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亲见我不说话,只是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以为我是心虚,怒火更炽,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说话!你这毒妇!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设计陷害你母亲?啊?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如此大胆,原来是做贼心虚,恶人先告状!”
他力气极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被欺骗的狂怒和对“重生”之说的将信将疑。毕竟,母亲那突如其来的转变,那“死而复生”后的清醒眼神,以及指认我时那斩钉截铁、怨毒入骨的模样,实在太有冲击力,由不得他不动摇。
“父亲……”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因缺氧而嘶哑,“您信吗?信一个与人私通、怀了野种、刚刚还被剪了头发即将囚禁的妇人,临死前的疯话?”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不能慌,绝对不能慌!她重生是她的变数,但我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丑事是真,孕肚是真,马夫招供是真!她空口白牙的指认,不过是垂死挣扎!
“疯话?”父亲猛地松开我,将我掼在地上,冷笑,“那你告诉我,她为何会知道‘沉塘’?嗯?我沈家处置罪妇,何时用过沉塘之刑?!若非亲身经历,她如何得知?!”
我跌坐在地,手肘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阵钻心的疼。心中却是凛然。是了,沉塘……前世我是被秘密处置的,除了核心的几个当事人,外人根本不知具体细节。她此刻脱口而出,确实是个巨大的漏洞不,是她的“证据”!
“女儿不知!”我抬起头,眼中迅速氤氲出委屈又倔强的泪水,演技在这一刻攀升至巅峰,“女儿从未听过什么沉塘!母亲她……她定是恨极了女儿揭穿她的丑事,才编造出如此恶毒的谎言来攀诬女儿!父亲!您想想,若女儿真与家丁有染,真生了孽种,女儿躲藏还来不及,怎会主动将这天大的丑事捅到祖母面前?这于理不合啊父亲!”
我膝行几步,抓住父亲的袍角,声音凄切:“母亲她素来巧言令色,最擅以‘仁善’伪装,如今事败,不过是故技重施,想拉女儿垫背罢了!父亲您英明一世,切莫被她的临死反扑蒙蔽了双眼!”
父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我的辩解合情合理。主动揭发丑闻的人,反而自己是丑闻的主角,这确实说不通。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通报声,祖母身边的刘嬷嬷来了。
刘嬷嬷进门,看到屋内情形,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恭敬地对父亲道:“老爷,老夫人听闻……听闻柳氏醒来后胡言乱语,攀诬大小姐,特让老奴过来传话。”
她顿了顿,声音平稳无波:“老夫人说,柳氏罪证确凿,马夫亲口招供,孕肚众人亲眼所见,此乃铁案,不容狡辩。至于其临死前的疯癫之语,不过是妄图搅乱人心,拖人下水的恶毒之计,当不得真。老夫人请老爷即刻将柳氏送出府去,不得延误,以免横生枝节,玷污门庭。”
祖母的态度明确而强硬。她不在乎母亲是不是重生,她只在乎沈家的颜面已经因为这件丑闻受损,必须快刀斩乱麻,将污点彻底清除!任何节外生枝,都是她不能容忍的。
父亲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祖母的威望和决断,他向来是敬畏的。可母亲那句“重生”和“沉塘”,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刘嬷嬷又道:“老夫人还让老奴提醒老爷,大小姐年岁已不小,与林家的婚事正在议定关头,若此时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于大小姐,于沈家,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林家!我的未婚夫家!虽然只是初步议亲,但林家清贵,是父亲极力想要攀附的门第。祖母这是在用我的婚事,用沈家的前途,敲打父亲!
果然,父亲神色一震,眼中的犹豫褪去大半。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我,又想到母亲那无法洗刷的污点,最终咬了咬牙。
“知道了!回复母亲,我这就处理!”他烦躁地挥挥手。
刘嬷嬷躬身退下。
父亲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对地上的婆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那疯妇立刻给我拖出府去!堵上嘴,不许她再胡言乱语!”
“是!是!”婆子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父亲又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未消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最好安分点!若让我查出你真有什么不轨……”他没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随即拂袖而去。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瘫坐在地上,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手脚一片冰凉。
好险……真的好险……
若不是祖母及时派人施压,若不是扯出林家婚事这面大旗,父亲恐怕真的会被母亲那“重生”的鬼话动摇!
我那个“好母亲”啊……真是到死都不忘拉我垫背!不,她没死,她重生了!带着对我的刻骨仇恨回来了!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北郊废院……削发囚禁……
这样的惩罚,对于重生归来的她,够吗?
不,远远不够。
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知道我的弱点,她知道父亲的疑心和祖母的底线……她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虽然被打断了七寸,但只要一口气在,就随时可能反扑,给我致命一击。
绝不能让她有喘息之机!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母亲,这一世,你我皆从地狱归来。
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春桃。”我轻声唤道。
春桃红着眼睛,怯生生地走进来:“小姐……”
“去,”我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想办法打听一下,北郊废院那边,是谁在负责看守?还有,母亲……柳氏被送过去时,具体情形如何?”
春桃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我为何还要关心那个害我的罪人,但她不敢多问,连忙点头:“是,小姐,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