的夫君杜明宣幽幽一叹，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怅惘。
“为锦儿一生安稳，牺牲了我的姻缘又算得了什么。她那般纯善，
怎么能让柴米油盐磋磨了心性？”他顿了顿，语带欣慰，“如今她能嫁给心上人，
而且还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一生无忧无忧，我这桩心愿，也算了了。”母亲轻抬手，
拍了拍杜明宣的肩。“如今你也该放心了，锦儿为宋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凭子贵，
宋家当即就赏了一千万两银子，说是给她傍身用。”“请来伺候的婆子婢女更是数不尽数，
往后啊，她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杜明宣闻言，唇边漾开一抹满意的笑，“可不是吗！
”“方才她带团哥儿回来的时候，笑得多开心。宋序虽诸事繁忙，
可今日还是送了她们母子过来。可见我们当初的决定没错。”听到这些话，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心仿佛被刀子狠狠剜入，脚步虚浮的险些栽倒。原来这才是真相。
母亲疼表妹，竟远胜于我。就连我枕边的夫君，心里念着的，也唯有她一人。那我算什么？
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吗？他们是我至亲至爱之人啊，可他们的心，却全都向着别人！
在我震惊之余，背后的女儿醒了，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我心疼母亲这些年独撑门户的难，
主动揽下活计，独自一人去集市上买菜，甚至还背着两岁多的女儿。可头来，
她还是更心疼别人家的女儿。才进门，母亲和杜明宣便探过头来，齐声问道。“怎么才回来，
有买锦儿爱吃的鱼吗？”“还有团哥儿爱吃的糖葫芦。”我的手腕被菜篮子勒皮肉生疼，
另一只手还在哄着孩子。满院的寂静中，竟无一人伸手接过我臂上的重物。
我默不作的拎着菜篮子回了灶房，先把女儿放下，给她喂了奶。这时院子里传来声声笑语，
母亲和杜明宣在逗弄着盛锦的儿子，笑语暄然，衬着灶间愈发冷清。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三月胎息尚未稳，我一个人却要照顾女儿，还要操持一家老小的膳食。鼻子忽然一酸，
泪珠险些坠下。第2章昔日便知母亲偏心表姐，却没想到偏心到此等地步。
杜明宣见我在灶房忙碌，倚在门口敷衍了一句。“绾如，不急，晚些用饭也无妨。
”母亲含着笑称赞，眼尾漾开细纹，“姑爷待你这般体贴，这门亲事果真是良配。
”这就体贴了？空有口舌，却没见半分举动。女儿喝完了奶，又缠着让我抱。“乖，
去找爹爹，娘还有做饭呢。”女儿不肯，哭着搂着我的腿不放，她与杜明宣本就生疏，
杜明宣与她相伴的时辰更是屈指可数。母亲眉头一蹙，脸上已露嫌恶。
“堂堂七尺男儿哪里会带孩子？横竖你背着便是，赶紧做饭去！”是吗？我望向院子里，
杜明宣正把团哥儿搂在怀里，拿着拨浪鼓在摇。鼓坠儿上的琉璃珠子叮咚相撞，
逗得团哥儿咯咯直笑，完全不像是不会的样子。但凡他能分一半的心思在我女儿身上，
这孩子又怎会见他便往我裙裾后躲？无奈之下，我只得取了白布将女儿缚在背上，
低头收拾做菜。后腰阵阵酸意袭来，自从怀了这个孩子，我的身子愈发沉了，
力气也大不如从前。冷水溅在手上，混着滚烫的泪珠滑落。我抬手拭泪，心中酸楚不已。
这个家里，竟无一人知我冷暖。难道我这一生，便要如此过下去？我才二八年华，
难道要这般再忍个五六十年？我真的不甘心。忙乱间，背上的女儿忽然又啼哭起来。
她还年幼，哪里愿意被这般束缚。没法子，我只能抱着她进了内室，想先哄着睡了。
怀中的小人儿渐渐安静，呼吸均匀的贴在颈窝。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我恍然想起儿时。
那时只有爹爹肯耐着性子哄我，母亲总爱往舅舅家跑，满心满眼的都是盛锦。
“你瞧锦儿生得多俊俏，通身贵气，不像绾如，连粗使丫头都比她体面！”我不体面？
她可知我为什么不体面？那是因为我都没有合适的新衣。我与盛锦同岁，
母亲每回扯了新布做衣裳，头一件一定是给她的。等盛锦穿旧了，厌了。
那衣裳才会落到我手里，届时我又长了半头，早就不合身了。可母亲从不看这些，
她只会一味的嫌弃我丑，说我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模样。便是我读的书比盛锦多，
也从未得到过她半句好言。“女儿家终究要论婚嫁，读再多书又有何益？
”后来我与宋序相识，几番往来，渐生情愫。谁知他登门提亲那日，母亲竟急急唤来盛锦，
要她相看。我知道她私下邀他踏青数次，他却从未应约。我将此事说与母亲，
她反倒怪我小家子气，“锦儿既心悦宋序，你让与她便是，她是你表姐，你和她争什么？
”看着母亲责怪的眼神，我不可置信。那是我头一回违逆她，执意要和宋序成亲。
母亲拗不过我，终是点了头。红绸将挂上檐角那日，
我抚着嫁衣上的金线暗想——这半生飘摇，总算要落定了。谁料花轿临门时，
母亲突然横拦阶前，冷声道，“再加黄金百两。”宋家不缺这点银子，
可宋序却瞧透了她贪得无厌的心思，转身离去，我苦苦相留，终究无济于事。喜宴早已备齐，
满堂宾客举着酒杯等喝喜酒。第3章这时盛锦站出来，说不要聘礼，就这么嫁给了宋序。
当初我独自伤心了许久，如今才知道，这场戏从头到尾都是母亲布下的局。从回忆中抽出，
我瞥到妆台铜镜旁摊着一张信纸。原来是舅父自江南捎来的家书。“阿妹，
今遣锦儿代兄承欢膝下，此去山遥水远，劳卿悉心照拂。”望着那信纸，
我忽然感觉眼角生潮。这般温柔，我从未在母亲身上得到过。每次我去舅母家时，
母亲只会冷硬的嘱咐我。“到了你舅母府上，寅时便要起身，浆洗洒扫须得比丫鬟勤快。
若叫人挑出半分错处，回来就等着挨板子！”母亲平日出门，也总爱将盛锦挂在嘴边。
及笄那日得了鎏金缠枝钗，也是用红绸托着，往盛锦那送去。可轮到我时，
却轻飘飘落下一句，“你向来省事。”盛锦出阁时，
母亲在喜宴上把“我们锦儿”说了十八回。待到我成亲时，母亲却倚着药炉说心口疼，
早早熄了房内的烛火。昔日种种，仿佛盛锦才是她的女儿，而我什么也不是。想到这，
泪珠子又不争气的滚落下来。灶台久无动静，他们总算想起饭还没做。母亲猛得闯入房内，
见我还抱着女儿，不由阴了脸。“还不去烧饭，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难道要让锦儿她们饿着不成？”我忙“嘘”了一声。“嘘什么嘘！
那里就金贵到连话都不能说了！”母亲却刻意大吼。女儿被这骤然的呵斥惊醒，
又再次哭了起来。积压许久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我忍不住皱了眉，“母亲，是您要设宴，
我若是没空，您就去啊。”母亲瞪大了眼，扬起巴掌便掴打在我手臂上。“反了你了！
竟敢指使起你亲娘来！”“谁不知道你厨艺最巧，可不就等着你来操持！”母亲冷斥一声，
“还不快把孩子放下，去做饭！”正僵持着，在女儿的哭声中，杜明宣终于进来了。“夫人，
把孩子给我，你快去做饭吧，方才锦儿已经说饿了。”母亲听闻这话，脸上急色更甚。
那心疼的模样，仿佛亏欠了盛锦一般。“这怎么行，锦儿身子弱，可不能饿着了，
先拿些糕点垫垫。”“我这就去取！”我将孩子给了杜明宣，纵使万般不忍，也别无他法了。
刚进厨房，闻到鱼腥味，胃里便翻江倒海，我忍不住弓着身子干呕起来。我这身子不足三月，
正是要细心照料的时候。上回请的大夫再三叮嘱，要我多休息，不宜干重活。
可显然今日是没得歇息了。母亲寻来见我捂着嘴还不动手，抬手便重重往我头上打去。怒道，
“杵着干什么？成心磨蹭是不是？”“不过让你做顿吃食，你就这般不情愿？！”我捂着嘴，
喉间灼痛难忍，只得哑声辩解道，“母亲，我怀着身孕呢，
实在恶心....”母亲双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有身孕怎么了？
当初我揣着你的时候，不是照样干活。”我红着眼眶反驳，“所以你受过的苦，
也要我受一遍是吗？”“你没嫁入富贵人家，就见不得我过得安稳些？”“你有孕时，
祖母对你百般苛待，所以你也要我尝尝无人疼惜的滋味，你才甘心吗？”第4章母亲怒极，
扬起手便狂扇了我数记耳光。我被狠狠打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鲜红的血。“反了，
真是反了天了！你竟敢这般教训起我来！”她扑上来还要打，
“我今日定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女！”杜明宣与盛锦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拉住她。
盛锦柔声劝道，“姑姑，表妹不愿意就算了，还是我来吧。”听到这句话，
母亲和杜明宣吓得齐齐阻拦。“可使不得！你身子娇贵着，怎么能干这种粗活？”“是啊，
这庖厨烟燎之气最是伤身，仔细熏坏了肺脉。你快些出去歇着。”我趴在冰冷的地上，
脸颊火辣辣发疼。原来在他们心里，盛锦的一口呼吸，比我这条怀着孕的性命要金贵的多。
盛锦唇角绽开浅笑，退了出去。“那就有劳表妹了。”母亲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我。
“别装死，还不快爬起来干活！你本就没法和锦儿比，她命格金贵，你天生贱命，
做人就得懂认命！”说罢，他们相携着回了堂屋，笑语声渐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般。
我咬着牙撑起身子，只觉得下腹隐隐作疼。莫不是动了胎气？
我走出门窥探着堂屋里的杜明宣，只见他的目光黏在了盛锦身上，二人相视一笑时，
周遭仿佛皆成了虚影。罢了，这样的家，这样的夫君，我不想要了。等做完这顿散伙饭，
我便向他提出和离。好不容易将几碟菜端上桌，我正要净手入席。未料盛锦却晃了过来，
倚在门框上瞧着我冷笑。“表妹，我们不过差着三个月的生辰，可这命数却是天差地别。
”我懒得与她置喙，可她却不依不饶的踱进厨房。“宋序心悦我，你的夫君亦倾慕我，表妹，
你这日子过得未免也太凄惨了些。”“就连你女儿，想来也承了你这命格，
将来不过是给我家做奴婢的命。”我脸色骤变，她竟连我女儿都算计上了！我厉声喝问，
“你究竟想做什么！”盛锦的唇角缓缓扬起，那笑意如毒蛇吐信般渗人。
“团哥儿的心疾是天生的...幸而访得一位神医，说需以女童心口血为引，方能根治，
我看你家的丫头，倒是合宜得很。”“姑姑早就应了，明宣自然也是允的。
”她字字如淬毒的利刃，扎得我鲜血淋漓。我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几乎快要崩溃。
他们如此竟歹毒！我的女儿才两岁啊！心头怒火四起，我刚想找他们理论，
盛锦却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脚下踉跄，后腰狠狠撞向灶台，腹中霎时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突然，盛锦自己跌坐在地，尖声哭喊起来。“表妹！你为什么打我？不就是没帮你吗？
至于动手吗？”母亲和杜明宣闻声从堂屋赶来。杜明宣一把将盛锦扶起，瞪着我嘶吼。
“叶绾如，立刻给锦儿道歉！谁给你的胆子动她？”我捂着肚子疼得瘫倒在地上，
他们竟全然看不见。母亲揪起我的头发，左右开弓又是两记耳光！我重重的倒在地上，
只觉得下体一股热流缓缓流出。“我竟养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抬脚便向我踹来，
“今日我非打死你不可！叫你敢欺负锦儿！”第5章女儿吓得哇哇大哭，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娘亲，血....”杜明宣瞥到我脚边蔓开的暗红，身子猛地一僵。这时，
盛锦却突然伸出手来，泫然欲泣道，“我的手也擦破了，
流了好多血....”杜明宣一下子慌了神，抱起盛锦就往外走，“快，备马车去找神医！
”母亲余怒未消，见我的女儿仍在哭。抬手便将她推倒在地，“哭哭哭，哭丧呢！
”我拖着淌血的身子爬过去抱住女儿，心疼的快要窒息。“母亲！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她是你的亲外孙女啊！你为什么对我们如此狠心啊！”“我今日就问你一句，
当年你抬高聘礼，逼得宋序退婚，害我不得不嫁给杜明宣，这事你当真问心无愧么？！
”母亲铁青着脸，又甩了一巴掌在我脸上。“你还质问起我来了！你是我生的，就得听我的！
”“告诉你，若是盛锦有半分差池，我定饶不了你！”说罢，她转身去堂屋抱起团哥儿，
匆匆追杜明宣去了。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几乎要浸湿了衣裙。我心如死灰，
知道这孩子终究是保不住了。女儿吓得浑身发抖，我强撑着抱起她，让家中的小厮去喊大夫。
屋内，大夫刚给我扎了针，开了药。母亲和杜明宣便回来了。“还躺在这里装死，赶紧起来，
去给锦儿赔罪！”“她受伤了，可都是因为你！”我刚小产，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女儿蜷缩在角落，早就哭累睡熟了。母亲一把将我拽起来，
我直直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忘拿药箱的大夫回来看见，赶紧上前阻拦。“快住手！
夫人刚小产，经不得这般折腾！”杜明宣愣了一瞬，随即脸色阴沉，指着我怒道。
“你竟敢私自堕胎？！不过是因锦儿之事训诫几句，你便狠心绝我血脉？”“虎毒尚不食子，
你这毒妇如何下得去手！”“啪！”母亲又是一掌掴来，我的耳中顿时嗡鸣如蜂。
“你真是天生的贱骨头！，活该作贱！”门外忽然传来盛锦温柔的呼唤。
母亲立马换了副柔得能滴出水的面孔，应声出门。“好，我这就送你和团哥儿回去。
”“叶绾如？她这个贱骨头能有什么事，你就别担心了...”屋外声音渐去，
杜明宣也赶忙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瞥我一眼，语气生硬。“锦儿带着孩子，
手又伤着了，多有不便，我得亲自送她回江南。”他满心记挂着盛锦的不容易，
却没想到自己的发妻和孩子，此刻也是孤零零躺在这里。而且忙碌了这么久，
我们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罢了，如今这副光景，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他们走后，
我托人去请来闺中好友陆明昭。未及一个时辰，她便匆匆赶来，将我带走。
“我已备好马车和盘缠，城外有处清净院子，先去避些时日，之后的事我托人慢慢办。
”我望着她泪流不已，颔首应了。几日后，母亲和杜明宣终于回了家，
可家中却早已没了我的身影。桌子上压着一叠纸。母亲拿起来，递给杜明宣，
“你看这是什么？”只看了一眼，杜明宣便大惊失色。竟是一封和离书，和一封断亲书！
第6章杜明宣展开那张纸，手指微微颤抖。“夫君既心系他人，妾身不敢强留。今日起，
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再无瓜葛。”“至于母亲，女儿侍奉二十载，今生情分已尽。
往后生死不复相干，莫要寻我。”两张薄纸，字字如刀，割得杜明宣心头生疼。
母亲夺过和离书，粗暴地撕了个粉碎。“反了天了！她一个女人家，竟敢主动和离！
这传出去，咱们家还要不要脸面了！”“赶紧找回来，我非打死她不可！
”杜明宣却陷入了沉思，握着那份断亲书，久久不语。忽然间，他想起了那日我躺在地上时，
鲜血浸湿衣裙的凄惨模样。还有女儿被推倒时，惊恐哭泣的稚嫩面庞。
心中竟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愧疚。"明宣，你倒是说句话啊！"母亲急得直跺脚。
杜明宣缓缓抬头，声音沙哑，“娘，咱们…是不是做错了？”“错什么错！她本就是贱命，
能嫁你已是天大的福分！”母亲理直气壮，“你心里有锦儿，我也疼锦儿，这有什么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