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升高三的那个夏天,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我叫林挽言,成绩在年级前五十边缘挣扎。
而我的斜后桌,席郁,是那个名字永远烫金在红榜榜首的学神。
红榜就在教学楼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每次大考后更新,名字是烫金的,在阳光下能闪瞎眼。
“林挽言”和“席郁”这两个名字,像被无形的线紧紧系着,永远挨在一起。“林挽言!
席郁!你们俩能不能分开一次?我想看看别人名字长啥样!”周明远,我们叫他胖子,
挤在我旁边,油乎乎的脸写满哀怨。我没理他,心里却有一丝隐秘的甜。
一瓶冰镇矿泉水从后面递来,席郁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我胳膊,凉得我一颤。“喏,刚买的。
”他靠近时,带着一股清爽的薄荷味。“谢了。”我接过,灌了一大口,压下莫名的燥热。
“下午物理竞赛,紧张吗?”他侧头问。“还好吧,”我避开他视线,“你呢?”“有你在,
就不紧张。”他笑起来,小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的脸瞬间烧起来。
周明远怪叫:“哎哟喂!席哥,这话犯规了!”席郁没理他,目光锁着我,眼底有细碎的光,
像揉碎的星辰,专注得让人心慌。竞赛在市图书馆。我们考位相邻。他下笔如飞。中途休息,
他塞给我一块巧克力:“补充能量。”甜腻在舌尖化开。“别紧张,”他声音很低,
羽毛般拂过心尖,“你没问题的。”结果公布,我们并列第一。颁奖礼上阳光灿烂。
并肩站在台上,奖状在手,掌声雷动。我偷偷看他,他也恰好看过来,冲我眨眨眼。那一刻,
喧嚣的蝉鸣仿佛也变得柔和。放学路上,他突然说:“林挽言,我喜欢你。
”我差点被口水呛死。“你…说什么?”“我喜欢你,”他停下,眼神认真,
“从第一次月考,你名字排在我旁边开始。”心跳如擂鼓。
“可是…我们说好要一起考名牌大学的?”“恋爱和考大学不冲突,”他笑,眼睛亮得惊人,
“而且,有你在,我能考得更好。”看着他眼底的星光,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年级第一,
成了我的男朋友。周明远惊得下巴快掉:“林挽言!行啊你!学神都被你拿下了!
”“什么拿下不拿下,”我脸红,“我们是互相鼓励,共同进步!”“得得得,
”周明远摆手,“学霸恋爱就是高级,吵架都用公式。”我们的恋爱,确实很“学霸”。
晚自习后,在操场散步,他给我讲晦涩的物理模型,我给他画搞怪的物理漫画。
周末泡图书馆,他看《金融时报》和《国富论》,对经济事件的点评总是一针见血,
我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累了,就头靠头小憩,阳光暖洋洋地裹住我们。
他会在我生理期,悄悄塞暖宝宝进我书包。我会在他刷题时,递上一杯温牛奶。图书馆闭馆,
管理员阿姨笑:“小情侣又最后走啊?”我脸热想解释,他却坦然地牵起我的手:“阿姨,
我们先走了。”晚风微凉,他的手宽大温暖,包裹着我的。“席郁,”我声音细若蚊蚋,
“我们这…算早恋吧?”“算啊,”他停下,凝视我,眸色深深,“但和你一起早恋,
我觉得很好。”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也映着我的影子。那一刻,我无比确定,
哪怕与世界为敌,也要握紧这只手。时间飞逝,高考逼近。紧张、等待、狂欢过后,
是查分的时刻。分数很高,远超预期。志愿填报成了横亘在我们面前的第一道沟壑。
父母是医生的期望沉甸甸地压向我。我对医学谈不上热爱,但也说不出厌恶。席郁的分数,
清北触手可及。他一直痴迷金融,课桌总放着翻卷边的财经杂志,谈起宏观经济眼睛会发光。
顶尖的财经大学是他的梦想殿堂。“填财大吧,”我语气故作轻松,“你的分数稳上。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呢?”“我爸妈希望我学医,应该…是A大医学院。
”“A大医学院很好,”他点头,眉心却微蹙,“但它在北,财大在南。太远了。
”“距离不是问题,”我强笑,“视频电话一样方便。”他没说话,空气凝滞。填志愿那天,
办公室风扇徒劳地搅动着闷热。席郁把志愿表推到我面前。第一栏,
“A大医学院”几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和我的一模一样。“你疯了吗?”我声音发颤,
“清北,或者你最想去的财大!为什么要填这个?你根本不喜欢那些!
”他握笔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分数够,为什么不能选你?”“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
”我猛地站起,椅子腿划出刺耳声响,“席郁!你说过你想进投行,做顶尖的分析师!学医?
你连生物实验都嫌麻烦!”“你不是拿到了财大的保送吗?为什么要放弃?!
”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是周胖无意间说漏嘴,被我记在心里许久的秘密。他猛地抬头,
眼底猩红:“是!我拿到了保送!但我拒绝了!因为我想和你一样,经历这场高考,
想和你一起等通知书,想亲口告诉你这个惊喜!我想证明,没有保送,
我一样能和你去想去的地方!”“可你呢?”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喜欢学医吗?
你画那些漫画时眼睛里的光,比看《生理学》时亮一百倍!你明明有你的路!”我如遭重击,
哑口无言。是啊,那些偷偷涂抹的漫画,才是我心底真正的火花。
只是父母的期望像无形的轨道,我习惯性地走在上面。“我不一样…”我别开脸,喉咙干涩,
“我爸妈…”“林挽言!”他打断我,声音带着受伤的嘶哑,“我们说好要一起选喜欢的路!
现在你告诉我,你选的是你爸妈喜欢的路?那我呢?我的喜欢,我的选择,在你眼里算什么?
”“那是因为你值得更好的!”酸楚冲上眼眶,“席郁,你的人生不该被我绑住!
你该去最顶尖的地方,做你最闪耀的事,而不是困在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未来里陪着我!
那样我会恨我自己!”我也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在你眼里,
”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和我在一起,就是拖累?”看着他通红的眼,
我的心像被狠狠撕扯。我想说不是,可巨大的恐慌和“为他好”的执念攫住了我,
冲口而出的话冰冷决绝:“是。席郁,我们分手吧。”空气瞬间冻结。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死灰。他死死盯着我。然后,他抓起那张志愿表,
看也没看,狠狠揉成一团,用力砸进角落的垃圾桶。纸张撞击桶壁的闷响,
是我青春里最痛的回音。他没有填医学院。后来周胖告诉我,
他最终去了那所顶尖的财经大学,带着一身冷冽和沉默。五年。白大褂成了我的铠甲,
也是我的茧。消毒水的气味霸道地覆盖了一切,包括心底那丝不敢触碰的念想。“林医生,
3床血压不稳!”护士的声音将我拉回急诊室。手机屏幕亮起,
苏晴的微信:“老班长下周六结婚,去不?周胖当伴郎!听说…席郁也来,席总了现在,
财经版常客。”“席郁”。这个名字像根深埋的刺,稍一碰触就尖锐地疼。
我点开财经APP,他西装革履,在镜头前从容不迫,眉眼比少年时更显深邃锐利,
也…更疏离。“去。”我回复。婚礼在奢华的酒店。我刚到,就被周胖洪亮的嗓门招呼过去。
他穿着紧绷的伴郎服,肚子更圆了:“林挽言!这儿!啧,越来越靓了,就是瘦脱相了!
”我勉强笑笑,目光下意识搜寻。然后,看到了他。席郁被老同学们簇拥着,
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西装,身姿挺拔如松。他侧耳听着什么,唇角挂着得体的淡笑,气度沉稳。
五年时光洗去了青涩,沉淀下内敛的锋芒。可当他垂眸倾听时,那眼尾微弯的弧度,
瞬间与记忆里少年重叠。有人推他:“席总,发什么呆?瞧见谁了?”他抬眼,
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时间仿佛凝固。他眼底的笑意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复杂的情绪,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无声地压过来。我仓皇低头,
灌了口冰果汁,却压不住胸腔里失控的心跳。“林挽言!你可来了!
”老班长夫妇笑着拉我入席。我被不由分说按在席郁旁边的空位,脊背僵硬。
他身上清冽的薄荷香淡了,换成了沉稳的雪松木质调,依旧让我心乱如麻。“好久不见。
”他开口,声音比记忆中低沉醇厚,带着磁性。我捏着杯子的手一抖。“好久不见,席总。
”我用称呼划开距离。他低笑一声,没接话,自然地夹了块晶莹的虾饺放我碟里:“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