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寒风如刀，噗噗的刮过云巅苗寨。冬至，一年夜最长时。擂台上，汗水浸透青石，
石英紧握苗刀“断岳”，握住刀的虎口崩裂。对手石罗倒是呼吸平稳，眼神淡漠着望着她。
但战况变化一如既往的让人猜测不透。石罗突然弯腰，拾起弯刀“幽萤”，展开冲锋姿势，
如盯紧猎物的黑豹，一双黑白分明且锐利的眼睛直直对视石英，令她心脏骤停一瞬，
随后亦蓄力欲搏。“当啷！”全场哗然。“？”“？？？”石罗竟将“幽萤”掷于地上。
“我输了，不比了。”声音在这一瞬竟如此平静。死寂笼罩擂台。石英面部涨红，浑身颤抖。
“你！拿起刀，像个真正的蚩尤后代！”她嘶吼着咆哮这一句，脸上愤怒疑惑交错，
又道：“你竟敢如此羞辱我！”这前所未有的侮辱，甚至比死的恐惧还要来的战栗，
石英吼道：“石罗，拿起你的刀，与我一战！”石罗恍若未闻，走向擂台边缘，
回头看着台上生气的石英：“输了就输了，不战了。”围观的女子里，
有不少人石罗的伙伴和追随者，部分人不满的喊道：“石罗，你这是丢尽了自己的颜面，
快上去和她在打一场，赢回你的威严！你可是大祭司最看好的继承者。”石罗没有理会。
独自收拾自己的装备，挑起了帘子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她挑起粗布帘，
身影即将消失在众人面前时。“咻——！”尖锐破空声撕裂寂静，一支利箭擦过石罗头皮，
钉入木桩，尾羽剧烈颤动。“有敌军侵入！”大喊的人还未来得及再喊一次便倒下了，
“敌袭——！”寨口混杂的惨叫戛然而止，死寂后，更大的混乱爆发！石罗矮身翻滚，
避开致命一击，眼神瞬间锋利如刀，反手抽出备用弯刀，急速奔向寨口！
在她背后的石英惊醒，抓起“断岳”与鞭，也紧随其后。寨口的惨状触目惊心，
黄衣陌生人尸体与苗人交错鲜血在石板上蔓延。更多黄衣怪人冲入寨门，手持短棍喷火冒烟。
“啪啪！”爆豆声起，一片苗人应声倒下。“贼人受死！”苗女怒吼。另一边。
巨大弓弩“山魈怒”被人群合力拉开，搭上了手臂粗的弩箭，随着拉致满弓，
众人绷紧身躯的用力往后退后骤然一放。弩箭，已呈离弦之箭的冲势，随着破空声，
呼啸射出。寨口倒下黄衣的人，苗寨的人阵亡数各自半掺，石罗躲在阴暗的树上窥视着下方，
时不时出手相救陷入危险的同伴。五六个黄衣人瞬间被弩箭串成血葫芦，
剩余黄衣人继续疯狂开火。“啪啪啪！”子弹横飞，冲上的苗女接连倒下。
石英看的目眦欲裂，挥刀杀入敌群，“断岳”大开大合。
沐浴在红色风暴里的石英未曾注意眼前这个被砍翻在地的人，
她格挡指向她的黑黝黝的细铁口时。“啪！”巨力撞上大腿！“啊——！”当一阵剧痛袭来。
石英整条腿瞬间麻木，她一下瘫倒在地，全靠反应及时，用刀拄地，与此同时，
冷汗浸透后背。见状另一黄衣人狞笑，挺刺刀捅来，石英动作因伤出现迟滞，眼看刀尖刺胸！
“扑哧！”利刃切进肉身，滚烫液体喷溅石英一脸，腥气浓重。黄衣人喉间咯咯作响，
他愣愣的低头看胸前透出的弯月刀尖。“扑—”弯刀抽出，黄衣人瞪大双眼，
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和后悔倒地，一动不动。石罗沾血的手抓住石英胳膊，用力拉起，
石英抹去脸上温热，透过指缝看到石罗沾着血污的脸，她的神情依旧平静。“怎么是你，
你不是去寨口？怎么回来了，寨口失陷了吗？”石英声音颤抖。石罗摇头暂时没有回答，
那双带着锐利而如鹰的眼，扫过战场还在战斗的几个黄衣人。
她靠着一些阻碍物、遮挡物灵活欺近他们，趁着分神或者无力护住身体弱点时，
配合其他苗人的攻势，弯刀划出致命弧线。仅存的黄衣人如鼠乱窜，
但石罗和其他苗人不会给他们机会。快、准、狠，刀锋带起血雨。
最后一个黄衣人对着她冲锋，石罗侧身闪过，弯刀抹过脖颈，干净利落。战斗突然结束。
刺鼻火药味混合血腥弥漫，幸存族人救助伤员，压抑哭泣飘荡。石罗走向黄衣尸体群，
挑了几个看着身份高点的尸体，熟练斩下头颅，又解下头颅布条，系于自己腰间，
以充战利品，威慑他人。石英拖着伤腿，走到石罗身边，看着她腰间悬挂的几颗头颅，
和擦拭弯刀的动作。擂台上被弃权的屈辱一下翻涌，疑惑和恼怒如春笋一下再次冒出。
“擂台上，你分明有实力……”“为什么故意认输？到底是不是想羞辱我的？”闻言，
石罗停下擦拭的动作，她抬眼，眼神疲惫平静，又带着些许无奈：“我们都同属苗族，
蚩尤后人，九黎部的分支。”“虽说…我也杀过触犯族规的族人。”说着，
她目光扫过地上族人尸体。“但你没有，你只是挑战我。”“不是要我的命，也不是背叛，
仅此而已。”“我有我的考量。”说完，石罗低头，又继续检查刀锋。石英愣住，
石罗的话像冰石投入沸水，茫然取代了愤怒。蚩尤后的荣誉，不就在生死搏杀中？
石罗的逻辑，她不懂。两人沉默，又联合其他同伴的帮助挂敌颅于吊脚楼外的木桩，
极为狰狞的面孔在火光下格外恐怖。石罗放下了门帘，石英吹熄屋灯。黑暗笼罩。
浓烈血腥与腿上还在蔓延的剧痛，让石英辗转反侧。今夜之事更让两人无法安心入睡，
隔着一道薄薄竹墙，石英虚弱困惑的声音传来：“你说……那些是什么人？”“穿奇怪衣服，
拿黑疙瘩铁口……”墙那边沉默片刻，但很快得到回应，石罗低沉声音响起：“是倭人。
”“倭人？”石英对这两个字很陌生，她生于寨里，长于寨中，从来不曾出过寨子。“嗯。
”石罗声音闷闷传来。“你我，寨里，包括大山中其他部族的，都属苗人。”“部落外，
有汉人，满人……太多了，我们先说这倭人吧。”“倭人，从大海那边岛屿来。
”语气带上鄙夷。“像豺狗，到处偷抢。”“这次摸进山里，想偷抢掳掠？
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停顿，声音更沉。“他们带着火枪，定是有备而来，
方才的交战中，很多族人对这种武器没防备都中招了。
”“看来…大祭司‘告端’很快要召集五峒共议此事了。
”“石罗……”石英好奇的情绪一下旺盛，之前两人的冲突好像在此刻烟消云散，
她带着奇异光芒，又道。“你下山一趟……懂得真多呀。”墙那边沉默更久，
传来一声几不可闻：“是吗？”“嗯！”石英用力应声。奇异暖流在冰冷恐惧中滋生，
墙那边，不再是让人恼怒的对手，而是她不了解，却带来奇异安心的……同伴？
2.寨内弥漫着悲恸肃杀，薄雾如裹尸布，缠绕着吊脚楼。血腥味被草药烟勉强压下，
呻吟、哭泣、磨砺兵刃声交织。石罗腰间又挂上一颗狰狞头颅，她面无表情，如寻常狩猎。
石英靠门框，腿伤昨夜就被包扎止住伤势，但仍旧脸色苍白。
她的目光燃烧痛苦、困惑、和更深的警惕。石罗扫过战场，和死状各异的苗人。
“不能让他们白死。”“也不能让活豺狗跑了。”她转头看向石英与赶来的战士。
“还有几个逃了，像受惊的山鼠，但会引来更大狼群。得找到窝，拔掉他们的牙齿。
”石英咬牙撑直身体。“我跟你去！”斩钉截铁。石罗看她倔强的脸，思索片刻点头。
“‘青藤’，带路。‘山雀’，高处警戒。”“石英，你在我身边。
”四人小队潜入对外人来说的危机山林，对她们像龙入海一般的恣意。寨子深处，
古榕笼罩祭坛。气氛凝重如汞，大祭司“告端”盘坐兽皮上。枯指拂过灼裂兽骨，
凝视微漾清水，面容在油灯下更显清癯苍老。“‘告端’，卦象如何？”长老岩松沉声。
“血光未散，黑云压顶。”告端声音如古树低语。“昨夜只是探路爪牙。更大风暴，
来自东南。”“夹杂……腐朽土腥气。”浑浊锐目扫过长老。“这不是一族之祸。
是烧向整个苗疆的火。”他拿起权杖，顶端兽骨幽光微泛。“岩松。”威严不容置疑。
“带上我的‘通灵骨’和‘五峒血契’。”“走‘毒瘴林’！
”“去‘雾腰峒’、‘瘴林寨’、‘鹰喙岭’、‘石鼓寨’！”“告诉他们，
‘云巅’祖鼓在滴血！”“蚩尤子孙该醒了！若等火燎原，悔之晚矣！
”“毒瘴林……”岩松脸色凝重。“祖灵庇佑持信者。”告端递过骨牌与血色皮卷。“记住，
时间，比瘴毒更致命。”岩松深吸气，收好信物，决绝离去。山林深处，追踪艰难。
倭寇残兵精于隐匿，痕迹断续迷惑，腐叶藤蔓掩盖足迹，石英腿伤此刻成了巨大拖累。
她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额发被汗水浸透，无力的黏在脸上，脸色愈发苍白。
但她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的拄木杖，竭力跟上。“停！”青藤蹲身拨开蕨叶，
地上几点深褐血迹，凌乱的鞋印，指向阴暗洼地。“血迹新鲜，他们有不少人受伤了，
看痕迹，好像进了‘血棘窝’！”石罗眼神一凛。“血棘窝”里毒刺倒钩成片生长，
覆盖下是蚂蟥毒蛇们的极乐净土，也是猎人们归列的禁地之一。“山雀，你上树盯出口。
青藤，跟我进去探一探动向。”“石英”看向虚脱的石英。“你留这里策应，守住口子。
若有异动，用鞭。”石英想争辩给自己更好的输出位置，但一挪动就剧痛的腿，
让她明白现在最好不要逞强。虽然有些不甘，但她还是应承下来点头，
随后背靠树干隐藏自己的身影和足迹，深吸口气，用力的紧握鞭子。
石罗、青藤两人如灵猫潜入洼地，湿气腐味扑面，猪笼草狰狞。虽然这是猎人们的禁地，
但对于和毒物打交道，促使其进化成蛊的苗人们来说，则与之相反。并且，
她们还是追踪的好手，很快发现目标。在不远处，只见两黄衣人倭寇蜷缩浅坑。
一人抱血肉模糊小腿，痛苦呻吟，另一人约莫被恐怖环境吓坏，精神紧张。
石罗对着同伴使眼色，青藤意会，她解下竹筒，拔开塞子。吹出细微奇异哨音，
洼地深处传来“嗡嗡”声。拇指大毒蜂黑压压涌出，直扑惊恐倭寇。“啊——！妖怪！魔鬼！
”被毒蜂群攻的倭寇凄厉惨叫，疯狂拍打，但毒蜂悍不畏死继续蜇刺，剧痛让他们崩溃。
石罗如鬼魅一样出现在倭寇身后，青藤控制蜂群散开至一旁，无数的眼睛一起锁定他们。
冰冷“幽萤”架在未伤者的脖子上。“说！你们谁派来的？据点在哪？还有多少人？
”声音比洼地寒气更冷。毒蜂的恐怖袭击，兼并弯刀死亡威胁，让倭寇心理防线崩溃，
索性摔破坛子道。“我说！是…岛津大人！”“在…‘鬼见愁’峡谷后面山洞！
”“还有…三十多人，他们携带了更多的铁炮！”与此同时，他眼神惊恐瞟同伴腰间水囊。
“还有‘黑水’，岛津大人说…”“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倒进寨子水里。”石罗瞳孔猛缩，
黑水？毒药？她一把扯下水囊查看，入手沉重，还有刺鼻硫磺腐败怪味。
此时洼地外传来石英短促厉喝，鞭子破空锐响，随后一声闷哼。石罗色变，一刀结果了倭寇，
与青藤冲出洼地。石英脸色煞白，此时背靠树干撑住自己身体，
鞭子死死缠住扑来黄衣倭寇脖子。竟是装死潜伏的第三个漏网之鱼，倭寇脸上涨紫，
已经徒劳的挥手抓鞭子。石英伤腿因用力崩裂，鲜血渗出裤管，石罗上前补刀，
她扶住摇摇欲坠石英，眼神复杂看她腿上血渍。“撑得住吗？”石英大口喘气，冷汗淋漓，
倔强点头。目光落在石罗腰间的水囊问。“那…是什么？”“祸根。”石罗声音冷如冰。
她们带着名曰“黑水”的皮囊与倭人口述返寨，路上不祥预感攫住石罗的心。
寨内气氛异常压抑，人群聚集神圣“祖鼓坪”的场地，大部分人愤怒、恐惧、难以置信交杂。
祖鼓坪中央。象征部族精神的巨型圣柱，竟从中断裂，上半截歪斜倒地，断口木茬狰狞，
看守老祭司倒一旁，昏迷不醒。“倭寇妖法吗？”有人悲愤喊。“不…不是”目睹战士颤抖。
“是…‘黑石’！我好像看到…黑石用锤子砸的。”“然后他打伤了人…就跑了！”“黑石？
！”石英不由惊呼，且难以置信。黑石是沉默的战士，曾败于石罗被剥夺精英称号。
但怎么是他呢？众人想不通。大祭司“告端”被搀扶立于圣柱旁，晨曦中脸色灰败，
枯指拂过断裂基座。那是残留不起眼暗绿苔藓粉末，“鬼见愁”峡谷特有。告端抬头，
目光未看断柱，死死盯着寨后高山引下的潺潺溪流，浑浊老眼迸射惊怒光芒。
想起倭寇招供的“黑水”，和想起占卜中“腐朽土腥气”。“水……”嘶哑声前所未有急迫。
“快！派人去上游，守住水源查！！”权杖重重顿地，沉闷绝望回响。
3.告端嘶喊在祖鼓坪炸开，恐慌如瘟疫蔓延。水，那可是生命之源。石罗反应最快，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后山山涧。“青藤、山雀！跟我去上游！”。同时扶住心神剧震的石英。
“你腿不行，留下吧，但是大祭司说了，让你和他先管理着族人。”“除了去检查水源的人，
你让其他人守住寨里所有取水点，一滴水不许动。”“尤其是伤员。
”石英忽然觉得剧痛反让头脑清晰。她用力点头，挣脱搀扶，拄杖施令：“所有能动的人，
听我令！”“封井，断渠，看管所有存水瓮缸，如颜色有异，味道不对，立马上报于我。
”声音带着威严，压住了恐慌，人群找到主心骨，混乱稍止。石罗带青藤、山雀及两战士。
如离弦之箭扑向后山。山路陡峭湿滑，她们疾行的速度惊人，近上游，石罗心越沉，
硫磺腐败怪味，“黑水”味越来越浓。赶到水源头，山壁裂缝本应涌出清澈溪潭，
景象让石罗目眦欲裂。只见潭水边缘，墨绿粘稠恶臭液体正侵入，
源头散落几个撕开倒空水囊，正是缴获那种。“来晚了”青藤有些失控的叫道。“不，
还有救”石罗判断，污染源在边缘，未全扩散主泉眼下游。“山雀，制高点警戒，其他人，
跟我堵污染口。”“把毒水引开。”她们跳入冰冷刺骨溪水，石罗挥刀砍树枝藤蔓。
青藤等人拼命搬石块，在被污染水域与主泉眼间筑临时堤坝，挖掘沟渠引毒水向无用山涧。
冰水浸透衣衫，毒气熏人晕眩，锋利岩石划破手脚，无人退缩。每一秒，就有毒水在渗透。
寨内，告端坐镇断裂圣柱旁，枯指蘸圣柱断口暗绿苔粉，捻起上游带回沾染“黑水”泥土。
闭眼念词，周身奇异衰弱波动，浑浊老泪滑落。
“腐朽……侵蚀……”“地底怨念被唤醒……与倭寇邪念共鸣……”大祭司声音如梦呓，
充满痛苦。“祖灵在哭泣……山神……在愤怒……”突然猛地睁眼，精光爆射，
直指寨西南“鬼见愁”峡谷方向。“抓住他！
黑石身上……有引子”“他在……唤醒不该醒的东西！”大祭司激动的咳嗽。
石英正指挥封堵最后水井，闻讯剧震，想起追踪时“血棘窝”附近黑石鞋印！同样暗绿苔藓，
内奸不仅为破坏圣柱，她想通后寒意遍身。“我去！”石英毫不迟疑。将看守水源交姐妹，
不顾腿伤钻心痛，提起“断岳”和鞭子，带了几人追去。腿无法奔跑，靠木杖意志最快移动，
每一步如踩刀尖，有时同伴会互相带着她疾行。汗水血水渗出绷带。寨西南密林边缘，
近峡谷入口。黑石如惊弓之鸟，欲钻狭窄石缝，怀中紧抱油布包裹长条物。
浓烈土腥腐朽气息，正是告端感应的“引子”，那是峡谷禁忌之地挖出的邪异符文兽骨。
“黑石，站住！”石英厉喝。黑石身躯一震，惊恐回头，见是石英带人，眼中怨毒疯狂。
手中猛地将兽骨插入石缝前泥土，口发嘶哑怪异音节。“阻止他！”石英警铃大作，
手腕猛抖镶刺牛皮鞭如活蛇激射，灵巧缠向黑石施法手腕。石罗分享的“缠锁”技巧，
福灵心至。“啪！”鞭梢缠紧手腕，倒刺入肉，黑石吃痛，怪叫中断片刻，待又继续时，
石英用尽全力猛拽？黑石趔趄，施法被迫打断。“啊，石英，叛徒帮凶！坏我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