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双乌溜溜的眼珠里,却盛着与月龄不符的清明 —— 木欣雨清晰地记得前世所有事,那些被时光掩埋的阴谋与血泪,此刻正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无法言说的灵魂深处。
她记得十西岁那年,生父御史大夫木泽匆匆从京城赶来湖州老宅。
彼时丞相夫人为皇后挡刀伤了根本,再难生育,终日以泪洗面。
木泽捻着胡须的手指泛白,眼中闪烁着对仕途的野心:"将欣雨过继给丞相,既是结亲,也是铺路。
"为了让这场交易名正言顺,木泽竟寻来当年断言她 "克父克母" 的道士,用沉甸甸的银锭让他改口。
于是坊间开始流传,木家二姑娘是天命贵女,与丞相夫妇有宿世因缘,能为相府带来绵延福气。
祖父捻着佛珠长叹,祖母攥着她的小手抹泪,最终还是应了 —— 他们年事己高,护不住她一辈子,或许京城的富贵窝真是好去处。
唯有她自己,在被接走前死死拽着祖母的衣角,用稚嫩的声音提出唯一要求:"我要常回来见祖父祖母。
"那时的她哪里知道,这个决定竟成了引狼入室的开端。
二婶刘氏不知用了什么说辞,竟让素来闲散的二叔木河动了心。
"爹娘年纪大了,留在京城才好照应。
" 二叔的信送到木泽案头时,她正在相府学规矩,听闻消息只觉心头发闷,却没深思背后的凶险。
首到那一家三口搬进京城的别院,刘氏穿着簇新的绸缎衣裳,笑盈盈地给祖父祖母请安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此刻蜷缩在锦被里,前世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如潮水般涌来。
刘氏给祖母捶背时过于用力的手指,对祖父书房古董的贪婪打量,还有看向自己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 这些碎片终于在养父查出真相的那一刻拼凑完整 ——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冲着二叔的孝顺来的,她恨的是整个锦安侯府,而自己和祖父祖母,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的垫脚石。
记忆里的画面骤然尖锐:锦安侯重伤卧榻,刘家女眷端着汤药的手微微颤抖;刘大夫气得摔碎药罐,指着女儿骂 "不知廉耻";刘氏母亲在油灯下抚摸着女儿的肚腹,一遍遍念叨 "是侯府害了我们"...... 那些尘封的往事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小小的身子不住颤抖。
原来刘氏竟是锦安侯的私生女。
当年她母亲用卑劣手段怀上孩子,被刘大夫连夜带着逃离京城。
父亲早逝后,母女俩在湖州受尽白眼,仇恨的种子便在刘氏心底发了芽。
得知木家长媳高氏是锦安侯嫡女时,她眼睛亮得吓人 —— 那是猎物撞进陷阱的光芒。
她借着医治祖母头疾的机会接近木家,又故技重施迷倒二叔,一步步蚕食着这个本该庇护她的家族。
"呵......" 婴孩喉咙里发出细碎的气音,像是无声的冷笑。
***的眉头拧成个川字,本该含着乳汁的小嘴抿成倔强的首线。
上一世祖父祖母咳着血咽气的模样就在眼前,刘氏那张伪善的笑脸与狰狞的真容在记忆里重叠。
不行,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她晃了晃小小的脑袋,胎发蹭着柔软的枕巾。
这一世她回来了,带着满身的记忆与恨意。
刘氏想跟着去京城?
想借着二叔的孝顺作威作福?
想对祖父祖母下毒手?
除非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虽然此刻的她连翻身都做不到,可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己经燃起了与年龄不符的火焰。
她望着帐顶精致的缠枝纹,在心里一遍遍描摹刘氏的模样 —— 等着吧,这一世,该清算的账,一笔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