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长公主的女儿。下嫁给父亲后,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京城无不传颂。直到有一天,
我撞见父亲和青梅竹马的外室卿卿我我。1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个身穿锦衣绸缎的美妇人正依偎在父亲怀里。“陆郎,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我接进府里?
”“桑桑当个私生女就算了,肚子里的这个你忍心吗?”桑桑?肚子里的?
我的大脑几乎不能思考。一向疼爱母亲的父亲,现在对着另一个女人笑得宠溺。“芸娘,
你我青梅竹马,你更是为了我的官途隐忍十几年,我怎么会负你呢?”“你放心,
夕颜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那贱人这两天已经吵闹着头疼,再过段日子她定然浑身僵硬,
动弹不得。”“那时,我再娶你进门。”面前的两人你侬我侬,我却心凉不已。
这些年来父亲对母亲的爱重,竟都是假的!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母亲,
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枝。“谁?”面前的野鸳鸯猛然分开,父亲的脸色阴沉如水。
“陆锦儿?”“你怎么在这里!”父亲从来没连名带姓的叫过我,他总是锦儿、心肝的喊着。
我心下有些不安,却还是强装镇静。“我...我在府里待着无聊,就出来走走。
”“我走累了,就先回去了。”我才刚转过身,就被人从后面按住,动弹不得。此刻,
我后悔不已。刚刚不应该把云儿支在外面的。“父..父亲?”素来疼爱我的父亲声音阴冷,
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我浑身发抖。“好锦儿,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所以,别怪我。”下一秒,有什么东西缠到了我的脖颈上。
紧接着,呼吸逐渐困难,我拼命挣扎的手也渐渐垂了下来。意识彻底消失前,
我听到惊慌的声音响起。“陆郎,你怎么把她勒死了,这下完了,咱们要怎么办?
”父亲声音平淡,没有一丝起伏。“慌什么,流寇、土匪,不是随便咱们说吗?”“况且,
只有她死了,镇南侯府的亲事才能落到桑桑头上。”一滴泪从眼角流下,
我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2“夫人,您别哭了,再伤了眼睛...”哽咽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我睁开眼,打量着四周,赫然发现正是母亲的春棠院。我没死?我被救回来了?!
我刚想动作,却发现自己正被襁褓包裹着,浑身动弹不得,只有头部可以转动。
而抱着我的中年妇女正是柳姨娘身边的下人,宋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春棠院中,入目皆白。
母亲坐在暖坐中,神情怔愣,双目红肿。
“锦儿...我的锦儿...”从柳姨娘宽慰母亲的话语中,我拼凑出来了事情的原委。
我确实是死了。但在世人眼中,我不是死于父亲之手。而是被流寇当街掳走,后又凌辱致死。
带回尚书府中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只能从尸体身上的衣物和首饰勉强辨别出身份。
母亲扶棺悸哭,夜不能寐。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放在手心宝贝多年的女儿死的这么凄惨。
夕颜毒加上郁结于心,短短几日,母亲就憔悴的不成样子。[该死的陆志宽,你不得好死!
][母亲,锦儿没有被人凌辱,是陆志宽,是他勒死的我!
]可惜现在我只是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说出来的话只是啊啊几个音节。母亲的哭声一顿,
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彩。她站起身来,四处搜寻,神经质般地喊道。“锦儿?锦儿是你吗?
”“你是不是回来看母亲了?锦儿,你在哪里呀?”“你说的什么,母亲没有听清,锦儿,
你出来啊。”柳姨娘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夫人,你不要这样!
”“人死不能复生...妾身会日日为大小姐祈祷,希望她下辈子长顺无忧。”说罢,
她又朝我看了一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若夫人不弃,
妾身想让瑾儿养在夫人膝下....”母亲眸光一动。“锦儿?”柳姨娘点点头,泪盈于睫。
“怀瑾握瑜,嘉言懿行。”“妾身一直感念夫人当年的大恩大德,
所以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如夫人那般品德纯洁,是以取名陆瑾。
”柳姨娘是陆志宽在一次醉酒后宠幸的女人。京城人人都知陆志宽对母亲一心一意,
至死不渝。柳姨娘的存在成了陆志宽的污点。他宠幸了柳姨娘,却又翻脸不认人。
只说这奴仆趁他酒醉,爬床上位,要将其赐死。幸好母亲及时出现,救了柳姨娘一命。事后,
柳姨娘发现自己身怀有孕,母亲又下令将其抬为姨娘,算是有了名分。可当年,
真的是柳姨娘勾引的陆志宽吗?这一年多来,柳姨娘除了每日定时给母亲请安之外,
从不在陆志宽面前停留。况且...那天我看到陆志宽的外室,分明和柳姨娘有着八分相似。
不,应该是柳姨娘长得像那外室,所以才有这无妄之灾。母亲心中一暖。
她知道柳姨娘是在报恩,可她也曾为人母,知道孩子对母亲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刚想拒绝,
却被春桃打断。“夫人,这是今天的汤药,老爷吩咐了,您一定要按时吃药。
”春桃手中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看得母亲直皱眉。“今天的药,我早上不是喝过了吗?
”春桃又把药碗往前推了推。“夫人这几天郁结于心,老爷说增加药量好的快些。
”母亲无奈,正准备一饮而尽。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母亲,不要喝!这是毒药,
再喝下去你就会四肢僵硬,动弹不得。][千万不要喝啊!]母亲端着药碗的手一顿。
她四处张望,最终将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柳姨娘,可否将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柳姨娘擦了擦眼泪,喜极而泣。“哎—”宋嬷嬷将我抱到母亲面前,近距离看着母亲,
才发现她的眼下乌青,脸上也多了许多细纹。我不禁悲从中来。[母亲,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呜呜呜,这个药你千万不要再喝了,
我怀疑春桃这个丫鬟也有问题。]我心中急切,但却说不出任何话。现在的我,
才只有几个月大。我哭个不停。母亲将头靠在我的头上,潸然泪下。良久,母亲才直起头。
“拿下去吧,我不会再萎靡不振,这个药以后我都不喝了。”春桃一愣,下意识说道。
“可这是老爷吩咐的....”母亲目光一凛。“春桃,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3“这是怎么了?”正僵持着,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这声音令我浑身一僵。是陆志宽!
我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了这张让我遍体生寒的脸。
陆志宽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孩。仔细看其眉眼,和陆志宽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陆桑桑?陆志宽和外室生的私生女?][呵,看着年龄竟是和我一般大,
陆志宽简直不配为人!]母亲抱着我的手一顿,目光也不由得朝那女孩看去。
陆桑桑被母亲这么盯着,害怕地后退了一步。“苓仪,这是陆桑桑。”陆志宽神色镇定,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锦儿...命薄,但是陆家却不可无嗣。
”“桑桑是陆氏旁支的孩子,不若过继到你名下,记作我们的孩子。”[我呸,真是不要脸。
][把自己和外室的孩子抱过来让嫡妻养,陆志宽你真是丧心病狂!][母亲,
你千万不要答应他啊!]我心中愤恨不已,奈何口不能言。母亲轻笑了一声,才缓缓开口。
“夫君,谁说你没有子嗣?”“瑾儿不是你的孩子吗?”陆志宽瞳孔一缩,眉头紧皱。
“锦儿已经死了...”母亲打断陆志宽的话,看了看手中的襁褓,语气温柔。“夫君,
我说的,是柳姨娘的孩子。”陆志宽眼中闪过鄙夷。“一个下贱之人生的孩子,
怎配为陆府嫡女?”站在一旁的柳姨娘脸色煞白,绞着手帕惴惴不安。母亲却笑了。
“夫君何出此言?瑾儿即便是庶女,那也是你的亲生骨肉。”“陆桑桑么,
才委实不配当咱们陆府的嫡女。”4陆桑桑应该是被陆志宽宠坏了。听到母亲这般贬低她,
当即跺了跺脚,跑了出去。陆志宽眼中闪过不悦,却还是走到母亲身边,语气温柔。“苓仪,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锦儿走了,你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
所以我才想着把桑桑过继过来,代替锦儿陪伴你。”“为夫的一番心意,希望你能明白。
”[母亲,你千万不要答应他,陆志宽狼子野心,现在是想方设法把陆桑桑弄进陆府,
下一步就是等你病发,再把外室接进门!][他对你根本就是虚情假意!
]我的哭声越发嘹亮,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也伸出了襁褓,朝着陆志宽的脸上挥舞。
陆志宽差点被我抓到脸,强忍住怒气。“苓仪,柳姨娘的孩子还是让她抱回去吧。
”“咱们把桑桑养在膝下就够了。”母亲没有看陆志宽,只一脸慈爱的看着我。
“桑桑可以过继到我膝下,但是瑾儿我也要。”陆志宽沉默良久,才应了下来。“如此也好。
”5我就这么在春棠院里住了下来。柳姨娘将照顾我的奶娘也遣到了春棠院。
母亲感念她的贴心,明言我是她和柳姨娘共同的女儿,柳姨娘随时都能前来看我。夜里,
陆桑桑也搬到了春棠院。陆志宽本想让她住到我之前的厢房,却被母亲拒绝了。
“锦儿走了还不到百日,我不想别人打扰她。”我被母亲抱在怀里,
看到陆桑桑眼里一闪而过的怨恨。陆桑桑心中不服,嘴上却规规矩矩。“女儿全凭母亲做主。
”母亲将陆桑桑安置到了西厢房,我则跟着母亲住在主院。卧房内,春桃跪在地上,
几张身契摆放在她面前。正是她一家三口的。母亲倚在榻上喝茶,并不叫起。
春桃终于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迫,低声抽泣了起来。“夫人,是我对不起你,
可我爹我娘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春桃怎么自己就认罪了,
难道是母亲发现了什么?][不愧是我母亲,真是绝绝绝顶聪明!!]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觉得母亲的嘴角好像抽搐了一下。母亲放下茶盏,笑得嘲讽。“这么重情重义,
却背叛旧主?”春桃是薛府的家生子,当年随着母亲嫁入侯府,母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自己的心腹竟然会背叛自己。“说!陆志宽让你做了什么?”春桃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一股脑地都交代了出来。
“起初是老爷让我在夜半时掀开夫人的衾被...”“这么几次下来后,夫人您就着凉了。
”“老爷又换了郎中开的药,要我日日看着夫人,务必要喝下去...”“至于换的什么药,
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只求夫人能放过我爹我娘...”灯油如豆。
母亲温婉的侧脸隐在暗处,看不真切。良久,缥缈的声音响起。“那你就,戴罪立功吧。
”6春桃照旧为母亲煎药,母亲也依旧按时服用。但我却放下心来。春桃倒戈,
母亲每日喝的汤药换成了真正强身健体的。至于那掺了夕颜毒的汤药,母亲怕浪费,
掺到了陆志宽每日进补的汤盅里。接下来,就是延医用药,清除体内积滞的毒素。
[这个大夫就是个庸医!什么注意休养,明明是中毒了好不好!][换换换!下一个!
]母亲看了看我,突然笑了,示意秋红把人请出去。老大夫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连秋红打赏给他的银钱都没好意思拿。如此问了好些个大夫。终于有人诊了出来。
“夫人这是中毒了。”清秀的后生嗓音淡淡,说出来的话却斩钉截铁。“天麻,白芷,
岐黄...”不等众人反应,年轻的大夫已经开起了药方。这人这么利索,倒是让我迷茫了。
[额?所以他诊出来是什么毒了吗?][这可是夕颜毒啊,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他怎么这么快就诊了出来?][不能是不懂装懂吧?]我在襁褓里伸胳膊蹬腿,
咿咿呀呀喊个没完。母亲连忙走到我身边,抱起我拍了又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在母亲眼里我看到了久违的疼爱。心里又酸又涩。既盼望母亲能走出痛失爱女的阴霾,
又怕母亲把我忘记了。只是短短一瞬,我就稳住了心神。不管我是陆锦儿还是陆瑾儿,
能陪在母亲身边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一屋子棒槌!没一个问问是中了什么毒吗?
]“咿咿呀呀——”“啊—咿呀。”清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敢问大夫,
我是中了夕颜毒吗?”男人眼中骤然漾起几分惊叹之色。“夫人懂得药理?
”“此毒无色无味,伤人于无形,正是夕颜无误。”“还好夫人发现的早,若是再过些时日,
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得。”脸上突然水润润的,片刻后我才意识到,母亲哭了。
倾心相待这么多年的夫君恨不得她死,母亲心里,是难过的吧。“唉?你别哭啊,
这毒我能解......”男人不复刚才的沉稳,有些手忙脚乱。最终,解毒的药方开了。
清俊后生的脸,也红了。7母亲开始频繁出入各大宴会。因为身体不好,
总是让陆桑桑随行照顾。陆桑桑一改前几日不屑的神色,亲亲热热挽着母亲的手臂。
甜甜地喊着母亲。每当这时,母亲总是淡淡一笑。任由别人在一旁指指点点。
“听说现在这个陆小姐是从陆家旁支过继过来的,你看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嘻嘻,
什么陆小姐,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你看她那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啧啧,
真是上不得台面。”“可不是嘛,你看陆夫人抱着的那个,听说是府里姨娘的孩子,
那才是陆夫人的心头爱呢。”陆桑桑咬着下唇,手中的帕子几乎快要扯碎。
看向我的目光也渐渐阴鸷。回府的路上,陆桑桑眸中带泪,泫然欲泣。“母亲,
是不是桑桑哪里做的不好,所以你才喜欢妹妹,不喜欢我?”母亲目光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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