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周明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拎着刚买回来的酱油，目光却被水槽边的景象牢牢抓住。
他的新婚妻子苏婉背对着他，淡蓝色围裙的系带在腰间打了个精巧的蝴蝶结，
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水槽里，一条草鱼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鱼尾拍打在不锈钢表面发出"啪啪"的声响，水珠溅在苏婉的围裙上，留下深色的斑点。
"老婆，鱼我帮你杀吧？"周明放下酱油瓶，卷起袖子。结婚才三个月，
他仍保持着新婚的热情，总想为妻子分担家务。苏婉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厨房的灯光从侧面照过来，在她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耳畔，"你去客厅休息吧。"周明没有离开，
而是好奇地向前一步。他父亲杀鱼总是先用刀背狠狠拍打鱼头，把鱼拍晕后再开膛破肚。
他以为苏婉也会这么做，却见她从针线盒里取出一根细长的绣花针，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你这是要做什么？"周明疑惑地问。苏婉没有回答，左手按住鱼身，右手持针。
她的动作精准得像手术台上的外科医生，针尖在鱼头后方轻轻一刺，
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就穿过了鱼鳞和皮肤。前一秒还在剧烈挣扎的草鱼突然全身僵直，
然后彻底静止不动了。周明瞪大了眼睛："这...这就死了？""嗯。"苏婉轻轻点头，
开始熟练地刮鳞、去内脏，动作行云流水，"比拍晕要干净利落得多。
"第二章"你怎么做到的？这也太神奇了！"周明凑近了些，想看清那个针眼大小的伤口。
苏婉将处理好的鱼放在案板上，这才转过身面对丈夫。厨房的灯光从她背后照过来，
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我在医学院学的，"她平静地说，"这是最人道的杀鱼方法。
""人道？"周明失笑，"对鱼还讲人道？""所有生命都值得尊重。
"苏婉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这种方法能瞬间切断神经传导，鱼感觉不到痛苦。
"周明突然想起妻子是京都医科大学的博士毕业生，主修解剖学。他们相亲认识时，
介绍人特别强调过苏婉的高学历，说这样的媳妇将来孩子教育不用愁。
他曾经翻看过她的毕业证书和那些厚重的医学书籍，但从未想过这些知识会用在厨房里。
"那...什么鱼都能这么杀吗？"周明半开玩笑地问，"要是鲨鱼呢？
"苏婉的嘴角微微上扬："有脊椎的都可以。"她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也包括人。"周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哈哈，那我可得小心点，别惹你生气。
"苏婉没有笑，只是继续处理着那条鱼。刀锋划过鱼腹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那天晚上，鱼做得特别鲜美，但周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头。
他看着妻子优雅地挑着鱼刺，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同床共枕的女人了解得如此之少。
第三章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周明坐在阳台的摇椅上，
看着院子里苏婉正在修剪她心爱的玫瑰。六十二岁的她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体态，
修剪花枝的动作精准而优雅，就像当年在厨房里用针杀鱼一样。"老周，吃药了。
"苏婉走进来，手里拿着药片和水杯。她的手指修长白皙，几乎看不出年龄的痕迹。"好，
马上。"周明顺从地接过，一口吞下。三十多年来，他从未忘记按时服药，
就像他从未与妻子有过任何争执一样。邻居们都羡慕他们的婚姻。
在这个离婚率居高不下的时代，一对从未红过脸的夫妻简直是个奇迹。
周明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每当有可能引发争执的苗头时，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妥协退让，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表达不同意见。"今天感觉怎么样？"苏婉坐在他身边，
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稀疏的头发。"挺好的，就是后颈有点酸。"周明扭了扭脖子。
苏婉的手立刻移到他的后颈，熟练地按压着某个点。"这里吗？""对，就是那里...哎，
你手真巧，一下子就不疼了。"周明舒服地闭上眼睛。苏婉的按摩总是特别有效，
就像她做的每件事一样精准无误。周明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水槽里的鱼和那根绣花针。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但他很快摇了摇头，把它赶走了。
第四章"想什么呢？"苏婉问，手指仍在他后颈轻轻按压。"没什么，
就是想起你以前用针杀鱼的事。"周明笑着说，"那时候可把我惊着了。
"苏婉的手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按摩："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当然记得，
"周明笑道，"那可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我老婆的厉害。"苏婉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按摩着。
她的拇指准确地按压在周明后颈的一个特定位置，那里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小疤痕，
隐藏在发际线下，三十多年来无人发现。周明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
完全没注意到妻子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神色。苏婉看着丈夫安详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有脊椎的都可以，"她低声自语，"包括人。"院子里的玫瑰在夕阳下绽放得格外艳丽，
就像三十多年前新婚时一样鲜艳。苏婉记得那天晚上，当周明熟睡后，她拿着消过毒的针，
精准地刺入了他后颈的某个特定位置——就像对待水槽里的鱼一样。只不过这次，
不是为了让生命终结，而是为了让某种情绪永远沉睡。她俯身亲吻丈夫的额头，
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三十多年的完美婚姻，从来不是偶然。
第五章第二天清晨，周明在浴室刮胡子时，镜子里的自己让他突然愣住。他凑近镜子，
用手指拨开后颈的头发——那里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白点，
像是多年前的一个针眼愈合后留下的痕迹。"老周，早餐好了。"苏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周明的手指颤抖着触摸那个小点。一瞬间，
无数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闪回：每次争吵前的莫名退缩，所有重大决定的不由自主妥协，
甚至是对妻子所有建议的毫无保留接受..."老周？"苏婉出现在浴室门口，
手里还拿着锅铲。周明转过身，看着这个与自己共度半生的女人。她的眼睛依然清澈，
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就像三十多年前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样。
"我后颈上这个..."周明声音沙哑，"是什么？
"苏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可能是蚊子咬的疤吧。快来吃饭，粥要凉了。"周明想追问，
想愤怒，想质疑，但一种熟悉的平静感涌上心头，冲刷走了所有激烈情绪。
就像过去三十多年里的每一次一样。"好，马上来。"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温顺得不像话。
走向餐厅时，周明的目光落在厨房的刀架上。那里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刀具，
最边上挂着一个针线盒，里面有一根特别长的绣花针，针尖在晨光中闪着微光。
苏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笑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介绍人说你是工程师，
我就想，这个人做事一定很精确。"周明点点头，在餐桌前坐下。粥的温度刚好，
咸菜切得细如发丝。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完美得令人窒息。他抬头看向窗外，
院里的玫瑰开得正艳。苏婉每天都会精心修剪它们，剪掉所有不符合她心意的枝条。
周明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那些玫瑰——被精心修剪，被完美控制，
只为呈现出最理想的形态。"今天要去医院复查。"苏婉递给他一片维生素，
"我约了下午三点。"周明顺从地接过药片，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会有什么感觉。
但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那个可能性在三十多年前的新婚之夜，就已经被一根针永远封存了。
第六章浴室镜子前的发现像一颗种子，在周明心里生根发芽。他坐在办公桌前，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那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小点。三十多年来，他从未注意过这个痕迹，
但现在，它成了所有疑问的焦点。"老周，你的茶。"苏婉把茶杯放在他手边，
恰到好处的温度，刚好是他喜欢的浓淡。她总能记住这些细节，
就像她能记住每条鱼的中枢神经位置一样精确。"谢谢。"周明接过茶杯，
强迫自己不要表现出异常。他假装专注于面前的图纸，直到听见苏婉的脚步声远去。
抽屉最深处，有一个他昨天刚买的笔记本。周明小心地取出来，翻开第一页，
写下今天的日期。他的手有些发抖，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蓝色。
"第一天记录：上午9:15，发现后颈有疑似针眼疤痕。
记忆回溯：1992年6月新婚期间，某晚异常困倦..."笔尖突然顿住。周明皱眉，
试图回忆新婚时期的细节，却发现那段记忆像被雾笼罩，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醒来时异常疲惫，而苏婉解释说可能是婚礼太累导致的。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周明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笔。刺痛很快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熟悉的平静感，
冲刷走了他所有的疑虑和恐惧。"老周，午饭好了。"苏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周明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面前空白的笔记本。他刚才要写什么来着？摇摇头，
他把笔记本塞回抽屉，起身走向餐厅。抽屉关上的瞬间，
笔记本第一页上未干的墨迹悄然晕染，模糊了那些刚刚写下的文字。
第七章下午三点的医院总是人满为患。周明坐在神经内科外的长椅上，
苏婉去窗口取检查单了。他的目光扫过走廊上来往的医护人员，
突然定在了一个穿白大褂的高个子男人身上。那人正和苏婉交谈，两人似乎很熟悉。
苏婉背对着周明，但周明能看到那个医生脸上的笑容——一种专业人士之间的默契微笑。
医生胸牌上的名字让周明心头一震：神经外科主任医师 郑毅。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新婚不久时，苏婉曾提起过她医学院的师兄郑毅，说他是个"天才外科医生"。
周明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近。"...项目数据还需要再整理一下。"郑毅的声音压得很低，
"你丈夫的情况稳定吗？""非常稳定。"苏婉的回答带着专业性的平静，
"三十二年来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真是了不起的成果。"郑毅赞叹道，
"如果发表出来...""郑师兄。"苏婉打断他，声音依然柔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说好的。"周明故意咳嗽了一声，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苏婉转身，
脸上立刻换上了温柔的笑容："老周，这是郑医生，我的大学同学。郑医生，
这是我丈夫周明。"郑毅伸出手："久仰。苏婉常提起您，
说您是她最成功的..."他顿了顿，"最成功的案例之一。"周明握住那只手，
感觉到医生的手指在他手腕内侧轻轻一按——专业的脉搏检查。"案例？"他勉强笑道，
"我有什么病吗？""郑师兄开玩笑的。"苏婉自然地插话，"他在夸我找了个好丈夫。
走吧老周，该去做检查了。"走廊拐角处，周明回头看了一眼。郑毅还站在原地，
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上面用红笔写着"情绪调节项目"几个字。第八章那晚，周明假装早早睡下。
等听到苏婉均匀的呼吸声后，他悄悄起身，溜进了书房。
苏婉的毕业纪念册就放在书架最上层，积了薄薄一层灰。借着台灯的光，
周明翻到了研究生毕业那页。
苏婉的照片下写着她的硕士论文题目：《针灸对边缘系统神经传导的精准调控》。
论文导师的名字让周明的手指一颤——陈振华教授，国内神经科学权威，
五年前因"学术伦理问题"被除名。纪念册后面贴着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苏婉和实验室同学的合影。他们站在解剖台前，台上是一具男性标本。
苏婉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针，正指向标本的后颈位置。照片边缘写着"毕业留念，
永远记得我们的'情绪调节'实验"。周明的胃部一阵绞痛。他合上纪念册，
却注意到书桌抽屉没有完全关严，露出一角文件。轻轻拉开，里面是一叠医疗记录，
最上面一份的日期是三个月前。"患者周明，67岁，接受情绪调节术32年。
近期观察：偶尔出现自主意识复苏迹象，
建议加强C3点位刺激频率..."文件从周明手中滑落。三十二年前的新婚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