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情还要从近日的风隼大捷说起。
风隼族是北方游牧民族,常犯边境。轻则掠夺食物,重则杀人放火,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本朝与其战争持续了十多年。
终于在前些日子,本朝大军灭了风隼,俘虏了其主君及重要官员一百余人。
大殿上,俘虏戴着镣铐跪伏在地。
帝王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竟也能从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出几分意气风发。
“陛下笑得太早了,虽然我们输了,你们也未必是赢。”被俘的风隼族主君缓缓站起身,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还记得三年前的狭谷之战吗?我们的游骑被穆家军困在断崖,节节败退,眼看我们就要完了,你们自己的兵却从山谷外杀了进来,那些打着平叛旗号的铁骑,刀刀都往穆家军后心捅!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里带着报复的快意,“知道为什么吗?是我买通了你们的人,伪造了穆仁和我来往的书信,本来只想引起你的怀疑召回穆仁,解我们的围困之局。谁承想你直接信了,派人来围剿了穆家军,这真是我们意外的收获啊。”
风隼族主君的目光突然扫向人群,落在李昂惨白如纸的脸上:“当年跪在我们帐篷里献密信的小卒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啊。”
那位昔日穆家军的小卒因为检举穆老将军有功,连升三级,如今已是五品校尉的李昂,当场就吓软了腿,瘫坐在地。
朝野震惊,龙颜震怒。
而此时大殿上顾承昀的腿也是瑟瑟发抖。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雪夜,寒鸦巷中拦住他去路黑衣人让他伪造的书信。
皇上当天就令大理寺将李昂下了大狱,下旨重查当年旧案。
大理寺大牢,血腥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招了?”陆从白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身前早已没有人样的李昂。
“招了,说是自己没有出面,派心腹小厮找寒鸦巷的书生伪造的书信。伪造好之后他怕后续还要用到那个书生,就先留了他一命,等几日后他派人来灭口时,书生和其家人已经不知所踪了,后来他怕事迹败露,把小厮杀了。”裴景利落的擦去手上的血迹,将桌子上的名单递给了陆从白,“这是我刚派人筛出的当年寒鸦巷有能力伪造书信的书生名单。”
“可惜了,穆将军戎马一生,却栽在宵小之手。”陆从白看着眼前的名单,视线扫过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当看到某个名字时,俊秀的眉突然微微蹙起。
“有意思吧,当朝郡马竟也出身于寒鸦巷,更巧的是,他举家搬迁到静王府的日子,正是密信伪造前后。”裴景嘲讽道。
“怪不得,能在李昂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陆从白轻笑一声。
“只是不知道靖王府上是个什么情况。”裴景一脸探究地看向陆从白。
“看***甚,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陆从白忽而展眉,温润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啊。”
(京华阁三楼雅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俩个大忙人竟然约我出来。”眼前的这个男子正是前些日子在此地调笑他们的宝蓝锦袍的公子,世家王氏的嫡出二公子王畅。
“有些事问你。”裴景言简意赅。
陆从白斜了他一眼垂下眸子,心想真是直白。
“呦,我的消息可是很贵的。”公子哥一听裴景有事问他,立马拿乔,“除非你让从白把素素姑娘请出来陪我。”
“这个好说。”陆从白想起那方当晚就被他扔了的素帕,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去叫吧,就说是我请姑娘前来赏曲。”
公子哥兴致冲冲的跑出去了。
“你确定他知道吗?”裴景一脸他靠谱吗的表情。
“他的母亲可是静王妃的亲妹妹。”陆从白把玩着腰间的羊脂玉,“这京城里,怕是没有谁比王家二公子更了解静王府了。”
片刻后,王畅兴冲冲的回来,后面跟着素素姑娘。
“百年书香世家怎么出了你这个好色之徒。”裴景实在看不下去,开口嘲讽道。
“裴冰块,你懂什么?美人如醇酒。”王畅被骂也不敢还嘴,他打不过裴景,只能委屈的看向陆从白,“你看看他。”
“与他计较作甚。”陆从白无奈笑道,“美人如美玉,说到美人,京城里最美的莫过于沈姝郡主了。”
“你不是惦记上我表姐了吧?”王畅猛地坐直一脸惊吓的看向陆从白,“上次见你盯着她发愣,我还以为看花眼了!”
这是陆从白第二次被人说看上沈姝了。
陆从白不解问道:“怎么人人都觉得我对郡主有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表姐的长相哪一处不是照着你的喜好生的。”王畅嗤笑,“你还别说,我母亲和我说当年静老王爷真的考虑过你。”
陆从白把玩美玉的手顿了顿,挑眉示意王畅继续说。
“只不过静老王爷远远瞧了你一眼,说你是个表面君子,心里花花肠子太多,没看上你。”王畅笑得前仰后合。
“我自然是比不得新科状元。”陆从白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顾承昀。
“他呀,我母亲并不喜他。自从他进了王府,表姐和我们的走动越发少了。” 王畅闻言撇了撇嘴。
“令堂可是郡主亲姨母,静王爷去后,更该彼此照应才是。”陆从白慢条斯理地斟茶。
“唉,说起来都是姨丈误事,表姐温柔贤淑,模样又太过出挑,十七八岁的年纪静王府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烂了。”王畅似是在回忆当年的光景,面上十分兴奋。
话音未落,他突然垮下脸:“怎奈姨丈眼高于顶,挑来挑去就把表姐耗到了双十年华,顾承昀当时不过是个穷书生,偏生入了姨丈的眼。早早就为我表姐定下了他,还把顾家全家接入王府供养,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姨丈去世了,我表姐又守了三年孝。前些日子刚成婚。”
王畅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凑过来:“我听府里的小厮说,成亲那晚,顾承昀都没有回婚房。”
“许是新婚宴上贪杯了。”陆从白继续诱导着王畅说下去。
“哪有这样的!”王畅急得直拍大腿,“我母亲本是要去给我表姐做主的,结果表姐却只字不提。后来母亲再去王府,从前的老仆全换了生面孔,连奉茶的丫鬟都不认得。”
陆从白修长的手指在茶栈上拂弄,慢条斯理道:“郡主宽和,想来是府里正常人事调动。”
“表姐性子是宽和没错。”王畅苦笑一声,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口,“可顾承昀那小子......如今整个静王府,怕是连门槛都姓顾了。表姐最近也很奇怪,前些日子突然来找我母亲问和离的事情,母亲以为她终于想通了,结果表姐说替别人问的。母亲白开心了一场。”
雅间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王畅突然回过神来:“不提这个了,我曲也听了,你们找我什么事情,说吧。”
陆从白和裴景相视一笑。
“无事,刚刚诓你的。”
在回去的路上,陆从白与裴景并肩而行。
四下无声,靴底踩在街道的声响格外清晰。
“沈姝郡主想要和离。”裴景冷冽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她是在替自己问。”
陆从白望向裴景的眼睛,二人对视的刹那,默契在无声中流淌。
一个深居简出的郡主哪里需要替别人问和离的事情,分明是自己想要和离。
这场耸人听闻的案子如今就只剩伪造书信的书生这一把锁了,而打开这把锁的钥匙可能就是郡主。
现下他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见沈姝的契机。
没过两天契机就来了。
王畅约陆从白出来一叙,说有求于他。
“我表姐私下找我,她说想要见你。”一向吊儿郎当的王畅此时神色肃然,开门见山。
陆从白眸光微诧,很快恢复了淡定温和:“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