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鬼哭惊魂夜阿宇！日头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我被这声尖利的吆喝惊得一哆嗦，
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窗纸透着亮，檐角的麻雀叽叽喳喳叫得正欢。
老妈的声音又炸过来："牛栏里的老黄牛都饿得直刨蹄子，你要躺到晌午去？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摸了摸枕边的旧手机，屏幕亮了下显示六点半。
这破手机是去年表哥换下来的，电池鼓得像块发面馒头，得天天插着充电器才敢用。
"知道了娘，这就起。" 我扯着嗓子应了声，慢吞吞地套上蓝布褂子。
土炕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墙根的裂缝里还卡着半根去年的玉米芯。
院子里传来镢头砸地的声音，是爹在收拾菜园子。我趿着布鞋推开门，
一股混着牲口粪便和柴火的味道扑过来。老黄牛在栏里甩着尾巴，
见我出来 "哞" 地叫了声，缰绳把木桩勒得咯吱响。"饿了吧？
" 我抓起草料筐往牛槽里倒，黄澄澄的玉米粒混着麦麸子，是昨儿个新磨的。
老黄牛伸着舌头卷食，唾沫星子溅到我手背上，黏糊糊的。"阿宇，
吃完早饭把西坡的豆子割了，下午要变天。" 爹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把汗。
他脊梁上的褂子印着片深色汗渍，像幅没画完的地图。"知道了。" 我应着，
瞥见娘端着粥碗从厨房出来，粗瓷碗沿还缺了个小口。"你王叔昨儿个又来念叨，
说后半夜听见鬼哭了。" 娘把咸菜碟往桌上一放，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说这村里邪乎不邪乎？"我刚喝进去的粥差点喷出来："他又听见了？
上回说看见黑影的不也是他？""这回不一样。" 娘往我碗里夹了块咸菜，
"他说听得真真的，就在院墙外绕着圈哭，还说什么 ' 我的地 '，听得人头皮发麻。
"爹放下筷子 "哼" 了声："老东西就是闲的，地里的活不够他忙，
净琢磨这些神神叨叨的。"我扒拉着碗里的玉米粥没说话。
西坡那片豆子地挨着老赵家的荒宅，前几天去看苗情，确实觉得阴森森的。
坟头的野花开得疯，风一吹就摇摇晃晃，像些站不稳的人影。
山里的农村后半夜的露水重得能拧出水来，听说昨晚王大爷摸黑穿上棉袄准备上茅厕，
棉絮从胳肢窝的破洞里钻出来，蹭得皮肤发痒。院墙外的蛐蛐正叫得欢，突然就停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他提着马灯往茅房走，灯光在地上晃出个歪歪扭扭的光圈。
刚走到那棵老槐树下，就听见墙外头有动静。不是风声，也不是耗子打洞，
是种黏糊糊的哭声，贴着地面往耳朵里钻。"谁啊？深更半夜的哭啥？
" 王大爷往墙上靠了靠，马灯举得老高。哭声停了。他刚松口气，那声音又冒出来了，
这次听得真真的，就在东南角的墙头外。
"我的地...... 我的地......" 那声音像是含着口痰，
每个字都拖着湿答答的尾音。王大爷的手一抖，马灯差点掉地上。那墙角埋着半截界碑，
二十年前赵家跟李家争地时立的。他年轻时听老辈人说，赵家老爷子就死在那片地里，
坟头都没起。风突然转了向，哭声裹着股土腥味飘过来。王大爷看见墙头上的草在晃，
不是左右晃，是上下颠，像是有人踩在上面走。他攥着马灯的手心全是汗，
棉裤裆里凉飕飕的 —— 不知啥时候尿了半截。"滚！" 他猛地把马灯往墙上砸，
玻璃罩 "哐当" 碎了，灯芯在地上挣扎着亮了两下，彻底灭了。黑暗里，哭声突然拔高，
像把钝刀子刮着他的耳膜。王大爷连滚带爬往屋里钻，后脑勺磕在门槛上都没觉疼。
关上门的瞬间，听见院墙外传来 "咚" 的一声，像是有啥东西跳了下来。
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摸了摸裤腰上的烟袋锅，才发现烟杆早不知丢哪儿了。
窗外的月光惨白惨白的，把树枝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来晃去像只爪子。直到鸡叫头遍，
王大爷才敢爬到炕上。老婆子被他抖得睡不着，
摸黑往他手里塞了把剪刀："是不是着了啥不干净的？" "别吱声。" 他咬着牙说，
牙齿抖得打颤，"明儿一早就去烧纸。"王大爷家的鸡丢了的事，像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池塘，
在村里漾开圈圈涟漪。但日子还得照过，该下地的下地，该喂猪的喂猪，
只是傍晚的村口少了些闲聊的身影，家家户户的门都关得早了。
2 疑云重重我照旧每天扛着镰刀下地，只是路过王大爷家时，总会多看两眼。
他院里的鸡窝用木板钉得严严实实，门口还撒了圈石灰，像画了道不能逾越的界限。
王大爷蹲在门槛上抽旱烟，见了我也只是点点头，眼里的红血丝比烟袋锅里的火星还密。
“阿宇，割豆子呢？” 路过张婆婆家门口，她正坐在小马扎上择韭菜，
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嗯，张婆婆。” 我应着，脚步没停。“慢点走，
” 她突然拔高声音，“西边阴气重，别待到天黑。”我没回头，
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西坡的豆子快割完了，金黄的豆荚在阳光下咧着嘴，
可风一吹过，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人盯着。这天晚上吃饭时，
娘突然说：“你王大爷今儿个去镇上了，说是请了个先生，明儿就来做法事。
”“浪费那钱干啥。” 爹扒拉着碗里的饭，“有那功夫不如把鸡窝再扎牢点。”“你懂啥。
” 娘白了他一眼，“这事儿邪乎，得请先生镇镇。”我啃着玉米饼没说话，
脑子里却想着王大爷说的 “在墙上走” 的东西。真有那么邪乎？还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还算平静。先生在王大爷家敲锣打鼓折腾了半天，撒了些黄符纸，
说是把 “脏东西” 赶走了。王大爷脸上的褶子舒展了些，又开始在村口蹲点抽烟了。
3 黑影再现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第五天夜里。那天我睡得正香，
突然被一声尖叫惊醒。那声音划破夜空，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一下子把整个村子从睡梦中拽了出来。是李婶子的声音！我一骨碌爬起来，连鞋都没顾上穿，
光着脚就往院里跑。爹已经举着矿灯站在门口了，灯光在黑暗里晃来晃去，
照得院墙上的影子忽大忽小。“咋回事？” 娘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着我的胳膊。
“像是老李家那边。” 爹的声音也有些发紧，矿灯的光柱朝西边射去。村里很快热闹起来。
各家各户的灯陆续亮了，狗叫声此起彼伏，像在回应那声尖叫。我跟着爹往西边跑，
路上碰见了王大爷，他披着件棉袄，手里还攥着那杆烟袋锅，脚步踉跄。“是老李家！
肯定是那东西没走干净！” 王大爷的声音抖得厉害。李婶子家的院门大敞着，
里面乱糟糟的。李婶子瘫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水，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黑影…… 没脑袋……”老李蹲在她旁边，脸色惨白，一个劲地抽烟。
院墙上、地上，撒了一地的糯米，像是刚下过一场白霜。“咋了这是？” 王大爷挤进人群，
矿灯照在李婶子脸上。“刚才…… 刚才我起夜，” 李婶子抽抽噎噎地说，
“看见墙头上有个黑影，直挺挺地站着，没有脑袋……”“我听见她叫就赶紧出来了，
” 老李猛吸了口烟，烟蒂在黑暗中亮了下，“出来就看见她躺这儿了，指着墙头直哆嗦。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我的娘啊，这东西还没走啊！” 一个婆娘尖叫着，
往男人身后缩。“先生不是都做法事了吗？咋还没用？”“我就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 张婆婆拄着拐杖，声音颤巍巍的，“这是赵家的冤魂回来了，要找替身啊！”“赵家？
” 有人不解，“赵家不是早就搬走了吗？”“搬走了也没用，” 张婆婆压低声音，
像是怕被什么听见，“那片地埋着赵家老爷子，当年死得冤，现在肯定是回来讨公道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恐惧像潮水一样在人群中蔓延。我看着墙上那些凌乱的脚印，
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脚印看着挺正常的，不像是 “没脑袋的黑影” 留下的啊。
“我看是有人装神弄鬼吧。” 我忍不住插了句嘴。话音刚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王大爷皱起眉头：“阿宇，别瞎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 张婆婆瞪了我一眼，“小孩子家懂啥，别冲撞了鬼神。”我还想再说点什么，
爹拽了拽我的胳膊，摇摇头。我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但心里那点怀疑却像种子一样，
开始生根发芽。从那天起，我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李婶子那惊魂未定的样子，
还有墙上那些脚印，总在我脑子里转。我不信什么鬼神，可这些事又该怎么解释？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往李婶子家附近转悠。她家的西墙头不高，上面长满了杂草。
我仔细看了看那些脚印，确实是人的脚印，而且是新的，边缘还很清晰。
只是那脚印比一般人的要大些，而且步伐很奇怪，忽大忽小。这天下午，
我正在李婶子家墙外观察，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你在这儿看啥呢？”我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是晓妍。她背着个书包，看样子是刚从镇上回来。“没…… 没看啥。
”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晓妍走到我身边，
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墙头：“还在想李婶子的事？”我点点头：“你说，真有没脑袋的黑影吗？
”晓妍笑了笑：“我学刑侦的，只信证据，不信鬼神。” 她蹲下身，
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这脚印很奇怪，你不觉得吗？”“是挺奇怪的，忽大忽小。
”“不是忽大忽小，” 晓妍从书包里掏出个放大镜，对着脚印仔细看着，
“这像是有人故意踮着脚走路，而且步伐很慌乱。”“踮着脚走路？” 我愣了愣，
“为啥要踮着脚？”“可能是想让人觉得不是人在走，” 晓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制造诡异的假象。”我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这是有人装的？”“可能性很大。
” 晓妍点点头，“你想想，李婶子说黑影没有脑袋，说不定是有人用东西把脑袋遮住了，
再踮着脚走路，从远处看，就像没有脑袋的黑影在飘。”我恍然大悟。这么一说，
好像还真有道理。可谁会这么做呢？又为啥要这么做？“我觉得这事跟强子脱不了干系。
” 晓妍突然说。“强子？” 我有些惊讶，“他为啥要这么做？”“不清楚，
但他最近很反常。” 晓妍皱着眉头，“我昨天在镇上看见他了，跟他表哥在一起，
两人神神秘秘的，好像在商量什么。而且我打听了一下，强子一直想承包村西头那片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