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把第三杯美式灌进喉咙时，前台小妹抱着文件经过，脚步顿了顿：“薇姐，你今天喝得比咖啡机还勤。”
“赶方案。”
她头也没抬，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星辰科技年度推广方案”几个字被标了刺眼的红。
中央空调的风有点冷，她裹了裹米白色披肩——是司念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司念总说“等我练熟了给你织件长款”。
指尖蹭过披肩边缘起球的地方，喉头发紧，又猛灌了口咖啡，苦涩顺着食道烧下去，把那点翻涌的酸胀压了下去。
“叮——”电梯到达提示音穿透玻璃隔断，全办公室的目光都往门口飘。
林薇薇瞥了眼时间，九点零三分。
比传闻中那位新总监要求的到岗时间晚了三分钟。
“来了来了！”
行政总监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脸上堆着标准的职业笑，“艾总监，这边请。”
林薇薇的视线被文件挡住，只听见一阵脚步声，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凉意渗进掌心——上一任总监就是因为搞砸了星辰科技的案子被开的，现在这位“艾辰”据说是总部空降的狠角色，履历漂亮得像P的，脾气差得像没断奶。
“都停一下。”
行政总监的声音拔高，“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新任市场总监，艾辰。
以后请大家……不必。”
男人的声音打断她，很低，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把星辰科技的方案给我。”
林薇薇的后背莫名一僵。
周围的空气静了两秒，有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椅子。
她深吸一口气，保存文档，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垃圾桶，废纸撒了一地。
“抱歉。”
她弯腰去捡，头发垂下来遮住脸，听见脚步声停在她旁边。
一双黑色牛津鞋闯入视线，裤脚熨得笔挺，没沾半点灰。
林薇薇的手指顿了顿，指尖碰到张揉皱的便利贴，上面是司念的字迹：“薇薇，记得吃早餐”，墨迹己经发淡。
“林薇薇？”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里。
男人很高，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
他的皮肤很白，唇色偏淡，下颌线绷得很紧，整个人像台精密却没通电的仪器。
“是。”
林薇薇把便利贴塞进兜里，将平板递过去，“星辰科技的方案，初稿。”
艾辰没接，视线落在她沾了咖啡渍的袖口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重做。”
“什么？”
林薇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方案她熬了三个通宵，光市场调研就堆了半人高。
“我说，重做。”
艾辰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点了点，停在用户画像页，“用三年前的数据糊弄谁？
还是说，鼎盛广告的市场部，就这水平？”
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林薇薇的脸瞬间涨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攥着平板的边缘，指节泛白：“艾总监，这组数据是……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新方案。”
艾辰没听她解释，转身走向总监办公室，路过垃圾桶时，抬脚避开了地上的废纸，动作自然得像在避开什么脏东西。
门“咔哒”一声关上，办公室里死寂一片。
“薇姐……”旁边的实习生小声开口，“他是不是针对你啊？”
林薇薇把平板往桌上一摔，屏幕磕在桌角，发出闷响。
她没说话，蹲下去捡废纸，手指抖得厉害——刚才艾辰的眼神，像在看件毫无价值的废品，和一年前殡仪馆里那些打量司念遗容的目光，重合在了一起。
“都看什么？
干活！”
她猛地抬头，声音发颤，把手里的废纸狠狠塞进垃圾桶。
众人赶紧低下头，键盘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却没人敢再说话。
林薇薇坐回椅子上，第三杯美式的咖啡因开始发作，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她盯着屏幕上的方案，那些熟悉的图表突然变得陌生，像司念最后留在山顶的那只空草莓酱罐子，敞着口，往里灌着冷风。
手机在桌洞里震动，是张阿姨发来的：“薇薇，上次你放我这儿的书，啥时候来拿？”
是司念的日记，林薇薇一首没敢看，托张阿姨收着。
她回了句“这周没空”，把手机塞回深处，强迫自己重新打开文档。
光标在屏幕上闪了又闪，林薇薇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她想起司念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冷得透骨的清晨，她在警局签认领书，笔尖在“遗物清单”上悬了半天，怎么都落不下去——胡漾的帆布包，司念的碎花裙，还有那只停在三点十七分的旧表，每样都像块烧红的烙铁。
“林薇薇。”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艾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的方案初稿，眉头依旧皱着。
林薇薇猛地回神，擦掉眼角的湿意：“艾总监有事？”
“会议室，现在。”
他转身就走，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林薇薇咬了咬牙，抓起平板跟上去。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更冷，她裹紧披肩，听见艾辰把方案扔在桌上的声音。
“第17页，竞品分析。”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你把‘星途科技’的用户留存率算高了15%，是故意的，还是算错了？”
林薇薇一愣，翻到第17页——确实错了，小数点标错了位置。
她昨晚核对时太急，没发现。
“抱歉，我改。”
“不是改不改的问题。”
艾辰的手指敲着桌子，节奏均匀，像在倒计时，“林薇薇，鼎盛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如果你做不到专业，现在就可以提交离职报告。”
“我不是闲人！”
林薇薇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这个方案我做了三个月调研，用户画像跑了七组数据，你凭什么……凭我是总监。”
艾辰抬眼看她，目光比空调风还冷，“或者，凭你连基本的数据核对都做不好？”
林薇薇的话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看着艾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觉得可笑——这世上总有人像他这样，站在高高的地方，用最冷静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仿佛别人的付出和挣扎，都只是可量化的数字。
就像当初那些议论司念的人，说她“傻”，说她“不值得”，说她“太冲动”，没人问过她熬了多少个夜晚，没人知道她攥着那张单程票时，手有多抖。
“我会重做。”
林薇薇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明天九点，给你。”
她转身想走，手腕却被抓住了。
艾辰的手指很长，指尖冰凉，攥得不算紧，却带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
林薇薇猛地甩开他，像被烫到一样：“艾总监，请自重。”
艾辰的眉头皱得更紧，视线落在她的披肩上，停顿了两秒，才移开：“披肩歪了。”
林薇薇低头一看，披肩确实滑到了胳膊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是司念送她的，印着只歪歪扭扭的草莓。
她赶紧把披肩拉上来，裹得严严实实，像在守护最后一点温度。
回到座位时，桌上的美式己经凉透了。
林薇薇盯着那杯深褐色的液体，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她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干呕，酸水灼烧着喉咙，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乌青比昨天重了些，眼睛红得像兔子。
林薇薇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脸，冰凉的水打在皮肤上，让她稍微清醒了点。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扯出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司念以前总说她“犟得像头牛”，再难的事都能扛过去。
那时候她还笑司念心软，现在才明白，犟不过是没遇到真正扛不动的事。
回到办公室，林薇薇关掉旧方案，新建了个文档。
指尖悬在键盘上，停了很久，才缓缓落下。
“星辰科技年度推广方案（修订版）”窗外的天阴了下来，风卷着枯叶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薇薇摸了摸兜里的便利贴，司念的字迹透过薄薄的纸传来点模糊的温度。
她拿起那杯凉透的美式，又喝了一口，苦涩漫过舌尖时，忽然想起司念做的草莓酱，甜得能齁死人，却总让人忍不住想再吃一口。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动了起来，敲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光标在屏幕上跳跃，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走廊尽头的总监办公室里，艾辰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个银色保温杯。
杯壁上印着行模糊的小字，是家医院的名字。
他看着楼下那个缩在工位里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首到冰凉的触感钻进皮肤，才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翻开了那份被他批得一无是处的方案初稿。
第17页的错误旁，有人用铅笔轻轻画了个小小的草莓，笔尖的力道很轻，像怕被人发现。
“赶方案。”
她头也没抬，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星辰科技年度推广方案”几个字被标了刺眼的红。
中央空调的风有点冷，她裹了裹米白色披肩——是司念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司念总说“等我练熟了给你织件长款”。
指尖蹭过披肩边缘起球的地方，喉头发紧，又猛灌了口咖啡，苦涩顺着食道烧下去，把那点翻涌的酸胀压了下去。
“叮——”电梯到达提示音穿透玻璃隔断，全办公室的目光都往门口飘。
林薇薇瞥了眼时间，九点零三分。
比传闻中那位新总监要求的到岗时间晚了三分钟。
“来了来了！”
行政总监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脸上堆着标准的职业笑，“艾总监，这边请。”
林薇薇的视线被文件挡住，只听见一阵脚步声，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凉意渗进掌心——上一任总监就是因为搞砸了星辰科技的案子被开的，现在这位“艾辰”据说是总部空降的狠角色，履历漂亮得像P的，脾气差得像没断奶。
“都停一下。”
行政总监的声音拔高，“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新任市场总监，艾辰。
以后请大家……不必。”
男人的声音打断她，很低，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把星辰科技的方案给我。”
林薇薇的后背莫名一僵。
周围的空气静了两秒，有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的椅子。
她深吸一口气，保存文档，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垃圾桶，废纸撒了一地。
“抱歉。”
她弯腰去捡，头发垂下来遮住脸，听见脚步声停在她旁边。
一双黑色牛津鞋闯入视线，裤脚熨得笔挺，没沾半点灰。
林薇薇的手指顿了顿，指尖碰到张揉皱的便利贴，上面是司念的字迹：“薇薇，记得吃早餐”，墨迹己经发淡。
“林薇薇？”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灰色的眼睛里。
男人很高，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
他的皮肤很白，唇色偏淡，下颌线绷得很紧，整个人像台精密却没通电的仪器。
“是。”
林薇薇把便利贴塞进兜里，将平板递过去，“星辰科技的方案，初稿。”
艾辰没接，视线落在她沾了咖啡渍的袖口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重做。”
“什么？”
林薇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方案她熬了三个通宵，光市场调研就堆了半人高。
“我说，重做。”
艾辰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点了点，停在用户画像页，“用三年前的数据糊弄谁？
还是说，鼎盛广告的市场部，就这水平？”
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林薇薇的脸瞬间涨红，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攥着平板的边缘，指节泛白：“艾总监，这组数据是……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新方案。”
艾辰没听她解释，转身走向总监办公室，路过垃圾桶时，抬脚避开了地上的废纸，动作自然得像在避开什么脏东西。
门“咔哒”一声关上，办公室里死寂一片。
“薇姐……”旁边的实习生小声开口，“他是不是针对你啊？”
林薇薇把平板往桌上一摔，屏幕磕在桌角，发出闷响。
她没说话，蹲下去捡废纸，手指抖得厉害——刚才艾辰的眼神，像在看件毫无价值的废品，和一年前殡仪馆里那些打量司念遗容的目光，重合在了一起。
“都看什么？
干活！”
她猛地抬头，声音发颤，把手里的废纸狠狠塞进垃圾桶。
众人赶紧低下头，键盘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却没人敢再说话。
林薇薇坐回椅子上，第三杯美式的咖啡因开始发作，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她盯着屏幕上的方案，那些熟悉的图表突然变得陌生，像司念最后留在山顶的那只空草莓酱罐子，敞着口，往里灌着冷风。
手机在桌洞里震动，是张阿姨发来的：“薇薇，上次你放我这儿的书，啥时候来拿？”
是司念的日记，林薇薇一首没敢看，托张阿姨收着。
她回了句“这周没空”，把手机塞回深处，强迫自己重新打开文档。
光标在屏幕上闪了又闪，林薇薇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她想起司念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冷得透骨的清晨，她在警局签认领书，笔尖在“遗物清单”上悬了半天，怎么都落不下去——胡漾的帆布包，司念的碎花裙，还有那只停在三点十七分的旧表，每样都像块烧红的烙铁。
“林薇薇。”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推开，艾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的方案初稿，眉头依旧皱着。
林薇薇猛地回神，擦掉眼角的湿意：“艾总监有事？”
“会议室，现在。”
他转身就走，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林薇薇咬了咬牙，抓起平板跟上去。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更冷，她裹紧披肩，听见艾辰把方案扔在桌上的声音。
“第17页，竞品分析。”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你把‘星途科技’的用户留存率算高了15%，是故意的，还是算错了？”
林薇薇一愣，翻到第17页——确实错了，小数点标错了位置。
她昨晚核对时太急，没发现。
“抱歉，我改。”
“不是改不改的问题。”
艾辰的手指敲着桌子，节奏均匀，像在倒计时，“林薇薇，鼎盛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如果你做不到专业，现在就可以提交离职报告。”
“我不是闲人！”
林薇薇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这个方案我做了三个月调研，用户画像跑了七组数据，你凭什么……凭我是总监。”
艾辰抬眼看她，目光比空调风还冷，“或者，凭你连基本的数据核对都做不好？”
林薇薇的话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看着艾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觉得可笑——这世上总有人像他这样，站在高高的地方，用最冷静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仿佛别人的付出和挣扎，都只是可量化的数字。
就像当初那些议论司念的人，说她“傻”，说她“不值得”，说她“太冲动”，没人问过她熬了多少个夜晚，没人知道她攥着那张单程票时，手有多抖。
“我会重做。”
林薇薇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明天九点，给你。”
她转身想走，手腕却被抓住了。
艾辰的手指很长，指尖冰凉，攥得不算紧，却带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
林薇薇猛地甩开他，像被烫到一样：“艾总监，请自重。”
艾辰的眉头皱得更紧，视线落在她的披肩上，停顿了两秒，才移开：“披肩歪了。”
林薇薇低头一看，披肩确实滑到了胳膊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是司念送她的，印着只歪歪扭扭的草莓。
她赶紧把披肩拉上来，裹得严严实实，像在守护最后一点温度。
回到座位时，桌上的美式己经凉透了。
林薇薇盯着那杯深褐色的液体，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她冲进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干呕，酸水灼烧着喉咙，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乌青比昨天重了些，眼睛红得像兔子。
林薇薇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脸，冰凉的水打在皮肤上，让她稍微清醒了点。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扯出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司念以前总说她“犟得像头牛”，再难的事都能扛过去。
那时候她还笑司念心软，现在才明白，犟不过是没遇到真正扛不动的事。
回到办公室，林薇薇关掉旧方案，新建了个文档。
指尖悬在键盘上，停了很久，才缓缓落下。
“星辰科技年度推广方案（修订版）”窗外的天阴了下来，风卷着枯叶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薇薇摸了摸兜里的便利贴，司念的字迹透过薄薄的纸传来点模糊的温度。
她拿起那杯凉透的美式，又喝了一口，苦涩漫过舌尖时，忽然想起司念做的草莓酱，甜得能齁死人，却总让人忍不住想再吃一口。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动了起来，敲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光标在屏幕上跳跃，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走廊尽头的总监办公室里，艾辰站在窗边，手里捏着个银色保温杯。
杯壁上印着行模糊的小字，是家医院的名字。
他看着楼下那个缩在工位里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首到冰凉的触感钻进皮肤，才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翻开了那份被他批得一无是处的方案初稿。
第17页的错误旁，有人用铅笔轻轻画了个小小的草莓，笔尖的力道很轻，像怕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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