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子时。
王龙将三炷香稳稳地插入青铜香炉，青烟笔直上升，在即将触及房梁时忽然打了个旋，散作三缕，分别飘向祠堂的三个方位。
"爷爷，孙儿来看您了。"王龙低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案台上，爷爷的黑白照片静静注视着前方，嘴角似笑非笑。照片前的牌位上写着"先考王公讳青山府君之灵位"，漆金大字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爷爷去世后的第一个中元节，也是王龙正式继承王家白事业务的第三个月。二十二岁的他本应在省城读大学，却因爷爷的突然离世回到这座江南小城，接手了这份传承了六代的家业。
香炉旁放着一本古旧的线装书，深蓝色封面上三个褪色的篆字——《阴符经》。这是爷爷临终前亲手交给他的，说是王家真正的传家宝。
王龙伸手轻抚经书封面，忽然指尖一麻，像是被静电击中。他皱了皱眉，翻开第一页，那些晦涩难懂的咒诀如今已能读懂大半。三个月来，他每晚研读，越读越觉得这部经书深不可测。
"又在研究那本书？"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王龙却头也不抬："素心，你说爷爷为什么非要我继承这行当？明明知道我志不在此。"
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那是个穿着旧式嫁衣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却毫无血色，一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她悬在半空，裙摆下看不到脚。
"因为你最有天赋。"名叫素心的女鬼飘到王龙身旁，"你爷爷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王龙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是王师傅吗？我是周氏集团的周世昌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男声，"出大事了！我父亲迁坟，挖开以后发现...发现尸体不对劲！您能不能马上过来看看？价钱好商量！"
王龙和素心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警觉。
一小时后，王龙站在城郊一处新开挖的墓穴前，眉头紧锁。周世昌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富商，此刻正脸色惨白地站在一旁，几个工人躲得老远，窃窃私语。
墓穴中的棺材已经打开，里面的尸体竟然没有完全腐烂，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更可怕的是，尸体表面爬满了黑色的甲虫，那些虫子见到光也不逃散，反而齐齐转向王龙的方向，仿佛在"看"着他。
"什么时候发现的？"王龙沉声问道。
"今天下午...挖开就这样了..."周世昌声音发抖，"我父亲去世七年，按理说早该...这不对劲对吧？"
王龙没有回答，他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三张黄符，分别贴在棺材的头、腹、脚三个位置。然后取出一小包朱砂，沿着棺材边缘细细撒了一圈。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王龙低声念咒，同时手掐法诀。
棺材里的甲虫突然躁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周世昌和工人们吓得连连后退，只有王龙纹丝不动，咒语越念越快。
"噗"的一声，三张黄符同时自燃，火焰竟是诡异的绿色。那些黑甲虫在火焰中爆裂，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随着最后一只甲虫消失，尸体的青紫色也渐渐褪去，恢复了正常的腐败状态。
周世昌长舒一口气："王师傅果然名不虚传！我找对人了！"
王龙却面色凝重："周先生，令尊的坟被人动过手脚。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现象，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尸蛊'。"
"什么？谁会做这种事？"
王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这块墓地是谁推荐的？"
"是张天师...就是城里有名的风水师张天成..."
王龙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但很快恢复平静："我需要和这位张天师谈谈。"
回程路上，素心显形坐在副驾驶，若有所思："尸蛊是湘西那边的邪术，已经失传很久了。"
"不是失传，是流传到东瀛去了。"王龙握紧方向盘，"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九菊一派擅长这种阴毒术法。"
"九菊一派？"素心蹙眉，"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龙正要回答，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光。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距离极近，几乎要撞上他的车尾。
"坐稳！"王龙猛打方向盘，车子急转驶入一条小路。黑车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素心冷笑一声，身影倏然消失。片刻后，只听后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王龙从后视镜看到那辆黑车失控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你做了什么？"王龙问道。
"只是让司机看到了点可怕的东西。"素心重新出现在座位上，轻描淡写地说。
回到祖宅已是深夜。王家的祖宅是座三进的老院子，前厅做白事铺面，中院住人，后院是祠堂和仓库。王龙洗漱完毕，坐在书房里翻阅爷爷的笔记，寻找关于九菊一派的记载。
素心飘进来，手里捧着一盏茶——虽然她无法真正触碰实物，但借助阴气可以短暂移动小件物品。
"找到什么了吗？"
王龙摇头："只有零星记载。爷爷四十年前曾经和九菊一派的人交过手，但细节没写清楚。"
他合上笔记本，突然问道："素心，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应该说...什么鬼？"
这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在祖宅后院发现了昏迷的素心——准确说是她的鬼魂。当时她虚弱得几乎透明，王龙用《阴符经》中的方法帮她稳固了魂魄。自那以后，素心就以"鬼新娘"的身份留在他身边，说是要报恩。但关于自己的过去，她总是含糊其辞。
素心垂下眼睛："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又是这句话。"王龙无奈，"至少告诉我，你和九菊一派有没有关系？"
素心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有关系...但不是你想的那种。"
正当王龙想继续追问时，前院突然传来敲门声——不，更像是有人在用重物砸门。
王龙和素心对视一眼，同时警觉起来。
"我去看看。"王龙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桃木剑，悄悄走向前院。
大门被砸得砰砰响，王龙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栓。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穿道袍，手持罗盘，正是城里有名的风水师张天成。但与平日仙风道骨的形象不同，此刻的他面色狰狞，双眼布满血丝。
"王青山呢？叫他出来！"张天成怒吼。
"我爷爷已经过世了。"王龙冷静回答，"张天师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张天成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死了？死得好！那他偷的东西该还回来了吧？"
王龙皱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少装蒜！"张天成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铜钱剑直指王龙，"把《阴符经》交出来！那不是你们王家的东西！"
王龙心中一凛，下意识后退半步："张天师，有话好说..."
"说什么说！"张天成挥剑就刺，"今天不交出来，我就让你去见你爷爷！"
铜钱剑带着破空之声刺来，王龙仓促举桃木剑格挡。两剑相击，发出"啪"的脆响。张天成力道奇大，震得王龙虎口发麻。
"素心！"王龙急唤。
一阵阴风骤起，张天成的铜钱剑突然脱手飞出，像是被无形的手夺走。与此同时，院子里的灯笼全部熄灭，只剩下惨淡的月光。
"什么东西？"张天成惊惶四顾，从怀中掏出符纸就要施法。
王龙抓住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桃木剑尖抵住张天成咽喉："张天师，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张天成僵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扭头看向王龙身后——虽然那里空无一人，但素心确实飘在那里。
"原来如此..."张天成露出诡异的笑容，"鬼新娘...难怪王家能保住《阴符经》..."
王龙手上加力："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张天成却不回答，反而压低声音："小子，你以为我是来抢书的？我是来警告你的！东瀛来客已经盯上你了，他们比我狠毒百倍...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突然从袖中抛出一把白色粉末。王龙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张天成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地上留着一张符纸，上面画着——一朵菊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