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把苏予白宠成了圈内神话。苏予白画画时他当人形支架,熬夜时他当恒温暖炉。
直到程砚接手百亿并购案,开始错过苏予白的画展、生日、甚至晚餐。
“你衬衫第三颗纽扣松了。”苏予白在争吵夜突然说。程砚低头,
看见苏予白画的小太阳被咖啡渍晕染——那是他西装内袋的秘密图腾。
苏予白扯开他领带:“你弄丢的不是纽扣,是我。”程砚翻遍全城才知,
苏予白在海岛民宿教孩子画日落。他颤抖着递上辞职信和颜料箱:“现在,
我能当你的画架了吗?”程砚推开门,屋外都市的喧嚣被厚重的实木门隔绝,
只留下室内一片恰到好处的静谧和温暖。空气里浮动着松节油特有的清冽气味,
混杂着淡淡的、属于苏予白常用的那款冷杉调颜料的木质香调。这股气息,对程砚而言,
比任何昂贵的香薰都更能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客厅尽头,占据了大半面墙的落地窗前,
光线被精心设计的纱帘过滤,温柔地铺洒开来。那里是苏予白的领地。此刻,
他正坐在一张宽大的高脚椅上,背对着门口,微微弓着腰,
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面前画架上绷紧的亚麻布。
几支蘸满不同颜料的画笔随意地搭在调色盘边缘,像随时准备冲锋的士兵。
程砚放轻脚步走过去,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在苏予白身后站定,
目光越过那微卷的柔软发顶,落在那幅初见雏形的画布上。画面中央,
一团浓郁、跳脱的柠檬黄正被层层叠叠的钴蓝和群青温柔地包裹、渗透,
如同冰层下涌动的炽热岩浆,充满了奇妙的张力。程砚不懂那些复杂的色彩理论和笔触技法,
画布上流淌出的、属于苏予白灵魂深处的情绪——一种近乎执拗的、在沉静中爆发的生命力。
苏予白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程砚靠近的气息都未曾察觉。他微微偏着头,
几缕不听话的额发垂落下来,几乎要扫到沾了翠绿颜料的笔尖。程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
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将那几缕调皮的头发拢回他耳后。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苏予白微凉的耳廓。“唔?”苏予白被这细微的触碰惊动,猛地回过头。
当看清是程砚时,那双原本因专注而显得清冷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像投入星子的湖面,
漾开层层叠叠的暖意。他放下画笔,唇角自然地上扬,露出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
带着点孩子气的惊喜,“你回来啦!今天好早。”“嗯,下午的会提前结束了。
”程砚的声音低沉柔和,目光胶着在苏予白脸上,舍不得移开分毫。
他注意到苏予白右脸颊靠近颧骨的位置,蹭上了一小块极其细微的、近乎透明的天蓝色油彩,
像不小心坠落的星辰碎片。程砚没有提醒,只是很自然地俯下身,用自己的指腹,
带着一种近乎擦拭珍宝的力度,在那点蓝色上轻轻蹭了蹭。温热的指腹擦过微凉的皮肤,
苏予白缩了缩脖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含糊的鼻音,像被顺毛的猫。程砚收回手,
指腹上果然沾着那点微蓝。他毫不在意地在自己的西装裤上抹了一下,
然后视线落回苏予白的调色盘上。盘子里,几种不同的蓝色系颜料被挤在边缘,
挤得有些杂乱无章,显然主人刚才尝试调色时有点心急了。程砚的目光在那些颜料管上扫过,
精准地辨认出品牌和色号——就像辨认自己掌心的纹路一样熟悉。
他拿起一支几乎空了的“温莎牛顿钴蓝”软管,又拿起旁边一支刚拆封的“伦勃朗群青”,
语气是再自然不过的陈述:“钴蓝快没了,群青刚开。荷兰那边新到的老伦勃朗,色料更足,
我记得你提过想试试,就让人订了两支,明天应该能送到工作室。”苏予白仰着头看他,
眼睛亮亮的,全是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欢喜。他伸出手,轻轻拽了拽程砚熨帖笔挺的西装袖口,
声音软软的:“就知道你会记得。” 他晃了晃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脖子好酸,
这个角度盯了一下午了。”程砚立刻心领神会。他脱掉剪裁精良的西装外套,
随手搭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然后走到苏予白坐的高脚椅后面。他没有丝毫犹豫,
微微分开双腿,站定一个稳固的姿势,接着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苏予白的腰侧,
手臂微微发力。“扶稳。”他低声道。苏予白立刻配合地抬起手臂。
程砚腰腹和手臂的力量同时作用,像抱起一件易碎又珍贵的瓷器,
轻松而稳当地将苏予白整个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苏予白低呼一声,随即咯咯笑起来,
双腿顺势盘上程砚劲瘦的腰身,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像只找到了最安心树洞的无尾熊。
程砚就这样抱着他,走到旁边那张铺着厚厚软垫的宽大单人沙发旁,小心地将人放下。
“先歇会儿,”程砚半蹲在沙发前,大手覆上苏予白的后颈,
力道适中地揉捏着他酸痛的肌肉,“颜料不会长腿跑了。”“嗯……”苏予白舒服地闭上眼,
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哝声,像只被伺候得舒坦极了的猫,毫无形象地往沙发深处陷了陷,
脸颊蹭着柔软的丝绒面料。程砚的指腹带着薄茧,精准地按压着紧绷的肌肉,
驱散着积累的疲惫。他睁开眼,目光落在程砚解开了第一颗纽扣的衬衫领口,
还有那根深蓝色暗纹的领带上。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跳进脑海。“别动。”苏予白忽然说,
声音带着点刚放松下来的慵懒沙哑。程砚果然停住动作,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微微仰头看他,
眼神带着询问。苏予白从沙发缝里摸出他惯用的那支极细的勾线笔,
笔尖蘸了一点调色盘角落里最亮眼的那抹柠檬黄。他微微倾身向前,
动作带着画家特有的专注和一丝隐秘的顽皮。冰凉的笔尖带着微润的触感,
轻轻落在程砚雪白挺括的衬衫上,就在左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上方,内袋的边缘内侧。
程砚能清晰地感觉到笔尖游走的轨迹,细微的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一直钻到心底。
他垂着眼,安静地任由苏予白动作,眼神温柔得能溺毙人。几笔勾勒,
一个极小的、圆滚滚的、散发着光芒的小太阳图案便出现在那里。
明亮的黄色在纯白的衬衫上格外醒目,带着点孩子气的天真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苏予白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然后抬起头,
对上程砚含笑的眼睛,自己也笑得眉眼弯弯,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喏,标记。我的。
”程砚低头看着胸口那个小小的、鲜活的太阳标记,一种被填满的饱胀感在胸腔里弥漫开。
他伸手,没有去碰那个刚画好的小太阳,而是捏了捏苏予白的鼻尖,
语气纵容得不像话:“嗯,你的。一直都是。”苏予白脸上的笑容更盛,
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他重新拿起画笔,跳下沙发,
活力满满地冲向画架:“充电完毕!灵感来啦!”程砚站起身,
看着他重新投入色彩世界的专注背影,唇角的弧度久久没有落下。他走到一旁,
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仔细地穿上,动作间,手指下意识地隔着西装布料,
轻轻按了按左胸口袋的位置——那里,紧贴着他心脏跳动的地方,
藏着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带着颜料清香的太阳。---夜色浓稠得化不开,
厚重地压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将城市辉煌的灯火隔绝成一片模糊而遥远的光晕。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
映出沙发上那个沉默的轮廓。程砚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钢筋水泥浇筑过一般僵硬。他微微仰着头,后脑勺抵着冰凉的皮质靠背,
领带被扯松了,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原本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也敞开着,
露出紧绷的脖颈线条。浓郁的疲倦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层层漫过他的眉骨、眼窝,
沉甸甸地压在眼底,留下深重的青影。他闭着眼,手指用力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像破旧风箱的抽动,一下下撕扯着凝固的空气。这份死寂,
被一串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突兀地打破。玄关处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然后是门锁被轻轻拧开的“咔哒”声。一道清瘦的身影背着光,无声地滑了进来,
带着一身室外湿冷的寒气。是苏予白。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
动作轻缓地换好拖鞋。客厅角落那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如同舞台的追光,
恰好捕捉到了程砚疲惫到极点的身影。苏予白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光影与黑暗的交界处,
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静静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那双总是盛满星辰和笑意的眼睛,
此刻在昏暗中沉寂下去,像蒙了厚厚灰尘的琉璃,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扁平的、包装精美的画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指尖深深陷进硬质的封面里。那是他今天画展的限量纪念册,他特意多留了一本,
上面有他签给程砚的名字和日期。现在,这本册子边缘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
带来细微却尖锐的痛感。程砚似乎被这无声的注视惊动了。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了片刻才聚焦。看到站在光影边缘的苏予白,他混沌的脑子迟钝地运转了一下,
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嘴角却只是牵动了一下,显得异常僵硬和勉强。“小白?回来了?
”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带着浓重的睡意和疲惫,
“画展……顺利吗?抱歉,今天那个跨境视频会议……拖得太久了,
实在走不开……”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整理自己歪斜的领带,
动作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笨拙。“你衬衫第三颗纽扣松了。” 苏予白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高,甚至有些轻,却像一把冰冷的薄刃,精准地切入这片黏稠的寂静。
那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诡异,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
程砚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衬衫前襟。第三颗纽扣,确实松开了,
露出一小片胸膛的皮肤。他的视线顺着敞开的领口下滑,然后,骤然凝固。
就在左胸心脏上方,那个位置——那个被西装外套内袋小心覆盖的位置。此刻,
因为他的姿势和敞开的衣襟,清晰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雪白的衬衫上,
那个小小的、明亮的、用柠檬黄勾勒出的太阳图案……它的边缘,
此刻晕染开了一圈丑陋而刺眼的深褐色污迹。那污迹像一条恶毒的水蛭,
贪婪地吸附在原本纯净的黄色光芒上,扭曲了太阳的形状,吞噬着它散发的暖意。
那是咖啡渍。深褐,冰冷,带着一种宣告终结般的肮脏。
程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瞬间冲散了他所有的困倦和疲惫。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涌向了大脑,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被玷污的标记,
那个他曾经无比珍视、视若珍宝的印记,
那个象征着苏予白所有依赖和爱恋的图腾……此刻正被一片污浊的咖啡渍无情地覆盖、侵蚀。
巨大的恐慌如同黑色的海啸,瞬间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砂石堵住,
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带着铁锈味的喘息。苏予白动了。他没有再看程砚,
也没有再看那个被弄脏的太阳。他的目光越过沙发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