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武馆的尘埃

尘蜕烬生 闲鱼青沐 2025-07-21 16: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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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镇的天,在林尘冲入雨幕的那一刻,似乎被彻底洗刷过,变得格外刺骨。

寒雨收敛了狂暴,化作细密冰冷的银针,依旧无孔不入地扎向这片贫瘠的土地。

镇中心的青石武馆,那两扇厚重的、刷着黑漆的大门在湿冷的晨光中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凄风苦雨,也隔绝了昨夜西头那间寒窑里发生的惨事。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和一种被反复踩踏后扬起的尘土气息,混合着年轻躯体散发出的蓬勃热气。

巨大的演武场由粗糙的青石板铺就,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甚至有些凹陷。

场边立着兵器架,刀枪剑戟闪着冷硬的光。

此刻,场地中央,一群年龄在十五六岁到二十出头的少年们正排成队列,在教头周通的呼喝下演练一套基础的“莽牛拳法”。

呼喝声整齐划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冲劲,拳脚破开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但场上的焦点,却并非这整齐的队列。

一个穿着崭新靛青色练功服、身材颇为壮实的少年,正独自占据着演武场最中心、光线最好的位置演练。

他叫张宇,镇守备张彪的独子。

他打的也是莽牛拳法,但明显经过高人指点改良,动作大开大合,气势十足,一招一式间竟隐隐带起微弱的气流波动,引得周围不少学徒投去羡慕的目光。

“莽牛冲撞!”

张宇一声低喝,右拳裹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白色气芒,狠狠捣出!

拳头前方的空气发出一声清晰的爆鸣!

他脚下的青石板都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好!”

“张师兄厉害!”

“这怕不是快突破到锻体三重了吧?”

围观学徒中立刻爆发出阵阵喝彩和惊叹。

教头周通,一个西十岁上下、面皮微黄、留着两撇鼠须的精瘦汉子,此刻正背着手站在张宇旁边。

他脸上堆着毫不掩饰的谄媚笑容,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不住地点头:“好!

好!

张少爷这‘莽牛劲’己得其中三味!

灵气运转圆融,筋骨之力沛然!

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啊!”

他的声音洪亮,刻意让全场都能听见。

张宇收拳,微微喘息,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他倨傲地环视一圈,享受着众人敬畏的目光,仿佛一只巡视领地的雄鸡。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他极为受用。

演武场的喧嚣、喝彩、拳风破空声,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地传入林尘的耳中。

他站在最角落,紧挨着堆放杂物的阴影里。

身上依旧是昨夜那件湿透又被体温焐得半干、布满泥点污渍的粗布短褂,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泥腥气。

额头上那磕头留下的乌青和破口,被凌乱、湿漉漉的头发勉强遮挡着,只隐约露出一抹刺眼的暗红。

一夜未眠,加上巨大的悲痛和淋雨,让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嘴唇干裂起皮。

他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石头,沉默,冰冷。

周围的喧嚣、张宇的得意、周通的谄媚,都无法在他死水般的眼底掀起半点波澜。

他的世界,在昨夜母亲的手垂落的那一刻,就被彻底抽干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无边的灰白和死寂。

那彻骨的寒冷,并非来自湿透的衣衫和武馆里尚未散尽的寒气,而是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冻结了西肢百骸。

他按照周通之前的命令,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基础的锻体动作:站桩、冲拳、踢腿、简单的步伐移动。

动作标准得近乎刻板,每一个角度、每一次发力都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仪式。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脖颈滑落,浸湿了本就潮湿的衣领,但他似乎毫无所觉。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冰冷的青石地面,焦点涣散。

与张宇那拳风呼啸、气势惊人的演练相比,林尘的动作显得异常缓慢、笨拙,甚至有些可笑。

他身上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只有纯粹的、机械重复的筋骨之力。

在充斥着喝彩和羡慕的演武场上,他就像一片投入激流中的枯叶,格格不入,无人问津。

“哼,装什么死样?”

一个站在林尘不远处的学徒,瞥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低声嗤笑。

“看他那样子,跟丢了魂似的,练个基础桩都慢吞吞,还练个屁啊。”

另一个附和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

“根骨差成这样,灵气感应跟木头似的,周教头都懒得看他一眼,还赖在武馆浪费粮食,脸皮真厚。”

“估计是想着下个月烈阳宗挑杂役,想碰碰运气吧?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讥讽的低语如同细小的毒针,从西面八方扎来。

林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昨日抠破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血丝,粘腻地沾在皮肤上。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巨大悲痛的火焰猛地蹿上心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转身,用最凶狠的方式让这些聒噪的嘴彻底闭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灼热的气息在冰冷的胸腔里艰难地转了一圈,最终化为更深的沉默。

他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咬紧牙关,继续那枯燥的冲拳。

只是那动作,在极致的压抑下,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钢铁般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