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一清二楚。
光影被切割成整齐的几何形状，一半落在林墨面前那杯早己冰凉的拿铁上，另一半，则落在他对面那张妆容精致、表情冰冷的脸上。
“林墨，签了吧。”
陈曦的声音，和这杯咖啡一样，不带丝毫温度。
她将一份文件，连同着一支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轻轻推过光滑的红木桌面。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A4纸上，“离婚协议书”五个黑体大字，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林墨的瞳孔。
他没有去看上面的条款。
什么财产分割，什么净身出户，都不重要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陈曦，这个他爱了整整七年，伺候了整整三年的女人，喉咙有些发干，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为什么？”
“为什么？”
陈曦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她往后靠在高档的皮质沙发上，双臂环胸，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林墨。
“林墨，你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跟我装傻？”
她伸出一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点了点林墨身上那件因为反复洗涤而有些发白的T恤。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你配问我为什么吗？”
林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反驳，想质问。
想问她，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想问她，当初是谁拉着他的手，说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中医天才，未来不可限量？
想问她，当初又是谁，在他为了照顾她，放弃了保研和燕京大医院的offer，选择回归家庭时，抱着他哭着说“老公你真好”？
三年。
整整一千多个日夜。
他将一个医学天才的所有锋芒尽数收敛，系上围裙，为她洗手作羹汤。
她的每一个生活习惯，每一个生理周期，甚至每一次皱眉的原因，他都了如指掌。
他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将那个小小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以为这是爱情，是付出。
可现在他才明白，在陈曦眼里，这原来只是一个笑话。
“我累了，林墨。”
陈曦的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厌恶，“我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我没有时间再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了。
我的同事、我的闺蜜，她们住的是大平层，开的是保时捷，背的是爱马仕！
而我呢？
我每天下班回家，看到的只有一个在厨房里转悠的‘家庭煮夫’和一个闻得到油烟味儿的家！”
“我受够了！”
她猛地拔高了音量，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我不想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陈曦的男人是个吃软饭的窝囊废！
你懂吗？”
林墨沉默了。
他懂了。
所有的海誓山盟，终究还是败给了该死的现实和虚荣。
他自嘲地笑了笑，拿起那支冰冷的钢笔。
也罢，既然留不住，放手或许是最后的体面。
就在他准备落笔的一瞬间，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哟，还没签呢？
这么个废物，留着过年啊？”
林墨抬头，只见一个穿着貂皮，珠光宝气的妇人扭着腰走了过来，正是他的丈母娘，王丽。
王丽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是她的牌搭子张姨。
王丽一屁股坐在陈曦身边，鄙夷地扫了林墨一眼，然后夸张地对张姨说道：“小张你看，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窝囊废女婿。
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结果毕业三年，一天班没上过，天天在家洗衣做饭，靠我们家曦曦养着，你说可笑不可笑？”
张姨捂着嘴，故作惊讶：“哎呀王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贤婿’啊？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了，怎么就想不开当个男人婆呢？”
两人一唱一和，刺耳的笑声让整个咖啡馆的气氛都变得尴尬起来。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林墨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林墨握着笔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可以忍受陈曦的绝情，但无法容忍这种当众的羞辱。
“妈，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他抬起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你叫谁妈？”
王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指着林墨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废物东西，谁是你妈？
你配吗？
吃了我们家三年的软饭，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
“要不是我们家曦曦心善，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让你净身出户滚蛋，是便宜你了！
你还想怎么样？
还想分我们家曦曦的房子？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她越骂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
“你知道我们家曦曦的新男朋友是谁吗？
刘伟！
华海医药集团刘副总的儿子！
人家昨天刚给我们家曦曦提了一辆红色的帕拉梅拉，你呢？
你这辈子买得起一个轮子吗？”
“废物！
窝囊废！”
恶毒的词语像潮水一样涌来，拍打在林墨的身上，让他感觉浑身冰冷。
他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度压抑之后的释然，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他不再看那对丑态百出的母女，只是低头，看着那份离婚协议。
刷！
刷！
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了“林墨”两个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一笔一划，都像是在与过去七年的青春做着最后的告别。
签完字，他将协议推了回去，站起身。
“好了。”
他的动作很平静，平静到让陈曦和王丽都有些意外。
她们预想过林墨会崩溃，会哭闹，会死缠烂打，却唯独没想过，他会如此干脆。
“这就对了嘛，早这样不就完了。”
王丽撇撇嘴，从她的爱马仕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像打发乞丐一样扔在桌子上。
“拿着，打车滚蛋的钱，别说我们陈家对你太无情。”
林墨看都没看那几张钞票。
他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曦。
这个女人，他曾爱入骨髓，也曾恨之入骨。
但从这一刻起，都将化为陌路。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向门口走去。
背影挺拔，没有丝毫的落魄与颓唐，反而像是一个卸下了千斤重担的旅人，步履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陈曦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仿佛……她扔掉的，并不仅仅是一个“窝囊废”，而是一件她永远无法再拥有的稀世珍宝。
“哼，装模作样！”
王丽不屑地啐了一口。
林墨走到门口，手刚要碰到门把手，陈曦的声音却从背后悠悠传来。
“对了，林墨，忘了告诉你。”
林墨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只听见陈曦用一种近乎炫耀的、残忍的语气，轻飘飘地说道：“刘伟送我的那辆保时捷，首付就是用你那张信用卡刷的，密码是我的生日，你应该还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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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一份文件，连同着一支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轻轻推过光滑的红木桌面。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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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财产分割，什么净身出户，都不重要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陈曦，这个他爱了整整七年，伺候了整整三年的女人，喉咙有些发干，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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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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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度压抑之后的释然，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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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一划，都像是在与过去七年的青春做着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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