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第一次见到江砚,是在县城老电影院门口。那天她抱着刚进的货——一摞摞盗版碟片,
正费力地往三轮车上搬,忽然听见“哗啦”一声,最上面那叠《还珠格格》摔在地上,
塑料壳子滚得满地都是。“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男声响起,带着点急。林晚秋抬头,
撞进一双很深的眼睛里。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裤脚沾着点泥,
看着像刚从工地回来。他弯腰帮她捡碟片,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缝里嵌着点黑泥,
却把每张碟片都擦得干干净净。“我叫江砚,在对面修水管。”男人把碟片摞好,
声音有点闷,“这叠我买了,赔你。”林晚秋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没摔坏。
”她看他手背上有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从兜里摸出块创可贴递过去,“这个你贴上吧。
”江砚接过去,指尖碰到她的,像被烫了一下,猛地缩了回去。他低头贴创可贴时,
林晚秋才发现,他耳朵尖红了。后来江砚成了“晚秋音像店”的常客。他每次来都不说话,
就站在货架前看,手指在《泰坦尼克号》的盒子上划来划去。林晚秋知道他想看,
又舍不得买——县城里这碟卖十八块,够他两顿饭钱了。周五晚上关店前,
林晚秋把那碟《泰坦尼克号》塞进他手里:“拿去看,下周还我就行。
”江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在裤兜里掏了半天,
摸出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我……我给你带的。”是两个烤红薯,还热乎着,
甜香混着焦皮的味,漫了满店。林晚秋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
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早上跟隔壁包子铺阿姨念叨过一句“想吃烤红薯”,
没想到被他听见了。江砚看她吃得香,嘴角偷偷往上翘了翘,露出点孩子气的憨。
冬天来得猝不及防,第一场雪下的时候,林晚秋的三轮车坏在了半路。她蹲在路边搓着手,
正发愁,一辆蓝色的小货车停在旁边,江砚探出头:“上来。”车厢里堆着些水管零件,
他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块地方:“我送你回去。”车开得很慢,他怕颠着她,
过减速带时总提前踩刹车。林晚秋看着窗外的雪,忽然听见他说:“我跟老板预支了工资,
下周……下周请你看电影吧,新上映的《花样年华》。”电影院里暖气不太足,
林晚秋缩着脖子,江砚忽然把自己的工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外套上有淡淡的机油味,
却带着他的体温,烘得她耳朵发烫。电影放到梁朝伟给张曼玉买云吞,
江砚忽然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来:“含着,甜。”是橘子味的,
糖渣子粘在牙上,林晚秋偷偷看他,发现他正盯着屏幕,手却攥得紧紧的,指节都白了。
年后林晚秋的音像店遭了贼,丢了好几箱新到的碟。她蹲在地上数损失,眼泪掉得止不住。
江砚赶来时,看见她红着眼睛,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我去问问,这一片我熟。
”他真把碟找回来了,是在城郊的废品站。据说他跟人吵了架,脸上还添了道新疤,
却举着那箱碟冲她笑:“你看,都在呢。”林晚秋给他上药时,手忍不住抖:“你傻啊,
跟人争这个干啥。”江砚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你比碟重要。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砸在她心上,震得她半天说不出话。夏天的时候,
江砚请她去吃县城最好的那家西餐厅。他穿了件新衬衫,袖口扣得整整齐齐,
是林晚秋前几天给他挑的。服务员端来牛排,他笨手笨脚地切,刀叉碰撞出刺耳的响,
脸都红透了。林晚秋笑着抢过刀叉:“我来吧。”她把切好的牛排推给他,
忽然听见他说:“晚秋,我攒够钱了,够付首付的。等我把房子买了,
你……你愿不愿意搬进去?”窗外的蝉鸣得正欢,林晚秋看着他紧张得冒汗的样子,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他笨手笨脚捡碟片的模样。她点点头,看见他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后来他们真的搬进了新家,就在音像店后面的家属楼,两室一厅,不大,
却被林晚秋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台上种着她喜欢的月季,
客厅的电视柜上摆着那碟《泰坦尼克号》,旁边压着张照片——是江砚偷拍的,
她蹲在店门口吃烤红薯,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江砚还是修水管的,每天早出晚归,
手上的茧子厚得能磨破纸。但他总会在路过菜市场时,
给她带束康乃馨;会在她看韩剧哭鼻子时,默默递上纸巾和橘子糖;会在冬天的夜里,
把她的脚揣进自己怀里捂。有天林晚秋趴在柜台上算账,江砚从后面抱住她,
下巴搁在她肩上:“等攒够钱,咱把店扩大点,再雇个人,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林晚秋转过身,捏了捏他的脸,上面还带着点没洗干净的灰:“不用,这样就挺好。
”夕阳从音像店的玻璃窗照进来,把“晚秋音像店”的招牌镀上了层金。
江砚从兜里摸出颗糖,喂到她嘴里,橘子味的甜漫开来,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
是属于这个小县城的,最踏实的浪漫。晚风里,隔壁包子铺的香味飘过来,
林晚秋靠在江砚肩上,听他絮叨着明天要去修的水管,忽然觉得,
幸福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是有人记得你爱吃烤红薯,知道你看电影怕冷,
把所有的粗粝都挡在门外,却把最软的糖,偷偷塞进你嘴里。入秋的雨下得黏糊糊的,
林晚秋正蹲在店门口擦玻璃,裤脚被溅了好几块泥点。
江砚的小货车“吱呀”一声停在路边时,她刚把最后一块玻璃擦得透亮。“给你带了这个。
”江砚跳下车,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袋口露出半截翠绿的叶子。是新鲜的菱角,
带着河泥的腥气,他挠挠头,“早上路过护城河,看老张在捞,就多买了点。
”林晚秋捏起一颗,壳上还挂着湿泥。她记得上周跟江砚说过,
小时候外婆总把菱角煮熟了给她当零嘴,没想到他记到现在。“放后厨吧,
晚上我煮了给你留着。”她转身要进店,被江砚拉住手腕——他掌心裹着层薄茧,
蹭得她皮肤发麻。“你看这个。”他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个东西,用报纸层层包着。展开来,
是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色不算透亮,上面雕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我托人从旧货市场淘的,
说能辟邪。”林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江砚这阵子在忙啥——县城要通新水管,
他主动申请去挖管道沟,白天在太阳底下晒,晚上还去工地守夜,就为了多赚点加班费。
这玉佩再便宜,也抵得上他两天的工钱。“太贵重了。”她把玉佩往他手里推,
指尖碰到他虎口的新伤,是被铁锹蹭的,还没结痂。江砚却把她的手按住,
硬把玉佩塞进她掌心:“戴着。上次你店里遭贼,我总怕你再受吓。”他的声音闷闷的,
眼睛盯着她的手腕,“我问过王婶,她说女人戴点玉好。”林晚秋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玉佩,
桃花的纹路被磨得光滑,想来是被人戴过很久的。她把玉佩系在脖子上,冰凉的玉贴着心口,
慢慢就捂热了。傍晚收摊时,雨还没停。江砚帮她把折叠门拉下来,
忽然说:“我租的那间房,房东要收回去了。”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我想……想在你这附近找个地方,以后看店方便。”林晚秋的心像被雨浇过的地,
软乎乎的。她想起江砚住的那间小屋,在县城最老的巷子里,窗户糊着塑料布,冬天漏风,
夏天闷热。“我家阁楼空着,”她咬了咬下唇,“要是不嫌弃,你可以先搬过来。
”江砚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雨夜里的灯:“真的?”阁楼确实小,
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旧衣柜。江砚搬过来那天,只带了个帆布包,
装着几件换洗衣裳和一本翻烂的《 plumbing 手册》。他把床擦了三遍,
衣柜门合不上,他找了根木棍顶着,说“这样就稳了”。夜里林晚秋躺在床上,
听见阁楼传来轻微的响动,是江砚在翻书。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
忽然想起下午他搬东西时,后背的衬衫被汗水浸透,露出蝴蝶骨的形状。
这个总说自己粗人一个的男人,搬她的影碟机时,却小心翼翼得像捧着易碎的玻璃。
第二天早上,林晚秋被香味熏醒。跑到厨房一看,江砚正蹲在煤气灶前煎鸡蛋,
锅里的油溅得他手忙脚乱,额头上沾着点面粉。“王婶说煎蛋要撒点糖,”他举着锅铲回头,
脸上沾着道白,“你尝尝?”鸡蛋煎得焦黑,糖撒得不均,咬一口能甜到齁。
林晚秋却吃得很慢,看着江砚紧张的样子,忽然笑出声:“比我妈煎的好吃。
”江砚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转身去倒水,耳根子却悄悄翘着。周三下午,林晚秋去进货,
回来时发现店里多了个新货架。是江砚用边角料打的,木头颜色深浅不一,却做得格外稳当。
“你总说碟片堆地上容易受潮,”他蹲在货架前钉钉子,“我找李叔借了锯子,没用好料,
你别嫌弃。”货架最上层留了个小格子,刚好能放下个搪瓷碗。
江砚每天早上都会往里面放颗糖,橘子味的,偶尔换颗草莓味的,
说是“换着口味吃才不腻”。林晚秋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每次给她买糖,
自己从来舍不得尝一颗。傍晚有熟客来租碟,是住在隔壁楼的张奶奶,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给你带了点排骨汤,”张奶奶往林晚秋手里塞,眼睛却瞟着正在修水管的江砚,
“你家小江真是个实诚人,早上看见我家水管漏水,二话不说就来修,
还给我换了个新水龙头。”林晚秋回头,看见江砚正蹲在张奶奶家的门槛上缠生料带,
侧脸被夕阳照得毛茸茸的。他总这样,不爱说话,
却把别人的事往心里搁——前阵子包子铺的蒸笼坏了,是他熬夜修好的;楼下的路灯不亮,
是他爬上去换的灯泡;连巷口那只流浪猫,他每天都记得去喂点剩饭。夜里关店,
江砚推着三轮车送她回家。路过护城河时,水面上飘着层薄雾,他忽然停下脚步:“晚秋,
”他声音有点抖,“等我这个月工资发了,咱去拍张照吧?就挂在你店里,像别人家那样。
”林晚秋想起别家店铺墙上的婚纱照,新娘子穿着白纱,新郎西装革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菱角壳的手,又看了看江砚裤脚上的泥点,忽然笑了:“拍啥婚纱照,
就拍咱俩在店里的样子,你修你的水管,我擦我的碟片。”江砚的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星。
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橘子味的甜漫开来,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
三轮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首没谱的歌。快到店门口时,
林晚秋忽然想起什么:“你那玉佩,多少钱买的?”江砚的脚步顿了顿,
含糊道:“没多少钱……就……就一顿饭钱。”林晚秋没再追问。
她知道他没说实话——那玉佩上的桃花,虽然雕得笨拙,却是用实心玉料磨的,
边角被人盘得发亮,怎么可能只值一顿饭钱。她悄悄把玉佩往衣领里塞了塞,
冰凉的玉贴着心口,像揣了块会发烫的暖石。夜里她躺在床上,听见阁楼传来翻书的声音。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窗台上的菱角壳上,壳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甜。林晚秋忽然觉得,
这小县城的日子,就像江砚给她的糖,看着普通,含在嘴里,却能甜到心里去。
霜降这天起了层薄霜,林晚秋刚把店门推开条缝,就看见江砚蹲在台阶上,
手里攥着个保温杯。他鼻尖冻得通红,见她出来,
赶紧把杯子往她手里塞:“王婶说红糖姜茶驱寒,我早上五点就去排队买的。
”杯壁烫得灼手,姜味混着红糖的甜气漫出来。林晚秋喝了一口,暖意在喉咙里打了个转,
顺着食管淌进胃里。她想起昨晚关店时,随口说了句“膝盖有点酸”,没想到他记在心上,
还特意去老城区那家最火的姜茶铺排队——那家店每天只卖两小时,去晚了根本抢不到。
“你咋不多穿点?”她看着江砚露在外面的脚踝,工装裤卷着边,冻得泛青。
他嘿嘿笑了两声,往店里瞅了一眼:“我看你货架最上层的碟片歪了,
想趁你没来先帮你摆好。”林晚秋这才发现,最上层的《流星花园》摆得整整齐齐,
连塑料壳上的灰都擦干净了。那层货架太高,她平时够着费劲,总说等江砚来了再弄,
没想到他记这么牢。上午十点多,店里来了个穿西装的男人,说是要租十套《大宅门》,
给公司年会当背景视频。林晚秋正翻库存,江砚突然从阁楼跑下来,
手里举着个笔记本:“在这里,上周盘点时我记了,在最里面的纸箱里,编号是D-17。
”男人走后,林晚秋翻着他的笔记本笑。上面除了水管维修的笔记,
还记着她店里的事:“《还珠格格》租出去三次,
该补新货了”“林晚秋说《蓝色生死恋》太虐,别在她面前提”“周三下午要进儿童碟,
张奶奶的孙子总来问”。字迹歪歪扭扭,却比任何账本都清楚。“你这是把我店当工作记了?
”她把笔记本往他怀里拍,被江砚反手抓住手腕。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毛衣渗进来,
烫得她想躲,却被他拽得更紧。“我怕忘了。”他低头看着她,
眼睛里的光比柜台的台灯还亮,“你说的每句话,我都想记着。”中午吃饭时,
林晚秋煮了菱角,刚剥好一碗,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跑到门口一看,
是卖糖葫芦的老李和收废品的老赵在吵架,老李的糖葫芦串撒了一地,红果子滚得到处都是。
江砚没等林晚秋说话,已经走过去拉架。他把两人分开,又蹲下去捡糖葫芦,
捡起一串还算完整的,用袖子擦了擦递给旁边看热闹的小孩。“多大点事,
”他给老李递了根烟,“我下午去给你修三轮车,上次你说刹车不太灵。
”老李的气消了大半,老赵也挠着头说“我赔你两串糖葫芦钱”。
林晚秋看着江砚蹲在地上捡山楂,阳光照在他背上,把工装夹克的影子拉得很长,
忽然觉得这个总说自己“嘴笨”的男人,比谁都懂得怎么把日子捋顺。
下午林晚秋去银行交水电费,回来时看见江砚在店里忙活。他把阁楼的旧木板拆下来,
正在钉一个小柜子。“你总说针线包找不到,”他举起手里的锤子,脸上沾着木屑,
“这个柜子带抽屉,以后针头线脑都能分类放。”柜子做得不算好看,边角歪歪扭扭的,
却是用实心松木打的,沉甸甸的。林晚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看见里面铺着块碎花布——是她去年做桌布剩下的,被他剪得整整齐齐垫在里面。
“晚上别煮菱角了,”江砚把锤子往墙角一放,“我订了城南那家的酸菜鱼,你上次说想吃。
”林晚秋的心颤了颤。那家酸菜鱼是县城出了名的贵,一小份就要三十八块,
够买两箱影碟了。她刚想开口说“太浪费”,
看见江砚手背上贴着块新创可贴——是早上修水管时被铁皮划的,血把白色的布染透了一角。
“咋弄的?”她抓过他的手,创可贴下面的伤口还在渗血。“没事,”江砚想把手抽回去,
被她按住,“就划了下,比挖管道沟时的伤轻多了。”林晚秋没说话,
转身从柜台底下翻出医药箱。碘伏擦在伤口上时,江砚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哼一声,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像只被顺毛的大狗。酸菜鱼送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林晚秋把小桌子摆在店门口,江砚搬来两把小马扎,还从后厨翻出瓶橘子汽水,
是上次他给她买糖时顺带买的,一直没舍得喝。鱼肉嫩得没刺,汤酸溜溜的,
泡着米饭吃正好。江砚把鱼刺挑干净了往她碗里放,自己专挑鱼尾巴吃,
说“这地方有嚼劲”。林晚秋看着他黝黑的侧脸,忽然想起下午在银行碰到王婶,
王婶拉着她说:“你家江砚昨天去给我修水管,看见我家丫头的习题册,非问哪里有卖的,
说想给你也买一本——他以为你还在念高中呢。”她差点笑出声,又有点鼻酸。
这个连“ plumbing ”都写不利索的男人,却总想着把她护得像个没长大的姑娘。
吃完晚饭,江砚去洗碗,林晚秋坐在柜台前翻账本。忽然听见他“哎呀”一声,跑过去一看,
他正对着水龙头冲手,洗洁精泡泡里混着血丝——是洗碗时被碎瓷片划的。
“跟你说了别用劲儿搓!”林晚秋拉过他的手,用纱布裹住伤口,声音有点急。
江砚低头看着她,忽然笑了,眼角的褶子堆起来:“你刚才那样子,像我妈。
”林晚秋的脸腾地红了,把他的手甩开:“谁像你妈。”转身要走,被他从背后抱住。
他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带着酸菜鱼的酸气和淡淡的汗味,却让她觉得安稳。“晚秋,
”他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等我把水管工程做完,咱去拍照片吧?就拍两张,
一张放你店里,一张我揣钱包里。”夜风从店门钻进来,吹得挂在墙上的玉佩晃悠,
发出细碎的响。林晚秋摸着脖子上的桃花玉,忽然觉得,这小县城的秋天,
比任何时候都暖和。远处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江砚还抱着她没撒手,她能听见他的心跳,
像柜台里的钟表,一下一下,敲得踏实。“好啊,”她轻轻说,“拍的时候,
你得穿我给你买的那件蓝衬衫。”江砚抱得更紧了,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林晚秋闭着眼,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忽然明白,所谓的宠,从来不是买多贵的东西,
是有人把你的喜好记在破笔记本上,把你的委屈护在笨拙的怀抱里,在小县城的烟火气里,
把日子过成了颗裹着糖衣的菱角,咬开壳,里面全是甜。立冬头天刮起了北风,
卷着碎雪沫子打在音像店的玻璃上,沙沙作响。林晚秋正蹲在柜台后整理碟片,
听见阁楼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江砚的闷哼。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
看见江砚正趴在地板上,手里攥着根松脱的床板钉,额角磕在床架上,红了一大片。
“你咋回事?”她伸手去扶,被他反手抓住手腕,掌心冰凉,还沾着木屑。
“想给床加块挡板,”江砚咧嘴笑,露出点憨气,“你总说晚上翻身怕掉下去。
”阁楼的旧木床确实晃得厉害,林晚秋昨晚临睡前随口抱怨了一句,
没想到他趁着店里没客人,爬上来捣鼓。林晚秋的气瞬间消了大半,
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棉签,往他额角按。江砚疼得嘶了一声,却直勾勾盯着她,
眼神像只被顺毛的大狗。“你看啥?”她被看得脸红,往旁边躲了躲,
棉签在他皮肤上蹭出片浅黄。“看你好看。”他说得认真,喉结滚了滚,
“比《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还好看。”林晚秋的心跳突然乱了拍子,
手里的棉签差点掉地上。她知道江砚不爱看那些卿卿我我的电视剧,却记得她最爱的角色,
就像他记得她不吃香菜,记得她喝姜茶要加两块糖,把所有笨拙的温柔,
都藏在直来直去的话里。下午雪越下越大,店里没什么客人。林晚秋翻出毛线,
坐在窗边织围巾——是给江砚织的,藏蓝色的线,她挑了最厚实的羊毛料,
想着他在工地守夜时能围。江砚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本旧杂志,
眼睛却总往她手上瞟。“这针脚咋织的?”他指着围巾上的花纹,“像鱼鳞似的。
”“这叫元宝针,暖和。”林晚秋教他捏着毛线,他的手指太粗,线头总从指间溜走,
急得鼻尖冒汗。最后还是林晚秋攥着他的手,一针一针教,他掌心的汗蹭在她手背上,
黏糊糊的,却让人舍不得挪开。“等织好了,我天天围着。”江砚看着围巾慢慢变长,
眼睛亮得像落了雪的星星,“去工地也围着,让他们知道是我媳妇织的。”“谁是你媳妇?
”林晚秋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棒针差点戳到他手。江砚却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凑,
鼻尖几乎碰到她额头:“早晚是。”他的声音很低,混着窗外的风雪声,像颗石子投进心湖,
漾开圈圈涟漪。傍晚关店时,雪已经积了半尺厚。江砚把三轮车推进后厨,转身要去锁门,
被林晚秋拉住。“我给你织的手套,”她从兜里掏出双藏蓝色手套,针脚不算整齐,
拇指处还特意加了层厚线,“你总用手抓铁锹,戴这个暖和。”江砚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
忽然把左手手套套上,笨拙地伸到她面前。“你看,”他动了动手指,“刚好。
”林晚秋看着他黝黑的手被藏蓝色裹住,露出的指节还沾着下午修床板的木屑,
忽然想起他给她买玉佩时,手心里攥着的皱巴巴的零钱。两人踩着雪往家走,
江砚把大半条围巾都绕在她脖子上,自己的下巴露在外面,冻得通红。“我不冷,
”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你穿得薄。”路过巷口的路灯时,
林晚秋看见地上的影子——江砚的影子把她的影子整个罩住,像只护崽的大鸟。
她想起上周三婶跟她说的话:“你家江砚昨天在菜市场跟人抢着买排骨,说你得补补,
结果被卖肉的坑了,买了块带筋的,回来自己啃了半天筋,把肉都给你留着。
”“明天我歇班,”江砚忽然说,“咱去拍照片吧?我问过照相馆的老李,
说雪天拍出来好看。”照相馆里暖气很足,老李举着相机喊“靠近点”,
江砚的胳膊僵得像根木棍,手在身侧攥了半天,才敢轻轻搭在林晚秋肩上。“笑一个,
”老李又喊,江砚咧开嘴,眼角的褶子堆在一起,傻气却真诚。拍第二张时,
林晚秋忽然往他身边靠了靠,头轻轻抵着他胳膊。江砚的身体瞬间绷紧,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却慢慢转过头,用没戴手套的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照片洗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两张三寸的小照片,林晚秋穿着月白色毛衣,江砚的蓝衬衫领口系得歪歪扭扭,
两人的肩膀挨在一起,背景是照相馆墙上的红牡丹。“这张给你。
”林晚秋把其中一张递给他,被江砚小心翼翼地塞进钱包——是她去年给他买的钱包,
棕色的人造革,边角已经磨得起毛。他翻出夹层,把照片放进去,又摸了摸,像是怕它跑掉。
回到家,林晚秋把另一张照片摆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旁边放着那碟《泰坦尼克号》。
江砚蹲在地上生炉子,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忽然说:“等开春,我就去跟你爸妈提亲。
”林晚秋正往茶杯里放茶叶的手顿了顿:“我爸妈说不定看不上你。”她是开玩笑的,
却看见江砚的肩膀塌了塌,火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我会努力的。”他低着头,
声音闷闷的,“我会把店后面的小院子租下来,给你种月季;我会学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不会再把糖放成盐;我会……”“我知道。”林晚秋打断他,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他的工装夹克上沾着煤渣,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我爸妈不是势利人,他们就想让我找个踏实的,能把我放心里疼。”江砚猛地转过身,
把她搂进怀里。他的下巴磕在她发顶,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林晚秋能听见他的心跳,擂鼓似的,震得她耳朵发麻。“晚秋,”他的声音带着颤,
“我这辈子,就想对你好。”窗外的雪还在下,把小县城盖得白茫茫一片。
林晚秋靠在江砚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煤烟味,忽然觉得,这世上最好的情话,
不是“我爱你”,是“我会学”。学着想你所想,学着疼你所疼,在小县城的烟火气里,
把笨拙的关心熬成蜜,把琐碎的日子过成诗。夜里睡觉前,林晚秋发现枕头边多了颗糖,
橘子味的,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知道是江砚从阁楼下来时放的,
这个总说自己“粗人一个”的男人,却把所有的细心思,都藏在了她看得见的地方。
含着糖躺下,甜味从舌尖漫到心里。林晚秋摸着脖子上的桃花玉,
听着阁楼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忽然明白,所谓的感情,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
是雪天里共享的半条围巾,是照片里挨在一起的肩膀,是有人把你的名字,
刻在了他往后所有的日子里,带着小县城的风雪,和永不化的甜。开春的风带着点潮气,
吹得音像店门口的月季抽了新芽。林晚秋正趴在柜台上算账,
江砚的小货车“突突”地停在路边,他跳下来时,手里攥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你看这个。”他把纸往柜台上一拍,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是张房屋平面图,
画在工程稿纸背面,铅笔线条歪歪扭扭,
却把两室一厅的格局标得清清楚楚——客厅带个小阳台,厨房挨着储藏室,
主卧旁边还有个能放下书桌的小房间。“老供销社后面那栋楼,”江砚的声音有点抖,
眼睛却亮得惊人,“三楼,带个朝南的阳台,房东说三万二就卖。”林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这阵子江砚在忙什么——县城水管改造工程提前竣工,他拿了笔不小的奖金,
加上这两年攒的钱,凑起来刚好够付首付。她指尖划过图纸上的阳台,
那里被江砚用红笔圈了圈,写着“种月季”三个字,墨迹还带着点晕染,
想来是他画的时候太用力。“是不是太贵了?”她把图纸往他面前推了推,
指尖碰到他虎口的新茧——是这阵子帮人改水管,握着扳手磨出来的。三万二在这小县城,
够买两套房的首付了,她总觉得太铺张。江砚却把她的手按住,
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不贵。”他低头看着她,睫毛上还沾着点路上的灰尘,
“我想给你个家,不用再爬阁楼,不用在冬天抢一个暖气片,下雨的时候,窗户不会漏风。
”林晚秋的眼眶忽然热了。她想起去年冬天,阁楼的窗户糊着塑料布,
夜里风一吹“哗啦啦”响,江砚就把她的脚揣进怀里焐,自己冻得缩成一团。
那时她没说什么,心里却记下了——这个男人,总把最暖的地方留给她。下午关店早,
江砚带着她去看房子。老供销社的家属楼确实旧,墙皮掉了大半,楼梯扶手积着层灰,
可推开门的瞬间,林晚秋还是愣了神。朝南的阳台正对着片油菜花地,
金黄的花海铺到天边;主卧的窗户底下有个老式暖气片,虽然漆皮掉了,
摸上去却沉甸甸的;最让她心动的是厨房,瓷砖虽然泛黄,却擦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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